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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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申明高中時代的口頭禪,路中岳心頭一陣狂跳,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從行李箱中掏出一卷膠帶布。 司望剛要掙扎,嘴巴就被膠帶封住。路中岳拍了拍他的臉,檢查過房間與窗戶便離開了。 安息路19號,兇宅,墓xue般寂靜的二樓,繩索與膠帶的監獄中,司望發出瘋狗般的鼻息聲。 第五部 未亡人 第十五章 2014年6月19日,晚上七點。 天色漸暗,頭頂聚著幾層濃云,始終沒有一滴雨落下來,潮濕的空氣悶得讓人窒息。 歐陽小枝一整天都沒出門,就像所有暑期的老師,宅在家里準備旅行計劃。正在猶豫要不要去南明路?就像兩年前的今天,去給那個人燒紙錢,卻害怕又會撞見司望…… 忽然,她有些想他了。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與脖頸,想起那個少年修長的手指,冰涼地滑過皮膚的觸感。撲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看著她這張三十七歲的臉,明白無誤即將變老的臉,或許再過幾年,司望就認不出她了。 緩緩打開水龍頭,異常認真地洗了把臉,抹上爽膚水與潤膚液,用粉底涂抹面孔;打上少許眼影膏,毛刷清掃眼影粉,在上下睫毛畫出眼線,再用睫毛卷掃兩次;細心地掃過胭脂粉,用唇筆畫出自然的唇形,幾乎看不出痕跡,卻能擄獲年輕男人的心;最后,她拿起木梳整理頭發,意外發現了一根白發,用力拔下來,發絲又如黑色瀑布流淌在肩頭。 小枝帶著幾天前買好的錫箔與紙錢出門了。 這是她新租的房子,在郊區某個老式小區,入夜就沒什么人氣,連學校同事都不知道這個地址。走下黑洞洞的樓道,感覺一陣心慌,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似有一陣嚶嚶的哭聲,她知道這是幻聽。 來到樓底的走道,突然一只手蒙上嘴巴,還來不及掙扎,某種特別氣味直沖鼻子,失去知覺的瞬間,閃過兩個字乙醚。 一小時后。 歐陽小枝在安息路19號兇宅中醒來。 腦袋依然昏昏沉沉,就像睡了漫長的一覺,又仿佛已死過一回,剛從棺材里睜開眼睛,她看到了一張中年男人的臉,面色干枯,下巴光滑,沒有半根胡須,額上有塊淺淺的青色印記。 距離上次見到已過去二十六年,她卻認出了這張臉。 1988年,暮春時節,南明高級中學的對面,他是青春年少的高三男生,她卻是可憐兮兮臟巴巴的小女孩。 她偷了他一塊雞腿,結果被他抓住實施懲罰,關死在魔女區的艙門內。 如果,不是三天后出現的申明,她早已是地下的一具干枯瘦小的骨骸。 八年來,她一直在尋找這個男人,期望殺了他。 為了申明。 小枝想要站起來說話,卻發現完全無法動彈,手腳已被牢牢捆住,連同一把木頭椅子。 她轉頭看到旁邊的木床,還有對面木柜上,幾個沒穿衣服的古老娃娃十歲前在流浪漢的垃圾場里,常會撿到這種被人丟棄的玩具。 最后,她看到了司望。 都長到十九歲了,越發結實與健壯了,不知高考成績怎樣?會考上哪所大學?他同樣被五花大綁,頭頂有大攤血跡,嘴上封著一卷膠帶,面目猙獰地晃 著腦袋,眼里全是驚訝與擔憂。 “司望!” 她大聲呼喊起來,卻被路中岳掐住脖子,痛苦地咳嗽幾下。司望幾乎要瘋狂了,膠帶底下滲出鮮血,大概是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歐陽小枝,我用了幾個星期,剛查到你的下落。在你家樓下,我潛伏了整整一天,真擔心你會不會到明天都不出門。果然你的錫箔與紙錢,證明了你還是想去南明路與魔女區?!?/br> “兩個月前,那個古怪的電話,就是你打來的吧?” “是啊,我是從陳香甜那里問到你電話號碼的?!?/br> “你終于去找她了?” 路中岳再度點起一根煙:“我殺了她?!?/br> 小枝微微顫抖,看了看司望的眼睛,昂起頭說:“那你也殺了我吧,但請把這個男孩放了,他是無辜的?!?/br> “我在找另一個男孩,你應該知道他在哪里吧?” “不知道?!?/br> 他從小枝的包里翻出一臺手機,在通信錄里翻了一遍,很快找到了那個名字:路繼宗。 路中岳無情地扇了她一個耳光:“我兒子果然被你藏起來了?!?/br> 隨后,他強行在小枝嘴上貼住膠帶,看著她慌亂的眼神,路中岳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路繼宗的號碼。 “喂,你好,是路繼宗嗎?” “你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個年輕的聲音,路中岳壓抑著自己的興奮,平靜地回答:“我是歐陽小枝女士的律師,她有些事委托我來處理,請問你現在哪里?” “現在嗎?”路繼宗有些猶豫,電波中的聲音很是嘈雜,“七仙橋的沙縣小吃?!?/br> “好的,晚上九點半,你還在嗎?” 路中岳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八點三刻。 “還沒下班?!?/br> “請你等我,再見?!?/br> 歐陽小枝開始劇烈掙扎,繩索卻越發嵌入rou中,疼得幾乎要掉下眼淚。當她停歇下來,發現司望眼中也含著淚水。 幾分鐘后,路中岳拿上來幾桶汽油,還有個奇怪的黑色機器。他裝進兩節電池,看到紅燈閃爍后說:“至少夠用24小時!” 司望嘴上滲的血更多了。 隨后,路中岳收拾好行李,順便把垃圾都清理出去,包括所有的煙頭,屋里沒留下任何痕跡除了兩個活人與幾桶汽油。 安息路的兇宅,只剩下司望與歐陽小枝。 隔著一層窗簾,可以看到黑夜路燈下銀杏樹葉搖曳的影子。 屋里彌漫著刺鼻的汽油味。 司望用鼻子出著粗氣,嘴里的鮮血流了又干,干了又流,膠帶緊緊封著嘴唇,恨不得將舌頭咬斷。 忽然,他想起了mama。 掙扎移動椅子,渾身肌rou都要爆炸了,依然無法靠近小枝。相隔不到半米,兩個人都被膠布封著嘴巴,她卻通過流淚的眼睛 你是申明老師! 剎那間,他看懂了這句話,但只能用眼神來回答:我是! 歐陽小枝的視線卻被淚水模糊,想起2012年12月21日,那個冷到冰點的夜晚,她看到了司望的身體,少年充滿光澤的赤裸的身體,在后背心偏左的位置上,有條刀疤般的紅色胎記。 上輩子留下來的傷口? 世界末日,小枝卻什么都不說,只是憐憫地親吻他的后背,轉眼就被瘋狂洶涌的潮水淹沒…… 她瞪大眼睛,看著被膠帶封住嘴巴的司望,再也無法將他與申明老師分辨清楚了,臨死前還有一句話要跟他說 申明老師,我知道你最后一個疑問:十九年前,在你死的那天中午,我為什么約你在晚上十點魔女區見面?因為,我從你告別的眼神中,看出了你殺人的欲望。所以,我想要趕在你殺人之前,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魔女區…… 司望完全看懂了,也恨不得大喊出來:想要什么? 白癡!小枝真想打他一個耳光! 她繼續用眼睛說話 想要把我給你!那將是我的第一次??上?,申明老師,那晚你被人殺了,我的第一次沒能留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全世界都知道,你的未婚妻拋棄了你!所有人都拋棄了你!可憐的人,你失去了有過的一切,如果那一夜,我能把自己給你的話,你就不會再想殺人了,至少你還有小枝,不是嗎?申明老師。 大顆的淚珠,從司望十九歲的眼里滑落他終于明白:她是為了讓申明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淚水化開小枝的妝容,宛如從眼里流出兩道黑線,卻心有靈犀地點頭 是啊,1995年6月19日,夜晚十點,魔女區,我想要把自己給你,這樣你還能有明天,因為從此以后你必須等待我長大! 如果,這世上有后悔藥就好了!這是司望的目光深處,唯一能表達的情緒。 1995年6月19日,晚上九點半,小枝想在約定好的時間溜出學校。女生們都是從底樓的一個窗戶爬出去的,當她走到窗前,卻發現已被木條板封死因為柳曼之死,學校加強了女生宿舍管理,所有漏洞都堵上了,老師徹夜守在宿舍門口,她沒有絲毫機會逃出去。 那一夜,歐陽小枝躲在寢室哭泣,聽著窗外隆隆的雷雨聲,整宿都沒合過眼,擔心申明老師會不會出事。 第二天,教導主任嚴厲的尸體被發現了,無疑兇手就是申明老師。 全城警察都在抓捕他,可是三天都沒消息,小枝悄悄去了趟魔女區,在地下發現了申明的尸體。 小枝不敢破壞殺人現場,只能跪在水洼里放聲大哭。她回到學校把自己洗干凈,在不經意間向學校透露,說申明老師可能去了魔女區。 十九年后,6月19日,21點30分。 窗外,雷聲滾滾。 第五部 未亡人 第十六章 2014年6月19日,21點30分。 路中岳背著旅行包,走進熱鬧的七仙橋夜市,越在這樣人多繁雜之地,他就越覺得安全,就像隱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是大海。 他摸著褲兜里的手機,撥號鍵決定著另外兩個人的生死。 出門前在安息路兇宅準備了幾桶汽油,以及微型引爆裝置最近兩個月來精心設計的,僅需兩臺手機與一些廢棄的電路板,由a手機號撥出電話,通過b手機引爆,簡直可以去申請專利了。這是路中岳唯一擅長的專業,也算當年的電子工程系沒有白讀。 整片街區只有一處沙縣小吃,門上亮著紅色與黃色的燈,傳出沸騰的鍋爐聲,幾個下夜班的洗頭小弟,正在吃著蒸餃與拌面。 他坐下來點了份云吞面,壓低目光觀察四周有人從廚房間走出來,疲憊的少年額頭上有塊青色印記。 “路繼宗?!?/br> 這聲音不輕不響,少年疑惑地回頭,路中岳刻意把頭抬高,以便自己額頭上的青斑,在日光燈下更加顯眼。 “是你打我的電話?” “是的,你下班了嗎?” “剛下班?!甭防^宗坐在他面前,個子比他高了一大塊,臉部輪廓還稍顯稚嫩,很多人都以為他是高中生,“小枝姑姑有什么事?” “其實,我不是什么律師?!?/br> 路繼宗沉默片刻,緊盯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古怪,直勾勾盯著自己,就像要把他的臉看出個洞來。 當然,他也不會忽視對方額頭上的青斑。 記得從小mama就跟他說過:“繼宗,你的爸爸,臉上有塊與你相同的胎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