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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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舟聽見這兩個字,嘴唇嘲諷地輕勾了下。 “他都沒有生過氣,要怎么消,”謝淮舟低聲道,“他連說他恨我,都是假的?!?/br> 他多了解顧謹亦,知道這個人從來心軟,喜歡一個人就死心塌地,連報復都學不會。 他配不上這樣的喜歡,卻又不肯放手。 “他只是,看見我就會痛苦?!?/br> 謝淮舟說完,垂下眼,喝了口咖啡,是跟顧謹亦常喝的那一種,有柔和的花香和果香。 謝柯沒聽懂,按照他簡單的理解,不生氣也不恨,那為什么不在一起呢? 但他又不敢說,只能憂郁又無聊地玩著小銀勺。 而謝淮舟還是看著窗外。 這是他這幾個月來,第一次來到羅塞爾星,他很清楚自己心底的貪欲,不見到顧謹亦的時候還能克制,一旦見到,便如野火焚燒。 如今他見到了,雖然只是短暫的幾眼,就已經快把他撐了幾個月的理智給碾碎了。 他凝望著顧謹亦臥室的那扇窗戶,窗簾拉上后,什么也看不見。 但他知道,他的愛人就在那扇窗簾后。 他輕聲問謝柯:“兩個多月了,真的夠久了,是不是?” 謝柯云里霧里,卻還是點頭。 謝淮舟沒再說話,只是轉著手上的戒指。 他的手上有兩枚戒指,一個是跟顧謹亦的結婚戒指,另一個是象征家主身份的權戒。 是他從謝允成手上,親手奪過來的。 這枚謝家的權戒不知道沾過多少血,但是擦干凈了,就也還像新的一樣。 他來羅塞爾星之前,去了一次白帝星郊區的精神病院,那里面關著他生理學上的父親,謝允成。 當初謝允成落敗,他就把謝允成關了進來,對外宣稱是在養病。 他從來不是個善人,對親生父親也不會心慈手軟,謝允成進來的時候也許還沒瘋,現在卻真的成了個瘋子。 而他隔著厚厚的玻璃,觀察著謝允成的模樣,心里既沒有不忍,也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 他只是冷淡,冷靜,心里沒有一絲漣漪。 就好像玻璃對面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是死是活都與他毫無關系。 他母親一直教導他的寬容與溫柔,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多深的烙印。 而謝家的偏執和不擇手段,卻牢牢印在了他骨子里。 他對此有些許歉疚,因為他辜負了母親的期望。 可他改不了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一點不好,卻還要奢望別人愛這樣的他。 第47章 和解 謝淮舟和謝柯是天亮前走的。 等顧謹亦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對面的花店已經又和每個早晨一樣平靜。 店門口擺滿了顏色漂亮的花,那扇半開的窗后空無一人,有著可愛圓臉的beta店主在門口給花剪葉子,店內放著舒緩的音樂。 一切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誰也不知道這間花店里,在無人知曉的寂靜夜晚,有過怎樣的故事。 但顧謹亦下樓梯的時候,卻像本能一樣,從窗口看了那間花店好幾眼。 可那半開的窗戶后,除了探出白色窗沿的綠色藤蔓,什么也沒有。 顧謹亦又收回了視線,走下樓,給自己磨了一杯咖啡。 在清晨的日光里,他眼角的紅痕格外明顯,雖然已經洗漱過了,眼皮卻有些微腫。 在咖啡馥郁的香氣里,顧謹亦坐在一張高腳椅上,神色有點恍惚。 他昨天夜里夢見謝淮舟了。 這是他來羅塞爾星以后,第一次這么清晰地夢見謝淮舟。 但不是什么好夢,反而陰暗幽深。 他夢見謝淮舟被父親囚禁的那五個月。 明明他并不在現場,但在昨天的夢里,他夢見一間四面都是白色的屋子,屋子里很空,只有一張冰冷的手術臺。 而謝淮舟被束腹帶捆在手術臺上,眼睛像玻璃珠一樣空洞,沒什么情緒地睜著。 謝淮舟被注射了肌無力的藥劑,身上還有沒愈合的手術創口,血跡斑斑,像一只被拔去了獠牙的野獸,只能任人宰割。 而他只能隔著一扇厚重的玻璃,無能為力地看著這一切。 他手無寸鐵,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謝淮舟被人從房間里推了出去,消失在他眼前。 房間變得更加空空蕩蕩,除了一張手術臺,什么也沒有。 四周一片耀眼的白色,他崩潰的哭聲在這片空曠的區域回蕩,卻只有他自己聽見。 他那一刻根本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真的,醒來后才發現自己還睡在臥室里,時間還很早,屋子里昏昏沉沉,還殘留著木犀香薰的味道。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臉上和枕頭上都是濕的。 . 如今離這個夢已經過去有一小時了,他坐在小圓桌旁喝著咖啡,心跳卻還沒有平靜。 也許是這個夢太真實了,他醒來后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想撥通謝淮舟的光腦。 但他拿起光腦的那一刻,恰好收到了來自謝淮舟的消息。 很簡短的一行字,跟他說“早安”。 他才又怔仲地垂下了手。 他當然知道謝淮舟現在已經平安了。 謝允成早就被謝淮舟送去了精神病院,再沒有人能對謝淮舟造成威脅了。 但他卻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謝淮舟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健康者。 謝淮舟還患有信息素缺失癥。 他跟謝淮舟的重逢,就建立在這場陰差陽錯的病上。 他跟謝淮舟交易的籌碼,就是他具有安撫功能的信息素。 可如今他已經不在謝淮舟身邊了。 即使他留下了提取液,也只能扼制和減緩,不能治愈。 當初在謝家的時候,醫生就曾經迂回地跟他說過,要想徹底治愈謝淮舟的缺失癥,他最好能跟謝淮舟最終標記。 但他跟謝淮舟之間,從頭至尾,都只有一次倉促的臨時標記。 他下意識摸了下后頸,那里的皮膚光滑如玉,已經沒有了痕跡。 這些天,在羅塞爾星,他一直刻意地不去想起謝淮舟。 但昨天的這個噩夢,讓他不得已地回想起,他的離開也許會加重謝淮舟的病情。 顧謹亦慢吞吞地喝著咖啡,眼睫輕輕眨了眨。 明明是夏天,咖啡也是溫熱的,他卻手腳冰涼。 他當然知道信息素缺失癥并不致命。 但這場漫長的刑期,會跟隨患病的alpha一生,意志力薄弱點的alpha甚至會選擇自殺來結束這一切。 他沒有親眼見過謝淮舟的易感期是什么狀態,但是根據過往病例的資料,他也能猜到一點。 . 顧謹亦在圓桌前坐了許久,他的影子凝固在墻上,在初晨的陽光里,像一只落魄的鳥。 他想,也不知道謝淮舟的這個病,真正折磨到底是誰? 他的腦海中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著剛才的那個夢。 他知道夢是假的,如今的謝淮舟大權在握,不需要他的憐惜。 可他卻也清晰地記得,剛才在夢里,眼睜睜看著謝淮舟被推走的那一刻,他愿意付出一切,來換得謝淮舟平安。 他喝掉了已經冷掉的咖啡,把杯子洗了,廚房收拾好,出門去接昨天外宿的楚小年。 他看上去和平時沒什么兩樣,照舊陪楚小年去了次游樂場,跟曲溪約了幾次飯。 但是一周后,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又去了一次白川,一個人去看了金色瀑布。 . 因為現在是枯水期,金色瀑布的景點內幾乎沒有人,列車內的游客很少,三三兩兩,顧謹亦一個人坐在包廂內,望著窗外寂靜無聲的雪。 枯水期的金色瀑布不算好看,只有蒼涼陡峭的懸崖,空曠得如另一個世界。 顧謹亦額頭靠在玻璃窗上,想起上一次,謝淮舟坐在他對面。 他問謝淮舟,是不是喜歡他? 他從來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如果不是謝淮舟流露出的喜歡實在讓他心驚,他根本不會提出這樣的提問。 而謝淮舟輕描淡寫地反駁了他。 “我并不喜歡你,我愛你?!?/br> 顧謹亦想起這句話,嘴唇輕輕地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