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淚就這么不值錢?！?/br>
    他從衛生間找了條毛巾，遠遠扔過去，正好把她的腦袋蓋住。

    “擦擦，像什么樣?！?/br>
    喬敏把臉龐抹干凈，“你不懂，明天不止我哭，你也要哭，你又是親孫子，還要哭得更大聲?！?/br>
    覃雨說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水龍頭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又很快恢復原樣，他清了清嗓子，說：“你不生氣了就好，我還怕你記仇?！?/br>
    她輕聲問：“記誰的仇，什么仇啊?！庇伤f出來，更像一個陳述句。

    這句話薄如蟬翼，只要有一個人稍作試探，兩人默契保守的秘密就會即刻曝光。

    所以他退卻了，“那就好，”明知她說的不是實話，他依舊掩蓋過去，“喬敏，在學校還住得慣嗎？”

    “很好?！?/br>
    “你跟舍友相處得怎么樣？”

    “很好?！?/br>
    一連串問句下來，喬敏忽然笑了，抬起頭直視覃雨這張臉，他以為他是誰啊，自己的長輩嗎？這種客套又虛假的關懷不缺他這一份。

    她勉強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要是你沒別的要說，我就回房了?！?/br>
    “等等，”覃雨站起身走向她，把鑰匙交到她手上，“宿舍畢竟比不上家里，我給你長租了一套房子，就在學校附近，要是不想跟同學一起住宿舍，你可以搬進去，就當是我補的生日禮物吧?！?/br>
    她說我不要，“生日禮物沒有補的，不吉利?！?/br>
    覃雨拉住她的手，說：“喬敏，不要讓我為難?！?/br>
    “拿著，好嗎?！?/br>
    *

    張超和覃雨有段時間沒見面了。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變化，性格變得世故也好，變得圓滑也罷，朋友還是朋友，這是無法改變的。

    張超高中畢業之后干過很多活，賣保險，賣房子，酒店大堂，凡是靠一張嘴皮子賺錢的活，他幾乎都干過，但也都做不長。

    因為賺不到什么錢。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是有天花板的，他就算做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發家致富的程度。

    他拿出手機查看自己的銀行卡余額，只剩四百塊了，離發工資還有半個月，要是沒人支援支援他，恐怕就要餓死了。

    這么多年，他談的好幾個女朋友一開始都是喜歡他的能說會道，最后又都因為他沒錢而離開他。

    在他前女友們的口中，貧窮仿佛是一個改不掉的壞習慣，只要個人努力便可一夜暴富，他的上進心也能得以證明。

    是時候找那個人要錢了。

    他手打了一條信息，約她見面。

    “我不是說，讓你別找我了?！?/br>
    她穿著高跟鞋，一身職業套裝，步履匆匆地走過來坐下。

    張超笑著說：“過河拆橋??？”

    “別把話說得那么難聽。這次要多少？你也知道，我最近要買房，身上余錢不多?！?/br>
    于秋心拿出錢包，看得出她的指甲是新做的，豆沙紅色的指甲配上如玉的纖指，格外好看。

    “五千?！?/br>
    她皺了皺眉，數了二十張拿給他，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我回去再轉三千到你銀行卡里，這是最后一次，我沒義務給你錢花的?！?/br>
    張超在女人面前都有點死皮賴臉的氣質，“這么無情，好歹咱倆還談過一陣……”

    她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憶，低聲警告他：“閉嘴！都多少年的事了?！?/br>
    “多少年的事，也是事啊，”張超無限感慨道，“你們女人的眼光怎么就這么單一，覃雨那樣的很好嗎？是，帥我承認，不過這么悶的性格你也受得了？他cao你的時候，都不吭聲的吧？”

    于秋心氣得拍案而起，“你能不能不要這么齷齪?！?/br>
    張超特別開心，“我怎么就齷齪了，難道覃雨不cao你嗎？哈哈哈哈，那真該去醫院看看了?！?/br>
    她從高中時就清楚張超是個什么樣的人了。他說出這些話她其實一點都不驚訝，這正是她離開張超的理由。

    “張超，我希望你在他面前最好……謹言慎行，你答應過我的?！?/br>
    “不就是替你保密嘛，行，我雖然嘴碎了點，但還不至于像垃圾桶似的什么都往外倒……”

    于秋心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一杯又一杯的黃湯下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曾經看上這樣的男人。

    誰都不知道，高中時，她和張超有過一段。

    高中，正是她自尊心最強的時候。張超是出了名的嘴巴壞，但從沒有說過她一句不好，他偶爾會過來噓寒問暖，夏天的時候遞上一瓶礦泉水，冬天的時候在她抽屜里放一瓶牛奶，都是常有的事。覃雨那時候對她來說根本就像不可高攀的神，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因為他永遠只會冷冰冰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誰都是同一副表情，所以根本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她會跟張超在一起，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在一起后不久，兩人單純的感情很快出現了裂痕——談戀愛是需要物質基礎的，即使他們都是高中生。

    張超花錢大手大腳，不出一個禮拜零用錢保證全部用光，而于秋心又沒有錢來供兩個人出去吃喝玩樂，所以她只能周末在學校周圍的奶茶店做做兼職，張超則每天都在絞盡腦汁如何從他爸媽那要來錢，實在沒錢的時候，他就向覃雨求救。跟覃雨借錢有一個好處，他從來不會主動問你還錢。張超覺得自己平時也沒少請覃雨吃飯，便也心安理得地借錢不還。

    只不過，后來一切都變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