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胡剛說:“一時不太好辦,先加強防范總不為錯。這樣吧,你來我家里,我們見面慢慢商談。昨天你不是答應來我這里玩嗎?” 小雪想了想說:“好,我現在就來,不過皮醫生正在我這里,我和他一起來好嗎?” 胡剛猶豫了一下,顯然他是想和小雪單獨約會,不過他很快說道:“行,你們一起來吧,畢竟今天是商量事情,多一個人也許會多一份智慧?!苯又?,胡剛告訴小雪他家的具體位置和樓層房號。他說他住的公寓是一幢二十多層的高層建筑,到城南柳河邊遠遠就能看到。 小雪和皮貴來到胡剛家時,這套寬敞的躍式住宅出乎小雪的意料。屋內的設計和擺設簡潔而有品質,樓上一層只占了三分之二空間,有走廊和鐵花欄桿,站在欄桿邊可以俯瞰到下面的客廳??蛷d后面是廚房和小飯廳,客廳側面是玻璃墻,里面是一間健身房,擺著各種健身器具。胡剛帶著小雪和皮貴一邊參觀房子,一邊解釋說,這套房子是他父母留下的。因為他老家就在柳河邊,是平房,還有院子,后來城市擴展拆遷到這里時,補償了他家兩套房子,一套在原地,另一套在市中區,他要了原地的這一套,因為他喜歡住在河邊,而胡柳去了市中區。他還說父母去世太早,沒享到這個福,挺遺憾的。 簡單看了看房子后,小雪和皮貴很快在客廳里坐下來。畢竟心里有事,他們急于想聽聽胡剛有什么看法和主意。來這里的路上,皮貴就對小雪分析說,那個裝傷員的吳老二,和以前在車禍中死去的吳且泥很可能是兄弟關系,都是調查公司的人。而從北京給燕娜打電話的芶金貴,很可能是這家調查公司的大老板。因為他雖說在北京辦了家拍賣公司,但他是在本地起家的,燕娜說他在本城辦了多家公司,這調查公司應該是其中一家。由此看來,從謀劃送小雪進精神病院,到夜半電話再到醫院的誘逼,他們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幸好老天幫助小雪渡過了這些關口。只是,由這幅畫帶來的危險依然存在,小雪對皮貴講了李柱向她要一件東西的事。什么東西?很可能仍然是那幅畫。 胡剛聽小雪講完李柱見她這件事,一拍大腿說:“我的預感沒錯,我就覺得還會有人來爭奪這幅畫?!痹谶@之前,他先向小雪再次表達了抱歉,說他萬萬沒想到meimei會干出這種事情。他愿不遺余力地為小雪提供幫助,絕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現在,小雪最大的困惑是,究竟她爸留沒留下這幅畫。她爸的案子審結之后,在外所有的財產,包括房子、存款、現金等都已被全部沒收了。從已公布的資料來看,從沒提到過有這樣一幅畫,是檢察部門的疏漏,還是莫須有的傳聞? 胡剛說,他為此追問過胡柳,胡柳說任務是老板安排的,關于這幅畫的消息來源和是否準確,他們辦事人員一概不知。不過胡剛認為,調查公司的老板神通廣大,他既然為此大動干戈,一般不會是捕風捉影。再說,李柱也在要這件東西,他哥哥是小雪爸爸的司機,雖說現在獄中,但向外通風報信還是堵不住的。 由此看來,這幅畫的存在或許是真的。皮貴說:“這事難辦,我想不如直接向檢察部門匯報算了,也讓外界想要這畫的人死了心?!毙⊙┛纯雌べF,又看看胡剛,心里猶豫不定。胡剛想了想說:“向上匯報是一個辦法,但這畫究竟有沒有我們并不能完全確定,到時有關方面讓小雪協助調查,很麻煩的。而且,這事也許還會影響到小雪mama保外就醫的進度。我覺得,還是該謹慎一些?!?/br> 胡剛的分析有道理??尚⊙┙酉聛碓撛趺醋?,大家還是沒有主意。時間早過中午了,胡剛說:“我去廚房搞點吃的,你們早餓壞了吧?!毙⊙┖推べF都擺手說不想吃,胡剛便皺著眉頭坐下來,抱著頭又想了一會兒說:“這樣吧,小雪,你再主動和李柱見一次面,問他要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如果答案是那幅畫,那么這幅畫的真實性就大大增加了,到時我們再想辦法?!?/br> 小雪立即說:“我不想見他,他那里挺可怕的,還有一條大狼狗?!?/br> 看見小雪害怕的樣子,皮貴說:“我代你去問這件事,怎么樣?在這之前你先給李柱打個電話,如果他在電話里把事講清楚了,那就更簡單,如果他要求面談,你就說病了,委托我去?!?/br> 胡剛說:“皮醫生的想法不錯,可以試一試?!?/br> 這一下,大家都感覺到肚子餓了,胡剛進廚房去搞午餐。小雪坐在那里,將茶幾上的一串鑰匙拿在手里擺弄,她仍然心神不定。皮貴突然說:“有什么異樣的氣味,你聞到沒有?”小雪說沒有。皮貴伸手拿過那串鑰匙,仔細地看看有些像橡皮筋的鑰匙鏈,這些鑰匙鏈由五根rou色的東西組成,有些彈性和韌性,但不能像橡皮筋那樣拉得很長。 看見皮貴專心看鑰匙鏈的樣子,小雪不解地問:“你看什么?” 皮貴抬起頭說:“這鑰匙鏈,是用人身上的筋做成的!” 小雪大驚,抓過那串鑰匙看了一眼,又趕快丟手,疑惑地說:“胡剛怎么會用這種東西串鑰匙呢?” 這時,胡剛進客廳叫他們吃飯,知道這事后解釋說:“這鑰匙鏈是一個醫學院的朋友送我的,是個女生,但膽子奇大,酷愛人體解剖。在工作之余,她便從人體上取出這些筋做成這玩意兒?!?/br> 小雪看著胡剛說:“你喜歡這種東西?” 胡剛說:“想想吧,這些筋,也許來自于一個人的腳部,而這雙腳進過家門,進過商場,等等。如果這些筋來自于一個人的手部,想想吧,這雙手拿過面包,拿筆寫過情書,等等??匆娝谷讼氲缴浭嵌嗝歹r活,而死后又是多么蒼白,唯一的意義是可以用來做鑰匙鏈……” 胡剛的話說得很平靜,還略帶詩意,但小雪卻感到非??植?。 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 皮貴在黑暗中聽得心驚rou跳,他不能再聽下去了,悄悄地退向墻根,從圍墻翻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已有雨點落下來了。 1 天黑以后,皮貴坐上出租車去李柱家里。汽車出城后很快便迷了路,皮貴給李柱打電話,要他再講講他家的具體位置。李柱在電話里吼道:“我已講得夠清楚了,你他媽的菜鴿子呀!”皮貴說:“你那地方太偏僻了,這樣吧,你直接和出租車司機講?!逼べF說完便將手機遞給司機。司機聽著,還詢問了幾句,最后說,清楚了。汽車繼續往郊外開,司機說:“你那位朋友干什么的,說話好兇哦?!逼べF說:“他喝了酒,你別介意?!?/br> 小雪原計劃主動與李柱聯系,問問他要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可真要這么做時卻有些猶豫。沒想到,李柱的電話卻打過來了,他先問小雪想起來沒有,她爸要她轉交的是什么東西。小雪說真不知道。他便冷笑了一聲說:“小雪,你別舍不得,我對你明說了吧,你爸要你交出的是一幅畫,徐悲鴻的《奔馬圖》。我哥為你爸開車,效勞多年,到頭來落個人財兩空,所以你爸到最后這樣做,只是對我哥的一點補償。這幅畫,你爸親口對翁礦長說了,當初沒對你直接說明白,是想考驗一下你的誠意?,F在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幅畫給誰是你爸的決定,你只管照辦就行了?!?/br> 小雪聽李柱這么一說,急得在電話里叫道:“可是,我真不知道有這幅畫呀!” 李柱聽后不再說話,電話里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說道:“這樣吧,你來我家一趟,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就知道那幅畫在哪里了。不過,今天有朋友在我這里吃晚飯,你晚飯后來吧?!?/br> 小雪很緊張地說:“我病了,來不了。這樣吧,我讓我的一個老同學替我來,行嗎?” 李柱聽后有些意外地說:“老同學?是那個殯儀館的皮貴嗎?嘿嘿,你有這樣的同學真棒。如果你信任他,就讓他替你來吧,我無所謂?!?/br> 皮貴在李柱那里下車后,看見不太寬的鄉村道路邊立著一排平房。他走進去,在暗黑中看見很多茶桌,但空無一人。按照小雪給他的提示,他推開茶館的后門,里面便是李柱的院子。他站在院子里叫了一聲:“李柱!”很快,一輛輪椅從亮著燈的屋里沖了出來,輪椅上的李柱緊張地說:“你怎么直接就進來了,小心,黑虎會傷著你的?!闭f完這話,李柱便轉頭張望,奇怪他的狼狗今晚怎么見到生人都沒有動靜。 此時,狼狗正蹲在院子另一邊的屋檐下,李柱對它叫了一聲:“黑虎!”那狼狗并無反應,身子還往后退,有些膽怯的樣子。 李柱突然氣憤地對狗罵道:“你他媽的孬種,嗅出是殯儀館的人就害怕了?” 皮貴也感到奇怪,但同時有些得意,便隨口說道:“你這狗,我和它有緣分嘛?!?/br> 李柱讓皮貴進屋坐下。鄢脂過來給他泡上茶。她穿著一條有點像裙子的寬腿褲,走路時被褲腳絆了一下,李柱便罵道:“賤貨,三十多歲的人了,走路還走不穩!”鄢脂沒敢吭聲便退到門邊去了,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辱罵。 李柱將輪椅滾到茶幾邊,看著皮貴說道:“你是小雪的代表,咱們開門見山吧。那幅畫,她必須按照她爸的安排給我哥,當然現在得先轉交給我,這沒什么可商量的,要是交不出畫來,她自己必須到我這里來說清楚?!?/br> 皮貴聽完這話,鎮定地說:“可是小雪確實不知道有這幅畫。她爸爸臨死前她去見過一面,她爸并沒提到這幅畫?!?/br> “這是小雪裝糊涂?!崩钪f,“這事她爸早告訴她了,不會等到最后才說。而且最后見面有法警在,他能說什么。告訴你吧,我嫂子前兩天去探監,我哥對我嫂子說:「什么話也別說了,但有個話,我一定要說,我媽去年死時我沒見到,現在快周年了,你們要代我去廟里燒燒香……我就說這個話了?!埂?/br> 李柱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伸手從茶幾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問皮貴道:“你聽出來沒有,我哥反復說這個話那個話,什么意思?「話」是「畫」的同音,他心里掛著那幅畫呢,探監時有獄警在場,我哥只能這么暗示?!?/br> 皮貴聽后沉默不語,他在等著李柱要給小雪看的東西,這張底牌究竟是什么,皮貴要看了之后才能作出判斷。 可李柱似乎并不急。說完這些話后,他將頭仰在輪椅靠背上,閉目養起神來。鄢脂遞給他一條毛巾,他接過來在額頭和脖子上擦了擦,顯然他已出汗。天氣不算太熱,出汗也許是因為情緒激動。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說道:“你告訴小雪,她爸爸出事后,我這里也快完蛋了,拆遷工程公司的執照被吊銷,還受到巨額罰款?,F在除了這個小院,我什么也沒有了。當然我哥比我更慘,財產沒有了,人還進了監獄。所以,小雪她爸要將那幅畫給我哥,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呀?!?/br> 皮貴仍然只聽不回應。李柱突然將輪椅滾到屋角去打開了電視。他說:“放一段錄像給你看,回去后向小雪轉達,她若舍不得拿出那幅畫,我將把這段錄像交給檢察院,這樣,小雪她媽若想辦保外就醫,一定辦不成,搞得不好,有了這新的罪證,她媽的刑期可能還得加長?!?/br> 皮貴緊盯著電視,畫面上閃了一段雪花后,出現了一個中年婦女,她坐在一張黑色沙發上,從背景看像是一間辦公室。這時,李柱出現了,他將一個長方形紙箱放在辦公桌上,這紙箱上印著兩頭奶牛和牛奶名稱,顯然是紙盒牛奶的包裝箱。李柱對中年婦女說:“這里面是120萬元錢,給鄒副市長的一點心意?!敝心陭D女站起身說:“這怎么行呢?讓你們破費?!崩钪f:“一點小意思,你若不需要清點的話,就叫人將這紙箱放進你的車里?!敝心陭D女站起身,神情多少有點緊張地說:“那我得走了?!?/br> 錄像到這里為止。李柱對皮貴說:“看清楚了嗎?那女人便是小雪她媽。當初錄下這個東西,是給自己留張牌,以防鄒副市長在辦我的事上出爾反爾。這件小事我至今沒講出去,事雖然不大,但報上去小雪她媽的罪會添上一筆。而我自己卻無所謂,該受的處罰都已經受了,報出這資料,說不定還會受到肯定呢?!?/br> 皮貴的心里立刻很沉重。他想問問李柱,若真有那幅畫,他知道在哪里嗎?但是,這樣問妥不妥,他又拿不定主意。他頭昏腦漲,需要到院里透透氣鎮定一下,于是便說:“我去方便一下?!崩钪f:“衛生間在靠墻那間?!?/br> 皮貴走了出來,院里沒有燈,有些黑。他走到院角的一間屋前,里面亮著燈,他正要推門時,門卻開了,鄢脂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從里面出來,她光著腿,上身裹著一條大浴巾。皮貴剛要說對不起,她卻低聲對皮貴說了一句“千萬別讓小雪來這里”,然后便轉頭走了。皮貴進了衛生間,突然聽見李柱在外面大吼大叫:“你這個sao貨,有客人在這里,洗什么澡!你想勾引男人呀?” 皮貴從衛生間出來時,沒見鄢脂的蹤影,李柱將輪椅停在客廳門口,嘴里還在罵罵咧咧的。 皮貴重新回到客廳后,原想很快告辭,可剛才鄢脂的一句話讓他震驚不已?!扒f別讓小雪到這里來”,什么意思?這女人似乎知道什么秘密,于是,皮貴繼續坐在那里和李柱說話,心里卻在想著有什么辦法可以和鄢脂單獨說說話。但是,這種機會根本不可能有,而李柱也有送客的意思了。他說:“今晚該說的話都說了,那段錄像你也看了,回去向鄒小雪如實轉達吧。那幅畫,她得盡快給我。如果她有什么疑問,她就得親自來我這兒面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