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因為是假話
事情發生在高中。 “張超,你怎么又來了?” 于秋心正在奶茶店打工,他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動作迅速地躲到柜臺后面,對著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外面的街道上,三個穿著黑t恤的小混混正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人。 她按耐著想要把他拽出來罵一頓的沖動,等到三人走后,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踹他一腳,“還不出來?!?/br> “走了?”他拍拍身上的土。 “嗯,”她一天的心情全被破壞了,“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沒招惹什么人?!?/br> 于秋心忽地大聲道:“沒招惹別人你現在會跟個孫子一樣?” 他有點不甘心,囁嚅著說:“我又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不就借了點錢……” 她冷著臉問多少錢。 “一萬……你這樣看著我干嘛?” 于秋心氣急敗壞地道:“你拿這么多錢來干嘛?還得起嗎你就借!” 張超找了張椅子坐下,撓了撓腦袋,“有個朋友開了個酒吧,說可以入股,將來拿分紅……” “那酒吧呢?!?/br> 他說:“沒生意,轉讓了之后我也找不到人了?!?/br> 她嗤笑一聲,“這么說,一萬塊你還欠了很久?!?/br> “上個學期的事了。這事就你一人知道,千萬別說出去?!?/br> 于秋心把剩下的活干完,說:“你想多了,你的事和我沒有半點關系,我受夠了?!?/br> 張超挑起一邊眉毛,“你什么意思?” 她把圍裙摘下,說出的話沒有半點留戀,“就是分手的意思?!?/br> “奶茶店要關門了,你走不走?” 張超拉住她的手,喃喃道:“我還以為你會幫我想想辦法?!?/br>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況,不是我不幫你,是你不幫你自己,”于秋心使勁掙開,“要是一次兩次,我咬牙忍忍就過去了。張超,是你太不成熟了?!?/br> * 覃雨晚上守夜,替他爸的班,11點到夜里三點,通宵給奶奶燒紙錢,像這樣的守夜要堅持到頭七。 喬敏第二天還要上學,早早就上床睡覺了,夜里她下樓倒水喝,看見哥哥一個人坐在板凳上,對著火盆發愣。 她多倒了一杯水,準備走過去遞給他,覃雨聽見背后有聲音,猛地回頭。 原來是她。 “你走路怎么沒聲音的?!彼舆^水杯一飲而盡。 聲音不同往常,有些沙啞。 她盯著他的臉,不確定地說:“哥……你哭了?” 他用手指摸摸眼角,“有嗎,我沒注意,可能是被煙熏的?!?/br> 喬敏隨他一起坐下,說:“哭就哭了,又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她抽出一張紙,想幫他擦臉,覃雨很快用手格開,“我自己來?!?/br> 喬敏悻悻地收回手,拿過一沓黃色紙錢,想幫忙燒一燒,可她總是不得要領,又怕被火燎到手,一點著馬上就丟下去,火苗總是很快熄滅,不像覃雨燒的那般旺盛。 他看了一陣,最終無奈地嘆氣,拿著自己手里的示范一遍,“這樣,三張一起燒,每張都要撕開,豎著擱進火盆,就像炒菜一樣,不要橫著撲下去,那樣會隔絕氧氣?!?/br> 她低下頭,道:“知道了?!?/br> 覃雨不說話。 “對不起,我這么沒用?!?/br> 他說:“你好像很喜歡道歉,在學校光學到這個了嗎?!?/br> 也分人的。不是她在意的人,她不會這樣做。 他淡淡地說:“以后不要這樣了,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知道,你跟爺爺奶奶不親,就不用硬逼著自己哭出來,沒人會怪你?!?/br> 她沉默半晌,說:“哥,你會心疼嗎?” 他不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什么?”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說,我哭的時候,你會不會心疼?!?/br> 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說出這種話,著實有點令他刮目相看。 喬敏簡直是超乎他想象的勇敢,什么都敢說,并且樂于付出行動,敢愛敢恨,世俗的教條在她面前就像不存在一樣。愛情是一樣很奇妙的東西,它讓人從關注自己轉變為關注他人,別人的喜怒哀樂變得比自己的情緒更為重要,就像剛剛,喬敏順手給他帶一杯水,那是潛意識里的動作,不知不覺地就做了。 太過純粹。 他跟自己開玩笑——假如他還年輕,倒有一絲絲接受她的可能。 她這種固執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像誰。覃雨不禁想,要是喬敏喜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學校里的某一個男生,搞不好還偏偏是喜歡玩弄少女感情的那種,他該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欺負嗎? 他轉身觀察四周,并沒有其他人,笑道:“你要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笑。這是很嚴肅的一件事情,她在嚴肅地等待他的回應。 說什么真話假話來敷衍她,不過是一個殘忍一個婉轉罷了。要是真心喜歡,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她失去了聽他親口說出答案的欲望,忽地站起來,語氣潦草:“算了?!?/br> 喬敏很聰明,感情纖細,很多事一點就通,根本不用他多說什么,這樣最好,他也不想用刻薄的話來傷害她。 他配合地點頭,低頭照顧一盆燒得正旺的火,“我就在樓下,晚安?!?/br> 他本已經想好了,要是她想聽真話——喬敏,因為你是我meimei,你說什么做什么我都會在意,要是你哭了,我會心疼。 要是想聽假話——說這么多,不就是想問我喜不喜歡你嗎?不如你跟我在一起,咱倆慢慢弄清楚這個問題。 因為是假話,他想說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