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身穿白襯衫西褲的蕭熠就在這時走了進來,看見馮晉驍,微微皺眉:“怎么,沒哄好,又鬧了?”經過機場那一鬧,換作是誰都會以為是蕭語珩和馮晉驍又掐上了,才來借酒澆愁。 馮晉驍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他走到蕭語珩面前,把人扶起來披上他的外套,話里有話:“鬧的不是我的這個?!?/br> 蕭語珩被他一抱,倏地睜開眼睛,墨黑的瞳仁閃動著不安和驚懼,如同從惡夢中醒來的孩子,充滿防備意味地看著他。 在一起這么久了,她每每突然驚醒都是這樣。馮晉驍始終不明白蕭語珩因何驚懼,只是控制不住的,心疼。他停下動作,安撫地摸摸她的臉頰,放柔了聲音:“是我?!?/br> 蕭語珩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像小貓一樣往他懷里蹭。馮晉驍展臂擁她入懷,像安慰孩子一樣輕拍她的背。很快地,懷里的女人呼吸均勻的睡去,惟有雙手緊緊抓著他襯衫一角。 馮晉驍抱起她往外走,經過蕭熠身邊又停下來,短暫的沉默像是在斟酌措辭,又像在考慮要不要說,最后:“兩年前你走的那天,她向我請了一天假。她在我身邊三年,那是惟一一次請假。我想,她是去a市送你?!?/br> 蕭熠自然明白馮晉驍口中的她是指赫饒。 可那天去機場送行的人里,沒有她。 陸成遠是個人精,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見馮晉驍走了,立刻跟上去,“我去開車?!庇淇斓貨Q定不管赫饒了。 回到家的時候蕭語珩還在睡。馮晉驍把她安置在主臥的大床上,去浴室放熱水。翻遍了衣柜也沒找到她的睡衣,只好拿出一件他的t恤準備等會給她換上。 轉過頭就見他的外套被扯落到地上,床上側身而睡的女人,胸前曲線被勾勒得十分立體,連衣裙向上卷起,隱約露出不盈一握的纖腰,深色的被單襯得她裸、露在外的長腿愈發勻稱白皙。 一室靜謐,只有她輕淺的呼吸。 晚風吹動窗簾,馮晉驍回神,傾身展開被單,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蓋至腰際。 蕭語珩翻了個身,修剪成美好弧度的眉毛輕皺著。 馮晉驍不動聲色地看她,用手指將她亂了的長發撥到耳后,注視著眼前這張年輕的臉。在他眼里,她一直是美麗的。十七歲時天真爛漫,二十三時嫵媚明艷。只除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倔強。 他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俯得更低,一點點縮減和她的距離,直到與她的唇只差寸許,感覺她的氣息拂在臉上,他淺淺啄了一下她的額頭,“再不給你喝酒?!本蜎]再繼續,而是抬手輕輕按著她的太陽xue,緩解酒后不適的感覺。 夢中有種被緊錮的感覺,蕭語珩慢慢撐開眼簾,意識完全清醒后,發現身后熟睡的男人是馮晉驍。此時她身上套著他的t恤,他的一只胳膊被她枕在腦下,另一只手從t恤的下擺鉆進去搭在她腰上,結實的長腿半壓著她的,肌膚相貼,形成一種極親密的姿勢。 蕭語珩靜靜躺了一會,等適應了房間昏暗的視線,她輕輕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馮晉驍沒有醒,只是原本摟在她腰上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到她背上安撫似的拍了拍。 蕭語珩像個聽話的孩子偏頭靠在他頸窩,被單下的小手攀上他的肩背,想要回抱他,卻在他肌rou緊實的上身摸出異樣。她掀開被單,入目的是自他胸口斜著繞過整個肩胛骨的一圈白色紗布。 ☆、艷域09 蕭語珩其實沒有喝太多,在給馮晉驍打最后一通電話前,她還是清醒的,因為今晚需要借酒傾訴的不是她,而是赫饒。 以前蕭語珩覺得自己的愛情舉步維艱,可在結識赫饒之后才發現,自己比她幸運太多。至少現在,她還和馮晉驍在一起,那和他戀愛的滋味,讓她覺得,即便最終他們的結局不能如她所愿,至少曾經擁有。 可赫饒卻什么都沒有,甚至是回憶。 身為特警隊惟一的女性,她絲毫不遜色那些與她并肩作戰的男性隊友;身為突擊二組組長,她是馮晉驍最欣賞、器重的徒弟。她受過傷,流過血,蕭語珩卻從未見她掉過一滴眼淚。除了兩年前a市一宗販毒案收網那天,蕭熠為了救那個他心愛的人,迎上重犯和琳子彈那一天。 赫饒右手成拳按在自己胸口,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已泛白:“那顆子彈如果是射向我,都不會比現在疼?!?/br> 那語氣中的絕望,讓蕭語珩控制不住掉下淚來。心里的疼,與和馮晉驍決裂時相比,竟是不差分毫。那一刻,她甚至有點恨自己的哥哥,他怎么就能對這樣一個情深的女子置之不理?他知不知道,當得知他冒著生命危險在販毒集團臥底,有個女人拼了命地通過了g市特警隊的選拔,只為在某天有能力助他一臂之力。 能讓一個女人如此奮不顧身,這種愛,不是誰都有幸擁有。 他卻一走了之。漂洋過海為失去一個默默守候了六年的人療傷。全然不知,另一個女人在這六年里被他的視而不見傷得體無完膚。 蕭語珩趕去送機,看見赫饒站在機場大廳的角落,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安檢處,蕭熠與賀熹相擁的身影。 于蕭熠,這個擁抱意味著割舍。于赫饒,又何嘗不是? 她顯得那么平靜地轉身,緩慢卻堅決地一步一步走出航站樓。蕭語珩跟著她來到停車場,她就那么站在那,保持仰頭的姿勢,許久—— 為了赫饒,蕭語珩沒送蕭熠。 蕭語珩不確定赫饒當時是強忍著不哭,還是在目送高空中的蕭熠,只是感同身受地感受著赫饒那一刻的疼。 不對,一個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另一個人的痛苦。如同她雖重回馮晉驍身邊,卻始終只字不提當年自己所遭遇的。提了又能怎么樣,她有多疼,難道還要加諸在他身上嗎?他如果疼了,她只會更疼;他如果不疼,他們就再難繼續。 說到底,對于他的心意,她沒有底氣。 蕭語珩把手輕輕覆在馮晉驍包著紗布的肩胛,一點點,一寸寸的撫摸。那樣的異常溫柔,連她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沒給過他。這個男人啊,和他相識六年,卻有一半的時間,分不清是愛,還是恨。 不想吵醒他。蕭語珩在一聲沉沉的嘆息過后,小心地拿開摟在她身上的大手,在黑暗中,赤著腳下床。 從客廳陽臺的落地窗到他書房的抽屜,終于找到那串在麗江帶回來的東巴吉祥鈴。蕭語珩想去找工具,卻發現原本被她扯斷的鈴舌不知何時已經修好,完全看不出破損過。 她蹲在地板上,把吉祥鈴提起來看,覺得這東西相比市面上的各色風鈴并不特別好看,如果不是蘊含著納西文化和美好的寓意,不見得有多好的銷路。 可她當年卻是非偷不可。 最終當然還是如愿得到了,否則此時這串吉祥鈴也不會出現在馮晉驍這里。只不過付出的代價實在超值。一件不過百元的東西,因為她的一時沖動,消費了馮晉驍上千大洋。 即便如此,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記憶如同一卷刻錄膠帶,隨同心跳怦然回轉,回到六年前的一幕。 當她明確表示要把吉祥鈴偷走,馮晉驍的震驚清晰地寫在臉上。 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世上除了十七歲的蕭語珩,再難找出一個能把“偷”說得面不改色,波瀾不驚的人了。 短暫沉默后,馮晉驍太陽xue緊繃:“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盜取公私財物的行為,視為偷盜。知道量刑幅度嗎?” 少女蕭語珩看看風鈴,又看看他嚴肅的臉,一本正經地答:“不知道?!?/br> 馮晉驍覺得他是瘋了才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給一個未遂女小偷講這些。他放棄了:“簡單說,偷東西不對,犯法?!?/br> “我問過老板,這串吉祥鈴賣一百塊,我很會砍價,這樣的話,六十,最多八十塊,我就可以買走它?!彼H為冷淡的注視下,蕭語珩表情認真地詢問:“偷這個價位的東西,會判刑嗎?” 這個價位當然,“不會?!?/br> “那不就得了?!?nbsp;她頓時松了口氣。 “你錢包丟了?”見她眨著大眼睛重重點頭,馮晉驍沉住氣:“真喜歡的話,就買下來,我可以借錢給你,” “你是要學雷鋒助人為樂嗎?”蕭語珩瞥了一眼店主,一副深怕兩人的密謀被發現的樣子,聲音壓的低低的:“可我樂不起來。我已經丟了錢包,損失了很多錢,還要還錢給你,損失就更大了,你說是不是?” 馮晉驍忍奈著:“那就不還了?!?/br> “送給我嗎?”她還是覺得不妥:“那我就欠你一分人情,比錢還難還清,哪比得上偷干脆呢,一了白了?!?/br> 這都是些什么邏輯?面對如此能詭辯,卻讓人生不起氣來的小姑娘,馮晉驍不知該哭該笑。就在他開始認真思考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時,她又說話了。 “看樣子你是不打算幫我了。那你別舉報我行嗎?反正也不是你的,你沒有損失嘛。如果你不想看著我偷,那你就先走,不過走前你不要把它掛回去啊,我個子不夠高偷起來好麻煩的?!?/br> 盯著女孩清澈如泉水一樣的眼睛,馮晉驍在心里無奈妥協。他把吉祥鈴掛回原處,向店主走去。誰知,還沒等交涉完,就聽身后傳來玻璃破碎和女孩的驚叫聲。 馮晉驍倏地回頭,就看見蕭語珩跪倒在破裂的玻璃柜臺前,淚眼婆娑的。 那嬌嬌弱弱的樣子,看得人心疼。 然后,就聽她帶著哭腔地喚:“哥哥——” 馮晉驍幾乎是跑著折返回去,彎身抱起她就往外走。 他本意只是想逗逗她,才故意把吉祥鈴掛回原處。去找店主,是準備付了錢再配合她偷。結果她心急沉不住氣爬高取風鈴,不止摔傷了自己,還砸碎了一側的玻璃柜臺。 就這樣,馮晉驍不止買下吉祥鈴,還為蕭語珩付了醫藥費,最終又不得不賠了店主玻璃柜臺錢。 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回想那年夏天干的蠢事,蕭語珩都懷疑以她的智商是如何考上大學的。那么執著地非偷那串吉祥鈴不可,像是中邪了一樣。而那個行事向來有原則的男人,居然會為了她叛逆又荒唐的行為花那么多錢收拾殘局。 對一個人的動心,總歸是有理由的。 就是從那一刻起,在小小的蕭語珩心里,埋下一粒愛情的種子。 如此昂貴的風鈴,哪里舍得扔掉呢。蕭語珩把吉祥鈴重新掛回原處,抬手輕輕碰觸了下鈴舌。 叮當—— nongnong夜色里,她安靜地站在十二樓的窗前,微笑著傾聽被風的力量奏響的清脆之音。 “怎么起來了?”男人的手伴隨著低沉的聲音而來,熨貼著她腰際的肌膚,就把踩在椅子上的她橫抱起來,偏頭看見再次被掛回高處的吉祥鈴,眉峰微抑:“不是說不要了嗎,還掛?”他可沒忘上次吵架時她是有多氣憤地扯下風鈴扔下樓去。 皓腕環住他的脖頸,蕭語珩愉快地答:“誰讓你手欠撿回來?!?/br> 月光輕柔,女人的眼仁透亮,馮晉驍微瞇著眼睛看她:“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他的臉上漾著隱約的笑意,整個人在夜色下變得溫柔。蕭語珩很乖地把臉貼在他肩頭,卻顧及他的傷,不敢用力:“當然?!?/br> 重新回到床上,身體就被納入強勢的胸膛中,肌膚細密親昵地接觸,那種舒服的感覺,讓蕭語珩的身體開始冒汗,偏在這時,男人有力的心跳聲還不肯放過地壓向她胸口。 “傷——”蕭語珩推拒著,把手按在他肩胛處低聲提醒。 這份關心,讓情熱的男人心滿意足。親吻她眉心,他柔聲安撫:“沒事,放心?!?/br> 這樣一個溫軟綿柔的身體躺在懷里,自制力強如馮晉驍也被瞬間瓦解。之前沒吵醒她,是考慮著明早只要先她一步起床,就能暫時瞞住受傷的事,才連吻她都不敢,不得不沖冷水澡上床。誰知她半夜醒來看見他掛了彩,那就沒有什么可顧及了。 帶著男性特有的力量和味道,陽剛的身軀壓過來,馮晉驍的手滑進t恤里,揉捏她背脊的肌膚,再繞到前端,不管不顧地焚燒想念已久的身體。而他的嘴唇把她的呼吸一并吮去,廝磨著吸取她口中的溫暖。 他太用力,近乎蠻橫,蕭語珩覺得疼,又控制不住地意亂情迷。她火熱地回應,主動伸出舌頭挑逗他,修長光裸的腿緊緊纏上他腰身。 如此主動的邀請,換誰能把持得??? 衣服撕裂的聲音,以及那消彌在緊密貼合的嘴唇下她星星點點的吟哦聲,令馮晉驍的理智不受管束,一手扣緊她的腰,沒有絲毫遲疑地將灼熱一點點推進,直到她最里面,讓叫囂的身體得到紓解。 蕭語珩微仰著頭,除了迎合,無處可逃。漸漸加快的動作中,她的指甲掐進他寬厚的背脊里。那瞬間輕微的疼,伴隨她溫熱濕滑的包裹,馮晉驍聽到自己的喘息聲—— 淋漓盡致的糾纏,情難自己。 ☆、艷域10 混亂激情的糾纏過后,累極的蕭語珩蜷縮在馮晉驍懷里,睡得寧靜而疲憊。 臥室的窗簾沒有拉上,月光流溢進來鋪陳在床上,借著微弱的光線,馮晉驍看著女人柔順的睡相,舍不得移開目光。 古城初識那天,玻璃扎傷了腿的女孩也是這樣靠在自己懷里。同樣的嬌弱乖巧,卻是全然不同的感覺。 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她是怎么把玻璃柜臺碰碎的,當時更是沒時間細問,第一反應就是送她去包扎,等發現店主也跟過來時,馮晉驍的人已經在醫院了。 醫生正在給蕭語珩處理傷口,小姑娘應該很怕疼,馮晉驍被她拉著手,感覺她的指甲都要掐進他肌膚里了,卻沒聽見她叫。 趁著蕭語珩打點滴的空檔,馮晉驍為她擅后,掏出錢包,他對店主說:“一切損失我負責,你看需要多少錢?” 店主人還不錯,雖然馮晉驍對玻璃柜臺的行情一概不知,但聽他報的價錢也知道他并未多要。賠了錢,還要道歉:“非常抱歉,我meimei太調皮?!?/br> 店主擺擺手表示不介意,用一口麗江腔普通話說:“胖金妹沒事就好啦。我看她好像很喜歡吉祥鈴,在我店里看了很久?!?/br> 納西族以胖為美,以黑為貴,在他們看來越胖越黑的人越是老實,所以就稱呼沒有出嫁的姑娘為胖金妹,男子則稱胖金哥。雖然沒作過功課,這些馮晉驍還是知道的。聞言就說:“確實很喜歡,就惦記胖金哥的鎮店之寶呢?!?/br> 店主哪里聽得出他的話外之音,笑瞇瞇的說把那串吉祥鈴送給胖金妹。 事后馮晉驍卻告訴蕭語珩:“你不止把人家的柜臺砸了,還把人家的風鈴扯壞了,我不得不用高價買回來?!?/br> 腿上扎得不輕,蕭語珩疼的還有眼淚掛在臉上,聽他這么說,小嘴一扁:“還不都怪你,干嘛要掛回去呀?!?/br> 馮晉驍見她倔強的小樣子,忍笑道:“你還有理了。老老實實地別再闖禍,否則把你抓起來?!比缓筇统鲎约旱淖C件給她,一字一句:“看見沒,警察叔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