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丁老頭家是舊式房子,門檻很高。大少爺腳重跨不過去,他一怒之下在門外的石墩上坐下,沖江添擺手說:“我不進去了,我在這等?!?/br> “別亂跑?!苯碚f。 盛望點了點頭,心說腳長我身上。 江添穿過天井進了屋,丁老頭的咳嗽聲隔著不高的門墻傳出來,在巷子里撞出輕輕的回音。 這是梧桐外的極深處,住戶大多是老人。上了年紀的人到了這個時間點少有醒著的,就連燈光都很稀少,安靜得只能聽見零星狗吠。 盛望依稀聽見右邊縱向的巷子里有人低聲說話,他轉頭望了一眼,看見兩個高個兒身影從巷口走過,被路燈拉長的影子慢慢沒入墻后。 他盯著虛空發了幾秒呆才想起來,那兩人看著有點像趙曦和林北庭。 出于學霸的探究欲,他站起身跺了跺發麻的腳,歪歪斜斜地走到巷口探出腦袋。令他意外的是,那兩人也并沒有走得很遠,跟他只隔著七八米的距離。 他們更像是在散步,說話的時候腳步還會停駐片刻。借著路燈的光,盛望看清了他們的臉,確實是趙曦和林北庭。 看巷子走向,他們大概剛從喜樂那邊回來。 林北庭說到了什么事,趙曦停下步子,聽了一會兒后搭著林北庭的肩膀笑彎了腰。 盛望不確定要不要打個招呼,畢竟剛剛的飯錢被這倆老板搶了單。 他糾結片刻,剛想走出墻角叫他們一聲,卻見趙曦站直了身體,他帶著笑意看向林北庭,搭在他肩上的手抬了一下,挑釁般的勾了勾手指。 林北庭似乎挑了一下眉。 他把那根挑釁的手指拍開,側過頭來吻了趙曦。 這條縱巷又窄又偏僻,有太多可以取代它的路線,平日幾乎無人經過,像一條安逸又幽密的長道。 路燈只有一盞,算不上明亮。光把那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落在并不平坦的石板地上,曖昧又親密。 咔嚓。 角落的石渣在鞋底發出輕響,動靜不算大,卻驚了盛望一跳。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退到了墻后,心跳快得猶如擂鼓。 * 江添從院子里出來,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石墩。好在下一秒墻邊就傳來了動靜,他剛提的一口氣又松了下來。 “干嘛站這?”他大步走過去。 盛望似乎在發呆,被問話聲一驚才回過神來。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暗看不清的緣故,他的眸光里透著一絲慌張。 盡管知道不能跟醉鬼講邏輯,但江添還是放低了聲音:“慌什么?” 他四下掃了一眼,又探頭看了看巷子。到處都干干凈凈,既沒有野貓野狗,也沒有蝙蝠飛蛾。 盛望沒吭聲。他看著江添茫然呆立片刻,四散的醉意又慢慢涌了回來。喝了酒的人容易渴,他舔了一下嘴唇又垂了眼說:“誰慌?沒慌。我吃多了站一會兒?!?/br> 江添還有點將信將疑。 盛望又道:“老頭睡了沒?我想睡了,困死了?!?/br> 江添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直起身說:“那走吧,回宿舍?!?/br> 舍友早就洗過了澡,宿舍里漂浮著洗發水的味道。史雨靠在床上打游戲,邱文斌還在伏案用功,只開了一盞充電臺燈。 進門的時候,盛望的酒勁又上來了,步子有點飄。邱文斌忙不迭過來幫忙,被這祖宗撥開了。他困得眼皮都打架了還不忘進衛生間沖個澡,然后帶著一身水汽光榮陣亡在了下鋪。 “我天,他喝了多少?”史雨坐在床上問。 “沒多少?!苯碚f。 某些人酒量奇差但意志力奇強,沒人知道他是從哪一杯開始醉的。 邱文斌看了一眼盛望的睡姿,同情地問:“那大神你今晚睡上鋪?” 江添并沒能成功轉移,因為某人睡得不太踏實,一直在翻身。宿舍的床哪能跟他臥室那張大床比,翻兩圈就差點掉下來。 于是江添還是睡了下鋪,幫他擋著一點。 這一晚江添睡得不太踏實,盛望也是。 巷子里的那一幕似乎釘在了他的腦海中,又見縫插針地出現在夢境里。他雜亂無章地做了很多段夢,每一段的結尾他都會突然走到那片路燈下。 兩邊是長巷斑駁的墻,腳底是石板縫隙的青苔和碎砂。夢里的燈總是在晃,影子有時投在墻上,有時落在地上。 昏暗、安靜、曖·昧不清。 他總會在最后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每一次抬起頭,看到的都是江添的臉。 * 不知幾段之后,盛望終于醒了。 他睜眼的瞬間,情緒還停留在夢境的尾端,額前鬢角滲出了一層薄汗。 他半邊身體趴在江添身上,胳膊摟著對方的脖子,一條腿壓著對方的腿。因為熱的緣故,被子早被踢開,大半都掛到了床沿,于是他跟江添之間的接觸幾乎毫無遮攔。 長褲的布料軟而薄,連體溫都隔不住,更別說一些尷尬的反應。 天色將明未明,光亮很淡,從陽臺的門縫和窗隙里流淌進來,宿舍里一片沉寂。盛望垂著眼,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雜亂的呼吸。 他近乎慌亂地撤開腿,又刻意壓輕了動靜怕把江添驚醒。他抬頭看了江添一眼,片刻之后忽然匆忙下床爬回上鋪,一秒都沒敢多呆。 因為就在剛剛的某一個瞬間,他看著江添,居然有一種想要更親近一點的沖動,他想低頭去觸一下他哥總是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像看上去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