第3節
“等等,我以前得罪過你是吧,我跟你道歉,但我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彼{語思一聽完了,以前跟這人有過節。 “不需道歉,語思只需陪爺玩玩就好?!蹦侨耸滞乱?,摸著藍語思的鎖骨,鼻息更濃。 “想必你們還有很多人監視我吧,或許還有人監視你,你別做錯事?!彼{語思雖然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來歷,但還是知道東廠是有監視錦衣衛權利的,錦衣衛本身派出去的人,也會被監視,以防辦事不利。 那人果然停住了,似乎在考量著她的話。 “唔!”藍語思抬起腳狠狠踩下去,待那人松手的當口,又迅速轉身提膝狠狠頂上他的命根子,這才繼續跑。然而藍語思畢竟是弱女子,而那人是孔武有力的錦衣衛,就在藍語思跑開時,被他反手扯住衣襟,‘嘶啦’,被扯去黑衣的藍語思只著白色中衣跑進了夜色中,慌亂間發鬢也四散開來。 那人馬上又追了上來,藍語思發了瘋地往前跑,遠遠看到胡同口里有一枚燈籠,接著聽到打更的聲音。有人,藍語思張大嘴巴拼命往那里跑去。 “??!~~~~~~”打更的人看到迎面飄來白衣,那不知是鬼是妖的物件猙獰著面目,似乎連后糟牙都露了出來,嚇得扔了燈籠就撒丫子跑開了,邊跑邊想起最近傳的趙府滅門慘案里就有一個白毛一樣的東西,直嚇得腿腳發軟跌倒摔昏,不省人事了。 藍語思跑到更夫身邊使勁搖他,可等來的卻是剛才的錦衣衛。那人已被激怒,正猙獰著面孔走向藍語思。藍語思以臀部和雙腳為支撐點,抖著身子往后退,直到無路可退。 奇跡發生了,那人毫無征兆地倒在地上,身后是面無表情的易輕寒。 藍語思覺得天都要塌了,因為她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一幕,也是最難忘的一幕。 易輕寒拿起那人隨身帶著的鐵鉤一樣的鐵器,一下下鉤在他的身上,布料撕裂的聲音,皮rou綻開的聲音,充斥在藍語思的耳畔,撞擊著藍語思的心。 還未緩過勁來的藍語思坐在椅子上看著易輕寒,他剛沐浴過,頭發還濕嗒嗒地滴著水,打濕肩頭一片。 “記不起來了?”易輕寒已將那錦衣衛和藍語思的對話全部聽了去,看樣子她曾是萬指揮使的人,但她失憶了。 藍語思只覺嗓子緊得有些疼,只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易輕寒在窗前站下:“我再說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想活命,只能跟著我?!?/br> 藍語思蜷縮著點著頭,他沒追究自己傷他那一下,又或者,他就是讓自己傷了他,這才能聽到那錦衣衛對自己說的話。 藍語思同易輕寒坐在軟轎里,有些拘謹,還好那廝一直閉目端坐著,她可以順著轎簾縫隙往外看。 “老天保佑,宵禁后千萬不能出門,連院子都不能去?!币粋€大嬸的聲音傳來,帶些后怕。 “誰說不是呢,昨晚又死了一個,渾身的rou都被狐貍精撓爛了,沒一塊好rou,連打更的都見到那狐妖了?!绷韨€大嬸說到‘狐貍精’三個字的時候,將牙咬得咯咯響。 “趙府滅門也是因為帶進了一個絕美的女子,聽說美的好似天上的仙女?!庇钟腥瞬遄?。 “再美有什么用,那是妖精,唉,那些死男人就是明知做鬼也會上當?!睉崙嵉卣Z氣。 擋了路的貨攤撤去,軟轎繼續前行,藍語思再聽不到那些八卦了。 看了眼閉目不語的易輕寒,藍語思偷偷摸了摸自個兒的臉蛋,真沒想到自己竟得如此高的評價。美艷絕倫,堪比仙女! “趙府滿門和那小旗被殺現場皆有一美艷女子出現,之后又消失無蹤。這就是這些事情的真相,記住了,以后見了誰都不要亂說話?!币纵p寒突然瞇縫著眼睛,嘴角翹起說到:“這個事件里的女子就是你,為了不讓你引起人注意,只能說是一個美艷女子?!?/br> 藍語思方才還老老實實地點著頭,細想之下不對勁,易輕寒的意思就是說自己跟美艷無比完全搭不上邊了,頓覺氣極。生氣歸生氣,面上還不敢說什么,只好在心里暗罵三十八遍‘死太監’。 兩人等在大廳里,手突然被他捉住,藍語思嚇得一陣抽搐,想要縮回手卻縮不動,正愣住時,只聽一陣輕笑傳來,易輕寒忙拉了藍語思站起身。 “督主?!币纵p寒面無表情。 “坐坐,方才被耽擱了,等久了吧?!弊鳛樗径Y監秉筆太監的夏明,很少對人如此溫和??梢哉f,除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御馬監掌印太監,他就是皇帝身邊的第一人了。 藍語思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眼前這人只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并不是傳說中讓人聞風喪膽的東廠廠公,督主大人。 “放肆!”易輕寒看了眼直視著夏明的藍語思,沉著臉喝到。 “哈哈哈,無妨無妨,倒不是那種唯諾婦人?!毕拿骺粗鴥扇税l笑,對易輕寒點點頭:“應是個肯安穩居家的人,那種妖妖燕燕要不得?!?/br> 什么意思,是說自己長得安全,不會招惹男人的注意力嗎,死太監! “叫什么名字?”夏督主端起茶杯,往后靠。 “藍語思?!彼{語思小聲回答,用余光瞟了眼易輕寒,這廝還是冷著一張臉。 “有何來歷?”夏督主放下茶碗,饒有意味地看著藍語思。 “沒什么來歷,家父隨便取的?!彼{語思小心地說。 夏督主點點頭,又一次端起茶杯。 “方才,萬篤來了?!毕亩街骺聪蛞纵p寒,只說了這一句話。 “你先下去歇息,等走時我再叫你?!币纵p寒對藍語思說。藍語思一陣失望,她還想聽聽這個很有可能和自己有莫大關系的人的事呢。 藍語思被帶下去之后,夏明看著易輕寒說:“他是在試探我的意思,我回得模棱兩可,你該怎么做還怎么做就是了,賬冊拿到手,不怕他不老實?!?/br> “是,屬下明白?!币纵p寒抬眼說:“屬下定全力效忠督主?!?/br> “皇上要辦個西廠,人數是我們的一倍?!毕拿髅嫔粣?,看著窗欞說:“廠公是御馬監的王取?!?/br> 易輕寒抬頭一臉驚訝地看著夏明的臉色,不敢妄言。 “王取自幼長在圣上身邊,集萬千寵,也許這只是一時興起,為他量身定做的差事;也許……”夏明看了看易輕寒?!笆ド厦髡f是為了查趙府那妖狐夜出案,你做得可干凈?” “趙府一案干干凈凈?!币纵p寒站起身,拱手說:“督主放心,不論什么原因,我們東廠的地位都是不可取代的,屬下定盡全力?!?/br> 離了夏督主處,易輕寒由仆從帶著往外走,行至一處游廊盡頭,一叢深紫色的人影閃過,易輕寒停住了腳步。 “百戶大人?”仆從回身疑惑地看著易輕寒。 “我想去方便一下,待會兒自己回去,你不必跟著我了?!币纵p寒說。 “是,那大人您自便?!币纵p寒常在夏明私宅走動,府里的人對他都很熟悉。 看著仆從走遠,易輕寒迅速轉身,沒入一處假山后。 5、第五章 黃雀在后 因是易輕寒的家眷,夏府眾人對藍語思禮遇有加,伺候得相當周到。坐得久了,藍語思就想出去走走,趁著丫鬟不注意,便偷偷來到某處假山郁翠處,看著周遭的環境,心道這不就是戲文里女主初遇男主的地點嗎?看來還是有機會的,說不定就會遇上真命天子,從此將自己救出火海。 藍語思心里高興,又緊張又期待地左右看著,突然看到一叢紫色飄來,趕忙躲到假山后,以為是夏府的丫鬟來尋自己。 半晌不聞聲音,就在藍語思想要探出頭去看個究竟的時候,一個清純的女聲傳來:“大人新婚燕爾,怎有時間來看我?!?/br> 呦,吃醋啦!藍語思最喜歡聽八卦,屏氣凝神細聽。 那男人沒說話,女人繼續幽怨地說:“我早該清楚,我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br> 那男人還是沒說話,聽聲音應是將女人拉扯到自己懷里。唉,這女人就是作,沒地位,還會聽你說這么多廢話嗎? “她很美吧?”女人有些哽咽。 “紫嫣,你是知道的,我娶她只是為了……”藍語思震驚了,竟然是易輕寒的聲音。雖說自己知道易輕寒娶自己的緣由,但聽了這話還是有些不舒服。 “為了什么?”那女人不依不饒地問。 “總之,你等我兩年,兩年后我一定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晚我來找你,你在老地方等我?!币纵p寒竟然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情話,藍語思呆住了。 “兩年后?呵……”那叫紫嫣的女子仿佛掙脫了易輕寒的懷抱,向著假山走來,藍語思一驚,連退了幾步。 這輕微的聲音沒有逃過易輕寒的耳朵?!昂稳??出來!” 藍語思血往頭上涌,若是被發現可不是鬧著玩的,易輕寒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左右看看,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當機立斷照著自己的腦袋砸了一下,見了紅之后趕忙坐下,靠著假山裝暈。 易輕寒立刻轉到假山后,看到‘昏迷不醒’的藍語思,對著身后沒有過來的紫嫣說:“你快回去,恐有情況?!?/br> 藍語思聽到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接著自己便被易輕寒胡亂抱起,一路走到了方才自己坐過的偏廳。易輕寒將藍語思隨意丟到椅子上,自己則負手而立。 “大,大人,夫人怎么了?”一個小丫鬟戰戰兢兢地問:“夫人方才還好好地坐在這里,怎就,怎就……” “不小心跌了下,不妨事,不必說與督主聽?!币纵p寒語氣輕松地對小丫鬟說。 小丫鬟也不想將此事鬧大,若是被督主知道自己待客不周,可是要重罰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拿了沾水的帕子給藍語思擦拭額頭。 藍語思坐在椅子上硌得慌,只好裝作悠悠轉醒,睜開失神的大眼睛問:“咦?我這是在哪里?出了何事?” 易輕寒見其轉醒,吩咐小丫鬟先行退下?!盀楹螘诩偕胶??”易輕寒對紫嫣那副溫柔樣不見了,又變回冷冰冰的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院子里走,就被一個人打暈了,我并沒去過什么假山后?!彼{語思說得誠懇,絕對不敢承認自己偷聽到什么。于是趁機轉移易輕寒注意力,上前抓了他的袖子故作害怕狀?!皶粫清\衣衛的人?不會是想要把我抓走吧?” 易輕寒微微皺眉,甩開藍語思的手,踱了兩步便喚進了一個仆從,對他耳語幾句,這才回身對藍語思冷冰冰地說:“還不快走?” 藍語思灰溜溜地跟著易輕寒往回走,出了門來到馬車前時,易輕寒自己先上了車,看都沒看身后的藍語思。衣飾冗重,藍語思只好手腳并用地上了車,找了角落靠著車壁坐好。 易輕寒仍舊坐在來時的位置,閉著眼睛似乎心情很不好,藍語思不敢怵他霉頭,兩人相對坐著,無言。 街上行人眾多,馬車時而受阻,走走停停,易輕寒突然煩躁地撩起車簾對車夫吼到:“給我走外面,繞著走,快!” 車夫嚇得一哆嗦,立馬抽了一鞭,馬車改道。 他定是因為剛才那女人的話心里不痛快,藍語思瞇著眼睛裝死,前世里,他發起脾氣的時候是會生生扭斷人的胳膊的,自己見識過他在大牢里的所作所為,此時只能保持沉默。 馬車速度快起來,想是奔馳在城外圍人煙稀少的地方。藍語思坐得累了,偷眼看了下對面的易輕寒,那廝正面色陰沉閉眼坐著。百褶裙被壓坐在屁股下,藍語思試圖調整姿勢將其抻平,正悄悄抬起屁股,準備拉平百褶裙時,突遇急剎車,藍語思就勢飛了出去,撲向對面的易輕寒。 一時間,兩人均遲楞住了,一直在想心事的易輕寒沒有想到會飛來橫吻,等到反應過來時,藍語思的嘴正結結實實地吻在自己胸上。雖說隔著衣料,但藍語思胸前的柔軟已經死死抵在自己腹部,那暖暖的軟軟的感覺透衣而過,直達腹腔內。 易輕寒臉騰地氣紅了,激動之余氣得急忙將藍語思撈起,卻赫然發現她已流了滿臉的鼻血。藍語思氣得想罵人,當誰想親他似的,若不是掌握不好平衡,她也不至于撞出了鼻血。話說回來,這家伙的胸肌到底是什么,怎會如此硬。 “你!給我滾!”易輕寒真想一掌拍死她,抬了幾次手終是沒有落下,此時就聽外面一陣喧鬧。 易輕寒一腔怒氣只好往外撒,掀起轎簾騰地便跳出去。藍語思抹了把鼻血也跟著探出頭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狀況,力道大得竟讓自己撞出了鼻血。 “老子娘的!誰擋了爺的路,還不快滾開!爺今天高興,算你走運!”一個長著連鬢胡子的公子哥兒騎在馬上叉著腰,手拿馬鞭指著易輕寒這一方笑罵到。 易輕寒眼神掃過眾人,本是氣焰囂張的眾位公子哥皆慢慢斂住笑意,那領頭的連鬢胡子本是仰頭笑著對身后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說話,此時也感受到氣氛不對。待他正要繼續說話時,身邊一個瘦高的公子哥兒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說:“別,別說了,是東廠的人?!?/br> “東,東廠的人又怎樣?我祖父,我祖父是……”連鬢胡子越說越沒底氣,自己祖父是前朝內閣首輔沒錯,但致仕之后早已駕鶴西去了,聲名雖有余威,但在東廠的人面前還真不知道能不能立得住腳。 東廠的番役探子遍布全國,此時易輕寒身邊早圍了一群人,看著對面的公子哥兒躍躍欲試,只等易輕寒一聲令下。 “身為官眷當街縱馬,滋事擾民,都給我帶回去!”易輕寒一揮手,眾番役便開始拿人。 “你,你敢,我爹是吏部侍郎……” “放開我,狗奴才,你們……” “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一時間,打罵摔馬聲此起彼伏,雖全力反抗,但這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們哪斗得過常年抓人拿人的東廠番役,個個跌落了帽子踢落了鞋,狼狽地被押走了。 看到易輕寒轉身,藍語思趕忙藏回轎子里,這家伙有撒氣的地方了,自己就可以暫時安全。前世里,喜怒無常的易輕寒有了氣,必是要拿人出了氣才可的,這也是為什么藍語思方才膽戰心驚的緣故。 “送夫人回去?!币纵p寒對著車夫說完,便跳上一個番役牽過來的馬,揚長而去。 陰冷潮濕的大獄里,被剝光了衣衫的公子哥兒們聚在一起瑟瑟發抖。時值初春,天還有些寒,更何況是不見天日的大牢。已將詳情秉了夏明的易輕寒慢慢走回大牢,來到門前,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著這群狼狽不堪的家伙。 “狗奴才,你這閹狗,快放我們出去!”連鬢胡子姓楊,是前朝內閣首輔楊相浦的嫡孫,常年隨父親在外居住,恰值年節進京活動關系,這才與這群紈绔子弟聚在一起,兩天半便臭味相投。其他官宦子弟自是知道東廠的手段,只這常年不在京城的楊元還不相信這其中的利害,才給眾人惹上這么個麻煩。 “易大人,易大人您切莫見怪,我等只是一時興起,這,這才……”先前被抓時還罵罵咧咧的瘦高個子早沒了脾氣,心知自己老爹必會帶著財物前來搭救自己,此時若說些好話,也可少些皮rou之苦。 “你求他做甚!我爹早說過,不能給這群閹狗好臉色看?!睏钤讨约鹤娓冈诔械挠嗤?,這些年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此時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你爹是誰?”易輕寒看著楊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