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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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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林肯·萊姆喃喃說:“我不相信?!?/br>
    他剛剛和狂怒不已的露西·凱爾通過電話,知道薩克斯在赫伯斯橋下朝一位警員開了幾槍。

    “我不相信?!彼值吐晫ν旭R斯重復了一次。

    助手托馬斯是處理傷殘身體和因身體傷殘而造成精神崩潰的專家。但這次是完全不同的問題,比他以往遇到過的情況更糟,而他只能說“絕對搞錯了,一定是。阿米莉亞不會這么做”。

    “她不會?!比R姆喃喃說,這次是對班尼說的,“完全不可能,連存心嚇唬他們都不會?!彼嬖V自己,她絕不會開槍射擊自己人,就算想嚇他們也絕不會開槍。同時,他也在思索開槍的會是哪個鋌而走險的人,想象他們所面臨的極大危險。(哦,薩克斯,你為什么非要這么沖動倔強?你為什么非要這么像我?)

    貝爾在大廳那邊的辦公室里。萊姆聽見他在通電話,柔聲細語地安撫電話那端的人。他猜警長的太太或家人一定不習慣他這么晚還不回家;在田納斯康納這種小鎮,警察辦案通常不需要費太多力氣,很少有像加勒特的案子這樣要花費這么多時間。

    班尼·凱爾坐在顯微鏡旁,粗大的雙臂交疊在胸前,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地圖。跟警長不同,他沒有打任何電話回家。萊姆猜想他可能沒有老婆或女友,也許他會傾其一生都投入在科學研究和神秘的海洋里。

    警長掛斷電話,走回研究室?!澳氵€有什么新主意,林肯?”

    萊姆朝證物表點點頭。

    次要犯罪現場——磨坊

    褲子上的棕色斑點

    毛顫苔

    泥土

    泥煤苔

    果汁

    紙張纖維

    臭球

    糖

    莰烯

    酒精

    煤油

    酵母粉

    他重復一遍目前已知瑪麗·貝斯被囚禁處所的特征?!霸谕ㄍ堑胤降穆飞嫌幸粋€卡羅來納彎,或許那間屋子就在卡羅來納彎旁邊。他在昆蟲書上標注出的重點有一半都和偽裝有關,而他褲子上的棕色涂料是樹干的顏色,所以那個地方很可能在森林里或是森林邊緣。莰稀燈是一八〇〇年左右的,因此那個地方應該很古老,可能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筑。除此以外,其他證物就沒什么幫助了。酵粉可能是從磨坊沾來的。紙的纖維可能來自任何地方。至于果汁和糖,應該是加勒特帶在身上的食物和飲料。我就無法——”

    電話鈴聲響了。

    萊姆抬起無名指,按下電話控制器,接起這個電話。

    “喂?”他朝麥克風說。

    “林肯?!?/br>
    他立即認出這個柔和、疲憊的聲音,是梅爾·庫珀。

    “有什么發現嗎,梅爾?我需要好消息?!?/br>
    “希望這算是好消息。你不是找到一把鑰匙嗎?我們整晚都在比對檔案資料庫里,終于找到它的來源了?!?/br>
    “是什么?”

    “那是一把由麥佛森豪華車屋公司制造的拖車屋的鑰匙。這種拖車屋的生產時間是從一九四六年到七十年代初。這家公司現在已結束營業,但根據手冊和鑰匙上的序號,你這把鑰匙是某輛在一九六九年間生產的拖車屋鑰匙?!?/br>
    “有關于這輛拖車屋外觀的描述嗎?”

    “手冊上沒有圖片?!?/br>
    “該死。告訴我,這種車是停在拖車場供人居住,還是會被拉著像溫尼貝戈族人一樣到處跑?”

    “我猜是住在里面的那種。這種車的規格是八英尺乘二十英尺,不適合被拉著到處跑。而且,它沒有動力機組,得掛在別的車輛后面才能移動?!?/br>
    “謝謝你,梅爾。你可以好好睡了?!?/br>
    萊姆切斷電話?!澳阌X得如何,吉姆?這附近有拖車場嗎?”

    貝爾警長露出迷惑的表情?!笆咛柟泛鸵话傥迨颂柟费鼐€上有好幾個。但那些都離加勒特和阿米莉亞的位置有段距離。而且那里人很多,很難躲在那種地方。要派人去那里查看嗎?”

    “離這兒有多遠?”

    “七八十英里?!?/br>
    “不用了,加勒特可能在森林里找到一輛廢棄的拖車屋,然后據為己有?!比R姆看著地圖,心想:這輛車可能停在方圓上百英里野外的任何地方。

    他又想到:這少年的手銬被解開了嗎?他搶到薩克斯的手槍了嗎?她現在是否會先去睡一覺,由加勒特守夜,而加勒特就在等待這個她睡著失去意識的機會。他起身,靠近她身邊,舉起一塊大石頭或一個黃蜂窩……

    焦慮在他心頭沖撞。他把頭往后一仰,聽見骨頭發出咔的一聲。他僵住了,擔心那和殘存神經相連的肌rou偶發的痙攣對他像酷刑般的折磨。這實在很不公平,在同一種傷害下,你的身體大部分都麻痹了,卻有少部分神經仍有感覺,剛好讓你去感覺這種令人痛苦難忍的震顫。

    這次雖然并不痛苦,但托馬斯還是從萊姆臉上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托馬斯立該說:“林肯,你可能出現什么癥狀了……我要給你量血壓,然后你該馬上睡覺休息,別跟我啰嗦?!?/br>
    “好、托馬斯、好。讓我再打一個電話就行?!?/br>
    “看看現在幾點了……還會有誰沒睡呢?”

    “誰還沒睡并不重要,”萊姆虛弱地說,“重要的是,誰大概該醒了?!?/br>
    午夜,沼澤區。

    昆蟲在鳴叫。偶爾有幾只蝙蝠和貓頭鷹飛過。冷月如霜。

    露西和其他幾位警員走了四英里來到三十號公路,那里已有人搭好營地等待他們。貝爾動用影響力,“征用”了弗雷德·費舍·溫貝哥尼家族的車輛。史蒂夫·法爾把車開到這里和搜索小組會合,為他們提供一個過夜的地方。

    他們走進這個狹窄的處所。杰西、特瑞和奈德饑腸轆轆地大嚼法爾帶來的烤牛rou三明治,露西卻只喝了一瓶水,對食物碰都沒碰。法爾和貝爾還很體貼地為每個搜索小組成員帶來一套干凈的制服。

    她之前已打電話回去告訴吉姆·貝爾,說他們追蹤這兩個人到一幢金字塔形的度假小屋,這間屋子有被人入侵的跡象?!皯摏]錯,他們似乎曾在里面看過電視?!?/br>
    但天色已黑,無法再追蹤下去,于是他們決定等到黎明再繼續行動。

    露西拿起干凈的衣服,走進浴室。在這個小小的淋浴間里,她讓微細的水流灑遍全身。她先從頭發開始,洗了臉、脖子。然后,和往常一樣,她猶豫了一下,才用雙手很快地擦洗了扁平的胸部,摸到凸起的疤痕,緊接著毫不遲疑地移向腹部和大腿。

    她又一次反思自己為何如此討厭硅膠或整形手術。醫生說,可以從她的大腿或臀部抽出脂肪,移到胸部重建。就連rutou都可以重做,要不就用刺青的方式來遮掩。

    原因是,她告訴自己,那是假的。因為那不是真的。

    但是,那又怎樣,有什么關系呢?

    可是,露西看看林肯·萊姆,心想:他不也是個不完整的人嗎?他的腿和手都是假的——由輪椅和控制器替代。而且,一想到他,就使她想到阿米莉亞·薩克斯,憤怒的火焰又在她心中熊熊燃起。她把這些思緒拋開,擦干身體,穿上t恤,無意中想起她放在客房化妝臺抽屜里的胸罩。早在兩年前她就打算把它們都扔掉,但為了某種理由,一直沒這么做。接著她穿好制服上衣和褲子,走出浴室,看見杰西正好掛斷電話。

    “有什么消息?”

    “沒有,”他說,“他們還在分析證物,吉姆和萊姆都在?!?/br>
    露西搖搖頭,拒絕杰西遞來的食物,徑自在桌邊坐下,掏出佩槍?!笆返俜??”她呼喚法爾。

    這位留平頭的年輕人從報上抬起頭,揚揚眉毛。

    “你帶來我要的東西了嗎?”

    “帶了?!彼咽稚烊胂渥永锓?,交給她一盒黃綠相間的雷明頓子彈。她退出手槍彈匣,取出舊的圓頭子彈,換上了新子彈——這種子彈的彈頭是凹陷的,阻力較大,在射入人體時能對組織造成較大傷害。

    杰西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露西知道他有話想說。他忍了一會兒才開口,“阿米莉亞不是恐怖分子?!彼f,把音量壓得很低,只想讓她一個人聽到。

    露西放下手槍,直瞪著他的雙眼?!敖芪?,所有人都說瑪麗·貝斯在海邊,但最后竟然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所有人都說加勒特是個笨蛋,但他卻像蛇一樣狡猾,連續騙了我們五六次。我們再也無法確信任何事了。也許加勒特在某個地方藏有槍械,也許已計劃好正等著我們一掉進他的陷阱就除掉我們?!?/br>
    “可是阿米莉亞和他在一起,她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br>
    “阿米莉亞是他媽的叛徒,我們完全不能信任她。聽好,杰西,當你發現她沒在那條船底下時,我注意觀察了你臉上的表情,那時你松了口氣。我知道你認為自己喜歡她,也希望她能喜歡你……不、不,讓我說完。但畢竟她把殺人犯劫出監獄,就算游向那條船的不是奈德而是你,阿米莉亞也會同樣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br>
    他想要辯解,但她冰冷的目光讓他住了嘴。

    “像她這樣的人很容易使人迷惑,”露西又說,“她長得美,又來自陌生的地方,來自異鄉……但她不了解這里的生活。她不了解加勒特??赡懔私馑?,那個變態小子,即便現在他還沒發動攻擊,但那也只是僥幸而已?!?/br>
    “我知道加勒特很危險,這點我不否認,但我想到的是阿米莉亞?!?/br>
    “我想到的是黑水碼頭區的所有居民。如果我們這次抓不到他,那小子可能在明天、在下星期或在明年,計劃殺掉任何人。到時如果他真的這樣做,都得‘歸功’于阿米莉亞?,F在,我只想知道我還能不能相信你?如果不能,就請你馬上回去,我叫吉姆派另一個人來接替你?!?/br>
    杰西轉頭瞟了彈盒一眼,又回過來看著她?!澳憧梢?,露西,我是值得信賴的?!?/br>
    “很好。你最好說到做到。因為只要天一亮,我就要開始追蹤,把他們帶回來。我希望能活捉他們,不過,我告訴你,這得依當時的情況而定?!?/br>
    ***

    瑪麗·貝斯一個人坐在木屋里,已精疲力竭,卻又害怕自己睡著。

    她覺得四面八方都有聲音。

    她不敢坐在沙發上,擔心坐得太久會不小心松懈地睡著了,怕醒來時發現那個傳教士和湯姆已從窗戶窺視過、破門而入。所以她只敢坐在一張餐椅上,這種椅子像磚頭一樣硬。

    四處都是聲音……

    屋頂、前廊、森林里。

    她不知道現在幾點。她害怕得不敢按下手表上的燈光按鈕,神經緊張地擔心手表的光線會引來攻擊者。

    筋疲力盡。她已累得沒力氣再想一遍整件事是怎么發生的,再想一次她事前該如何防范。

    好心沒好報……

    她看向窗外,木屋前的空地現在已完全漆黑一片。這扇窗子就像一個框架,圈住了她的命運:誰會在窗前的空地上出現?是來殺她的人?還是來救她的人?

    她凝神靜聽。那是什么聲音?樹枝摩擦聲?還是火柴擦火聲?

    樹林里的光點是什么?是螢火蟲?還是營地燈火?

    那是誰在動?是一只鹿聞到山貓氣味而拔腿狂奔?還是傳教士和他朋友已在營火堆旁喝完酒吃完rou,現在正躡手躡腳行進在森林中,準備來找她發泄身體的另一種欲望?

    瑪麗·貝絲得不出結論。今夜,在這個充滿生命的地方,她只感覺到一片模糊。

    你發現了古代殖民者的遺物,但你懷疑或許你的理論完全是錯誤的。

    她的父親死于癌癥,歷經了一場漫長、折磨人的死亡。醫生說死亡是必然,但你認為:也許不是。

    那兩個男人就在森林里,計劃把你先jian后殺。但也許不會。

    也許他們放棄了。也許他們喝了太多月光酒,醉了。要不,也許被可能的后果嚇到,覺得更簡單、更安全的方法是回去找他們的胖老婆或摸長滿繭子的手,而不是實施先前計劃好的對付她的方式。

    伸開腿躺在那里……

    一陣巨響劃破夜空,把她嚇了一大跳。是槍聲。好像來自她剛才看到火光的地方。過了一會兒,第二次槍聲響起。這次更近了些。

    在恐懼中,她呼吸沉重,雙手緊緊握住砰槌。她不敢看向漆黑一片的窗戶,又不敢不看。唯恐看見湯姆蒼白的臉慢慢出現在窗框上,獰笑著。我們會回來的。

    風力變強了,吹彎了樹枝,灌木,草叢。

    她以為聽見一個人的笑聲,這聲音迅速消失在空蕩蕩的空氣中,就像威本密克族的神靈呼喚。

    她以為聽見一個男人的叫喊聲:“給我等著,給我等著……”

    但也許不是。

    “聽見槍聲了嗎?”瑞奇·卡爾波問哈瑞斯·托梅爾。

    他們圍坐在一個已熄滅的營火旁。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下,他們完全不像平常狩獵旅行時那樣喝個爛醉。拋開平日喝酒的習慣,月光酒在此時似乎已不具任何魅力。

    “是手槍,”托梅爾說,“口徑很大,十毫米或點四四、點四五的自動手槍?!?/br>
    “放屁,”卡爾波說,“你根本沒法判斷是不是自動手槍?!?/br>
    “可以,”托梅爾講起道理,“左輪手槍聲音較大,因為彈膛和槍管間有空隙。這是一定的?!?/br>
    “以目前的空氣濕度和夜間的情況判斷……我猜槍聲大概來自四五英里之外的地方?!蓖忻窢枃@口氣,“真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我已經受夠了?!?/br>
    “我知道,”卡爾波說,“在田納斯康納還比較容易,現在的情況變得復雜多了?!?/br>
    “該死的蟲子?!蓖忻窢栒f,拍死一只蚊子。

    “你想這么晚有人開槍是怎么回事?快點兒想?!?/br>
    “爬進垃圾堆的棕熊,鉆進營帳的黑熊,搞上某人老婆的男人?!?/br>
    卡爾波點點頭?!翱?,西恩睡了。這家伙隨時隨地都能睡?!彼吡艘幌掠酄a,讓火快些冷卻。

    “他是因為嗑了藥?!?/br>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這就是他為什么隨時隨地都能睡的原因。他的行為很可笑,你不覺得嗎?”托梅爾問,瞟了一眼這個瘦小的男人,好像他是一條在打盹的蛇。

    “我更喜歡弄不懂他的時候?,F在他這么嚴肅,真把我的屎都嚇出來了??此脴?,真像抱住自己的老二的樣子?!?/br>
    “你說的對極了?!蓖忻窢柕吐曊f,轉頭看著那陰暗的森林。凝神幾分鐘后,他嘆口氣說:“嘿,你還有吃的嗎?我要趁活著好好吃一頓。還有,把你手邊那瓶月光酒遞給我?!?/br>
    阿米莉亞·薩克斯聽見槍聲,睜開眼睛。

    她看向拖車屋臥室,加勒特正睡在床墊上。他沒聽見那聲巨響。緊接著,又一聲槍響。

    為什么有人在深夜開槍?她納悶。

    這兩聲槍響使她想起河里發生的事件——露西和其他人朝小船射擊,以為薩克斯和加勒特躲在船下。她仿佛看見在震耳欲聾的霰彈槍聲中,四濺的水花飛射向空中的景象。

    她側耳傾聽,但再也沒有槍聲傳來,只剩下呼呼的風聲。當然,還有蟬鳴。

    它們的一生真的很奇怪……蟬會挖洞把幼蟲產在地底下,這些蟬蛹在羽化前會在地下待上二十年……在它們離開地洞成為成蟲前的這么多年里,它們就待在地底下,就這么躲著。

    很快,她的腦海又被槍聲響起前她所思考的事占據了。

    阿米莉亞·薩克斯先前在想的,是一把空椅子。

    不是佩尼醫生的治療方法,也不是加勒特告訴她的有關他父親和五年前的那個恐怖的夜晚。都不是,她想的是完全不同的一把椅子——林肯·萊姆那張紅色的“暴風箭”輪椅。

    畢竟,這是他們之所以來到北卡羅來納的理由。萊姆甘冒一切危險,愿以他所剩的健康、以他和薩克斯在一起的生活來做賭注,只求能脫離那把輪椅。把它拋在身后,丟棄空置。

    然而,當她睡在這個廢拖車屋里,和一個重罪犯一起,孤獨地忍受自己的rou搏時刻,阿米莉亞·薩克斯終于承認——讓她真正深感憂心的,是萊姆堅持要動手術。當然,她擔心他可能死在手術臺上,也擔心手術的結果會使他變得更糟。甚至,她還擔心手術完成而他的情況仍沒有半點改善,他會陷入更深的沮喪深淵。

    但這都不是最令她害怕的事,不是她費盡一切努力想阻止手術進行的原因。不,都不是。最令她感到害怕的是——手術可能會成功。

    哦,萊姆,難道你不明白嗎?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改變,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如果你和正常人一樣,那我們的未來會變得如何?

    你說:“薩克斯,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钡莻€“我們”是基于我們現在的樣子:我、我充血的指甲、我所渴望的移動、不斷移動……你、你受傷的身體、你那比我的雪佛蘭汽車還快的睿智思維。是你的心智深深地吸引著我,這一點即使是最激情的戀人也比不上。

    假如你變回正常人,情況會如何?當你自己又有了手,有了腳,萊姆,那時你怎么會還想要我?為什么還需要我?我會變得可有可無,我只是個有點刑事鑒定天分的巡警。你會遇見另一個女人,和過去曾背叛你的女人一樣——另一個自私的妻子,另一個有婚姻的戀人——你將漸漸遠離我,就像露西的丈夫在她手術后遠離她一樣。我只要你現在的樣子……

    這種自私的想法確實嚇人,令她渾身戰栗。但是,她卻無法否認。

    留在你的輪椅上,萊姆!我不要它變空……我要和你在一起生活,一成不變的生活。我想和你生孩子,等孩子長大,他們也會認為你實際就是這個樣子。

    阿米莉亞·薩克斯發現自己正眼睜睜地盯著黑色的天花板,于是閉上了眼睛。然而,過了一個小時,外面的風聲和腹部鼓膜奏出如單音小提琴的蟬聲,才終于使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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