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說得繪聲繪色，方多病往被褥里瑟縮了一下。

    李蓮花笑看他一眼，“那書生抬頭一看，發現進來一只狐貍。那狐貍見了書生，也覺得驚訝，口吐人言與他爭論，說書生占了他修道的地方?！?/br>
    “這狐貍呢，說他早些年一直在這破廟修行，那書生聽聞這話，頓時生了愧意，誠懇與狐貍道歉。但這夜深人靜荒山野嶺，他也無處可去，便請求同住?！?/br>
    笛飛聲發表意見：“倒是個心大的?！?/br>
    李蓮花斜他一眼，不作理會。

    “狐貍看這書生謙遜有禮，便同意此事。它化作人形，是個道士模樣，看著風度翩翩，與人無異。如此，這狐貍道士和書生，一人居左，一人在右，溫書的溫書，修道的修道?！?/br>
    “夜半時分，狐貍困乏打盹之際，身側卻突然有人提醒他，說他這道修得不對。狐貍遇到瓶頸，便虛心求教。你別說，那書生于修行一途還真有些天賦，三言兩語呢，就指引狐貍堪破迷局，更進一步?！?/br>
    “哇！”

    方多病這會兒不怕了，聽得入神，發出一聲感嘆。

    “狐貍尤為感激，邀請書生一同修道。據他所說，精怪修得人言需五百年，修得人形又需五百年，人修行起來，才是最得天獨厚的?！?/br>
    他說到這里，目光轉向方多病，“小寶你說，這書生，他是該繼續考取功名呢，還是隨狐妖去修道?！?/br>
    方多病有些苦難的皺了皺眉，糾結了許久才道?！靶薜朗呛芎?，但他寒窗苦讀十年，若在趕考途中半途而廢，家中祈盼的親人怕是要失望?！?/br>
    李蓮花微微點頭，繼續道，“這書生心中有抱負，有理想，他苦讀十載，只為考取功名，做個為民請命的好官?！?/br>
    “書生便拒絕了狐妖，說他的天地不在修行，在為官一途。狐妖雖有遺憾，但終歸人各有志，也沒有再多勸?！?/br>
    方多病連忙接著問，“后來呢？”

    “后來書生一路進京，在考場上肆意揮灑，一紙文章書盡胸中抱負?！?/br>
    “書生的文章驚才絕艷，朝野盡知，但書生的名姓卻無人聽聞。待放榜后許久，名落孫山的書生才知道，京城中有錢有勢的公子哥頂替他的文章，名動四野?！?/br>
    方多病惱了，握拳咬牙，“怎么這樣！”

    “哎，這樣的事在這世上屢見不鮮，書生在京城孤苦無依，滿腔冤屈無處申訴，盤纏用盡，再不返程便要流落街頭?！?/br>
    “這時呢，狐貍又找到他，讓他放棄仕途，遠離烏煙瘴氣的世俗，與自己一同修行，還說他天賦絕佳，本該是命定的修者?！?/br>
    李蓮花搖了搖頭，“可書生仍是拒絕，他不甘心，越是被世俗不公所待，他越發想打破這樣的不公?！?/br>
    “書生覺得，這世道總要有人來改變，他呢，正想做這治世之人?！?/br>
    “狐妖又說了，他說救世之法不止一種，為官可救世，修道也可以?！?/br>
    “這書生最終還是沒有去修行，他在京中書館抄書過活，偶爾也替人寫寫書信，苦等三年，再次踏入考場。當初狐妖得他指點，算欠他恩情，這次大考，他冒險壓下被更改的名次，書生經世之才終于得見天顏?！?/br>
    “這一次，書生終于如他所愿，三元及第，名動朝野。他雖為官，卻不忘初心，謹記為民請命之責，實實在在是個兩袖清風，公正廉明的好官?！?/br>
    “為官之后，書生將親人盡數接來，一家團聚，美滿和諧?！?/br>
    方多病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聽他搖頭嘆息道，“可惜好景不長，書生這樣清正的異端，在官場上格外不受待見，不過兩年，他便被同僚構陷，全家下獄處斬?！?/br>
    笛飛聲嗤之以鼻，“他連將真才實學遞到皇帝面前的本事都沒有，得靠著狐妖相助，憑什么覺得自己能治世，能掃清渾濁?！?/br>
    李蓮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方多病低垂著頭，有些難過。

    李蓮花寬慰他，“他為官兩年，明察秋毫，平冤昭雪，救了很多人，已經很厲害了?！?/br>
    方多病抬起頭，“李師父，若當時書生跟著狐妖去修行，會怎么樣？”

    他如此問了，李蓮花便與他說起另一個結局。

    “方才與你說過，這書生天賦絕佳，的確是修行的好苗子。他修行不過百年，便可比肩狐妖千年修為?！?/br>
    “狐妖說得對，為官能救人修道也能救人?！?/br>
    “書生修道有成，百年后出山，正逢亂世。他以一己之力開辟一方桃源，供戰亂中的難民生息。這一次，他無拘無束，自在隨性。救了更多的人，改變了更多的事?！?/br>
    “他與狐妖相交甚篤，出去救世尋人，便請狐妖為他鎮守桃源。時間長了，里面的人逐漸向往外面的自由，不斷的試圖逃出去。精怪吃人屢見不鮮，人們懼怕精怪，自然也懼怕狐妖?！?/br>
    第182章 下雨了

    “等書生再回到桃源之時，一片狼藉，有人與外頭的亂軍暗通，引狼入室。他相交多年的摯友，已經被自己救下的凡人群起圍攻，一把火燒了。至于桃源中人，散的散跑的跑，早已沒了人煙?！?/br>
    “書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救世，他失去了摯友，多年心血也毀于一旦?！?/br>
    故事到這里，也就告以結局。

    方多病茫然了，他問李蓮花。

    “李師父，那他到底該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