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為何救我

    玥氏祠堂在仙門之中也算是奇葩一般的存在。因開山未久，玥憂隱也無意在此供奉本家，高高在上受香火供奉的只有一尊面目慈悲溫柔，眼角含笑的天女像，也就是飛升九天的玥憂隱夫人卓婷。

    卓千澤沒見過這位師娘的真容，只記得師傅常常沒日沒夜地靜坐在祠堂，膝上放著一把古琴，單手撫琴思念故人。

    卓千澤怕跪祠堂，偏又常跪祠堂。

    廳堂里的地面由白玉碎石頭沾粘而成，凸凹不平之處，讓他大呼吃不消，更別提此處連一只螞蟻都沒有，連自找樂趣都是不可能的。

    特別是身旁有一人，把他當透明人！

    “玥無暇，你能不能說句話？”才跪了半個時辰，卓千澤只覺得渾身上下周身都癢，不動一動、扭一扭就渾身難受的緊。

    反觀已經跪了一夜的玥無暇，除了輕微的呼吸和胸堂起伏之外，和石像一般一動不動，目視前方的臉上毫無表情，好似魂已出竅。

    “二師兄？二哥哥！好歹看我救你也不容易，就說一句唄！”

    “......”玥無暇。

    “就一句？”卓千澤。

    “為何救我？”

    “??？”沒料到能得到回應，卓千澤愣了一下。

    “......”玥無暇賞臉轉睛瞧他。

    “這個......”他肯定不能說是為了抓他私自下山的把柄，才跟去的吧！

    “咱們也算是同門這么多年，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豈不是沒了陪伴？再說，我卓千澤一向欽佩無暇師兄，在你身旁絕對受益良多！”

    這邊噼里啪啦啰嗦了一堆，那邊回給他兩個字。

    “陪伴？”

    “沒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咱們的感情自然也親厚些......”如果擦身而過都不瞄上一眼也算是一種情誼的話，他們還是相當有交情的?！?.....自然也是團子君他們不能比的，有你相伴左右，我甚是心安?！?/br>
    三伏夏日炎炎，身旁有一冰塊兒經過，哪怕玥無暇一句話不說，只是冷冷地掃來一眼，也能消暑嘛。

    卓千澤言辭懇切，只說得天花亂墜，連他自己都要被自己說服了。

    “陪伴？”玥無暇微結了下眉，又轉頭不語。任憑卓千澤再怎么撩撥、挑逗也不再答話。

    又是半個時辰，玥無暇跪滿一日一夜，緩緩起身。許是跪的太久雙腿乏力，還未待站起，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卓千澤這邊傾斜倒下。

    卓千澤雖然法術不精，但反應及為敏捷，說時遲那時快......往后一避，順勢又推了一把。

    玥無暇直接摔倒在地，右邊臉頰結結實實撞在凹凸不平的小碎石上，印出的紅印恰似一朵梅花。

    “哎呀哎呀......也太不小心了。身為君子應正衣冠，束言行，怎可如此莽撞狼狽？”強忍著憋到快要內傷的笑意，卓千澤一本正經地道?！皫熌缚粗?！”

    “無暇莽撞！請師母勿怪?！鲍h無暇不慌不亂，起身正了正衣冠，對著端坐在上的神像拜了三拜，頂著臉上的紅印旋即轉身而出。

    “哈哈哈哈......”卓千澤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人！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能無趣到這種地步，也是太有趣了！

    月下西山，轉眼間小半日過去，卓千澤趴跪在神像前做懺悔狀，實則閉目小酣。

    忽覺身后傳來兩淺一深細微的腳步聲，憑借多年罰跪的經驗，他馬上入戲用哭腔懺悔起來。

    “師母啊，我卓千澤千不該萬不該，真真不該學藝不精，就算生來一副俠義心腸也要量力而為，不該讓大師兄為我擔心！我有悔，我悔大了！”

    “既已知錯，下次再犯定然加倍處罰！”玥非塵踏著夕陽而來，手中拎著香木鏤空食盒?！斑€不過來用膳！”

    卓千澤嘻嘻一笑，一骨碌坐起來盤腿而坐。打開食盒后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只見碗里頭裝著一團黃糊糊的東西還有一碗白米飯，散發著略嫌怪異的氣味。

    “師兄，這是什么？今天山下送土豆入菜嗎？”

    “南瓜白菜燉銀耳?！?/br>
    “......”卓千澤無語，這是能燉在一起的東西嗎？

    “吃吧，不得浪費食物！”

    卓千澤挖出一口送進嘴里，立馬閉上了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味道，將粘稠的食物吞下。

    他早已饑腸轆轆，餓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也吞下去?？涩F在竟然奇跡般地不餓了。甚至覺得其實應該可以開始修煉辟谷術了。

    在玥非塵關懷的目光下，他硬著頭皮吃，但即便是這樣，嘴還不能停?！皫熜?，你罰玥無暇罰的也太輕了，他私自下山才跪一日一夜，我怎么記得上次我被罰了兩日？”  “千澤，無暇偷溜下山時，你是否一直跟在他身后？”玥非塵答非所問。

    “......”他又塞了一口飯，略微回想了下?！班?！”

    “他是否有怪異之處？”

    “他好像暈暈乎乎的，有點兒魂不守舍?！?/br>
    聞言，玥非塵若有所思，眉頭凝成個結。

    “師兄，可是有何不妥？”很少瞧見師兄皺眉頭，卓千澤用膳的動作慢了下來。

    “千澤，以后你要多多留意無暇，多呆在他身邊?！?/br>
    “為什么？”卓千澤撅著嘴，萬分不情愿?！八且惶於疾恢v一句話的性子，跟我根本就合不來，一會兒都悶死了，還多呆？師兄......你饒了我吧！”

    “無暇他與你我不同，性子才會這清冷?！鲍h非塵頓了頓，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對一個12歲的半大孩子解釋其中原委。

    “世間凡人無論修仙與否皆有三魂六魄，為人之天性本源?？蔁o暇自小被師傅抱回后并不見表露任何喜怒之情，師傅這才探得，他魂魄之中只有三魂五魄，生生缺少一魄......”

    “......”

    “......師傅也不知何故，好在無暇除了不善于表達心思，不茍言笑之外，心性資質并無影響，一直平安如常?？山涍@次之事后，我卻覺得十分不解?！鲍h非塵轉身推開門，靜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鞍礋o暇的性子，他絕對不會一個私自下山玩耍，你又說他下山時渾渾噩噩，仿若失魂，我怕他是受了什么影響，才會涉險?！?/br>
    “啊......”

    “我看他也沒什么朋友，平素也從來不與人結交。這次也算是被你救下了，有了過命的交情。所以此事也只能交付于你?！鲍h非塵踱步走到卓千澤身側，輕輕撫了撫他的頭?！澳阕孕⌒宰泳烷_朗，生來一副俠義心腸，雖然頑皮了點兒，但師兄還是很信任你，多照顧一下無暇吧！”

    卓千澤先眨了眨眼，隨后嘿嘿一笑?！胺判陌?，我會盯住他的！”

    “嗯！”玥非塵微微一笑?！昂煤⒆?！吃完繼續罰跪，不可倦??！”

    “......”

    許許多年之后，卓千澤才真正明白，缺了一魄到底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