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這是中島敦所無法理解的肯定,明明他自己都不認可自己。但是一個陰沉的可怕之人愿意表達肯定,當中所蘊含的信心就毋庸置疑,中島敦完全生不出反駁的心思。 所以……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加入鬼殺隊?!?/br> “你該知道你如果加入鬼殺隊會面臨什么吧?你要與鬼正面為敵?!?/br> “我知道?!敝袓u敦攥了下手指,給自己打氣。 珍香審視著面前的少年:“這樣的話,能告訴我為什么嗎?你是怎么想的?” 陽光從細細的窗欞上跳下來,蹦跶到中島敦金色的眼眸里,燃起幾點細小火星。 這雙眼眸并不總是金色的,在陽光照不到的時候,反而會呈現出不怎么明晰的灰紫色,是沒什么力量感的弱小色彩。 中島敦微微垂下眼眸,手指拉了拉自己的袖口。 他身上這件有些短的舊隊服整體很完整,但袖口處有一道很長的縫補痕跡,是這衣服原主人的手藝。 縫線的針腳很糟糕,長出來的線頭總是扎得他發癢,但他從沒想過動手把線頭剪掉。 “贈給我這身衣服的那位劍士昨天痊愈后就離開了,急著要繼續戰斗?!敝袓u敦一邊回憶著一邊說,“在手臂這里,有一道很長的舊疤痕,他說是第一次出任務時遇到鬼留下的?!?/br> 為什么要這么拼命的和鬼戰斗呢?那時候他問。 被詢問的劍士呵呵笑著,因為牽動傷口而痛皺了臉,接著就不小心打翻水杯,害他又要去拿拖把重新拖地。 對不起啦,都怪我劍術不精受了傷,這才給你增加工作量。劍士特別羞愧地連連道歉。 其實我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努力殺鬼的話,就能保護更多人了,我失去了家人,所以想保護更多人。 這就是劍士的回答。 中島敦忽然打了個寒戰。 孤兒院院長先生的臉闖入了他的腦海,用他一貫恐懼和仇恨的聲音說:“無法保護他人的人,沒有生存的價值……” “敦?”珍香出聲打斷了中島敦的神游。她看到中島敦臉色越來越差,整個人要抱著頭蹲在地上慘叫似的,實在是怪嚇人的。 好在中島敦立刻就恢復正常了,臉上還浮現出淺淺的笑意:“那位劍士臨走的時候對我說加油,約定下次見面請我吃章魚燒,他真的是個好人?!?/br> “哦……所以你想留下是為了吃章魚燒?”珍香點點頭,覺得自己可以理解。 初次見面時這倒霉孩子就跟神樂一起表演餓死鬼投胎,她可是記憶猶新。 食物成為執念嘛,她完全明白的。 中島敦感覺臉上滑下幾道黑線。 怎么可能是為了吃章魚燒??? 話說他也沒吃過章魚燒,那很好吃嗎? 一開始還覺得宇智波先生一直冷著臉很嚇人,結果想法居然這么呆,突然感覺不可怕了。 “很好,那就這么定了?!闭湎愦_認了中島敦的心意,立即很有效率地安排,“你現在就收拾一下跟‘隱’的人出發去桃山吧,我會通知桑島慈悟郎先生準備章魚燒歡迎你的?!?/br> 不,我真的不是貪圖章魚燒。 中島敦有些無力地想,然后說道:“那個,宇智波先生,我可以出發前再見一面太宰醫生嗎?我想當面和他道謝?!?/br> 太宰醫生真的是個好人,不管發生什么,自己作為年紀更大卻受過照顧的一方,都該當面去說一句:“太宰醫生,我挺你!” 第43章 當中島敦與珍香找到太宰治時,太宰治正和蝶屋里名叫寺內清的小護士談話。 也不知道雙方在談什么, 總之珍香剛一出現, 寺內清就慌忙告退了, 頭上兩側的蝴蝶發飾晃悠著, 仿佛振翅欲飛。 太宰治坐在一張小凳上, 一條腿伸出去, 另一條腿蜷著,一只手用手背撐著臉, 另一只手搭在腿上,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坐沒坐相”。 他的護理權限已經被剝奪, 暫時不允許進入任何一間病房、見任何一名病人,但他仍然穿著醫生的白大褂, 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堅持如此。 珍香個人猜測這是要和森鷗外抬杠,因為她還記得當初太宰治非常嫌棄森鷗外交給他的行李箱,斷言一定全是黑色系的衣服。 “太宰醫生,我要離開蝶屋了, 之后會去桃山學習劍術?!敝袓u敦說, 像個同老師匯報學習計劃的學生。 此時的太宰治已經沒興趣繼續扮演熱情和善的好醫生, 尤其面對的還是無聊的男性, 所以他只是冷淡地抬了下眼皮,語調敷衍地說:“是嗎?可真是一件好事,恭喜你?!?/br> 中島敦發現了太宰治的態度變化,但并不喪氣。 他覺得太宰醫生現在這個樣子是正常的,任何人經歷了清晨的事情都會變得消沉吧?他現在只要把感謝的心情都傳達到就好了。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太宰醫生,謝謝你這些天一直照顧我,還讓我知道了關于虎的真相。老實說,真的嚇了一大跳,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br> 表達感謝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中島敦發現自己非但沒有預想中的那樣結巴,還忍不住吐露出更多的話。 “對你來說也許只是盡到了醫生的責任,但對我來說真的很難得?!彼慕鹕p眸閃閃發光。 “你不知道,像我這種人在孤兒院一直被叫作‘廢物’,沒有人在乎我睡的是否安穩,也沒人關心我是不是吃飽了,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就直接被虎吃掉而死是不是更好?但這樣的我居然也可以得到你的照料。明明比我還小,卻已經是醫生了,你是我憧憬的目標,我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