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難受
黑蟲循香來到床邊,不省人事的杜丹沒能感受異樣,讓小蟲爬上身,在她手上、頸間停留須臾。而后黑蟲振翅,飛下床,在房內蹓跶幾圈,同來時路線,爬窗出去,消失在房內。 此間,杜丹做了惡夢。 醒來的她完全忘了夢中內容,只記得難受萬分,下腹酸麻的感受比早些時候清晰,她神智清明,知曉毒快抑制不住。 身體難受,情緒便難好到哪去。她心煩,做不下其他事,起身穿好衣裳后,出去走動。 相府守備森嚴,不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但凡出入的門廊仍至院落通道都有人守。杜丹一陣風似,以完全不似大家閨秀的速度,在府內競走。 ……雙腿間難受。 她只能給自己轉移注意力,于是不少下人就見相爺的那位學生,不知在著急什么地,一會兒從東走到西,一會兒又從西走向南,臉色極度不好看。 杜丹行為怪異,自然有人通報。沐醒收到消息,親自走了一趟,見著了那臭臉斗雞似的丫頭在府內疾走。 「丹丫頭,妳是怎么?」 被喚住步伐,喘著的杜丹看向沐醒,半晌臉上才擠出難看的笑。 「沐醒哥,太醫開的藥沒效了?!?/br> 沐醒眉一蹙。 杜丹止不住喘,搖搖頭?!覆贿@么走,腦袋清楚,受不住?!顾崎_目光?!搞逍迅缑θグ??!?/br> 沒余裕理會沐醒,她深吸口氣,轉頭邁步,繼續她的怪異行徑。 晚些杜丹被請回院落,陳太醫已等在那兒。此時杜丹已是從水里撈出來似,衣裳汗濕,都能擰出水來。 她不斷喘息,泛紅的肌膚光瞧都能感受其熱度。坐下的她,伸手讓陳太醫把了脈。 陳太醫一臉謹慎仔細。 「請教杜姑娘,藥何時無效?」 「起初兩日還能壓上幾個時辰?!苟诺み叴吙嘈??!戈愄t也別忙了,我身體如何,自己清楚,這毒,藥壓不住的?!?/br> 陳太醫道:「杜姑娘體內之毒不會立即要命,卻折磨人,不用藥壓,怕妳受不住?!?/br> 「左右都是遭罪。我連睡夢都不得安穩,就是迷昏我也是換個法子難受罷。況且我能睡多久?」病痛磨人,杜丹的好eq在面對這種折磨,都快笑不出來。 陳太醫沒順著她話走,反道是問了同僚,找著當今神醫衣缽,正同對方請教,許再幾日便能找著解毒方子,讓她不可停藥,暫且再忍忍。 晚膳杜丹沒胃口,只喝了藥。 與她所料相去不遠,她喝了藥腦袋昏沉,但體內難受卻沒減輕幾分,只是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渾噩難受罷。 腹下痠癢直入骨髓,空虛難耐,已至痛的她,終於受不住地,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 聽完陳太醫稟報,書房裡的東方穆謹眉心緊擰。沐醒隨侍一旁,空氣凝重。 「……整個太醫院,莫非沒人奈何得了她體內之毒?」 「稟相爺,下官與嚴太醫、崔太醫幾位研究幾日醫書,方有所獲,還需要時間?!?/br> 「多久?」 「請相爺再予下官十日?!?/br> 「她那模樣撐得過十日?」 「遭罪難免,性命無礙?!挂娤酄斈樕料?,陳太醫急忙又道:「下官那日與谷神醫討教,神醫提及他有位師叔正好在京裡,那位對毒最是清楚,人喚毒閻王。下官昨日前去拜訪,交談不過幾句,收獲頗豐,這兩日就能先配緩解方子,讓杜丹姑娘不致太難受?!?/br> 「如此你還呆站這兒做什?」東方穆謹一眼神過去,陳太醫急忙彎下腰。 「下官這就告退?!?/br> 頭不敢抬,陳太醫貓腰迅速退出書房。 沉默在書房流動,候在一旁的沐醒不動如山,卻精神繃緊。 「她說七日,不過三日就毒發。我讓她再難受十日……陳子響真能弄出解藥?」忽然,一句。 「陳太醫醫術精湛,盡心盡力,爺也是為丹丫頭著想?!孤犞髯釉捴须y受之處,沐醒如此道。 東方穆謹沒再說話,人大步流星出書房。 外頭天已暗下。 來到杜丹住的院落,一眾丫環見著他急忙行禮。相爺隨手取來一燈,推開房門入內。 屋內漆黑,透過手上燈籠,辨路無礙。耳邊聽見屋內有啜泣聲,表明裡頭的人尚未睡去。東方穆謹來到桌邊,點上燈。 他轉身走向床。 床上一團隆起,微微顫動。東方穆謹拉椅坐下。 「要見本相不是?有話便說吧?!?/br> 仍是啜泣。 東方穆謹心一嘆。終究不是來與她問罪……再開口,他語氣輕了幾分。 「丹兒,不是為師故意折磨,惡膿不去,蝕rou壞身。妳那身子不好,便諸多受制,莫非妳真要如此過日子?」 「……」 「我允妳自在,允妳隨意走闖,卻沒想妳將自己弄成這般?!?/br> 「……嗚……」 「若妳沒覺不好,何以到京多時仍不敢來見?丹兒,妳自小聰穎,腦中所想不同常人,本相願助妳自在逍遙,不受拘束,可妳將自己弄成什麼樣?『既已許諾,不想其他』……說這話的人,可還是當初與我說『不願作籠中鳥』的杜丹!」 東方穆謹聲音略沉,似與她說情論理,可話到後頭,不免又摻雜一絲質問與責難。 想當初,自己對那小丫頭有的念頭,因她一句想自由自在,便放手。對比今日,東方穆謹不禁要想,若當初便不顧她想法,帶她回京,而今是否也會從她口中聽見「不想其他」。 自己成全她所想望,她卻把自己搞成另一模樣。莫怪相爺不高興。 他說話半天,床上那人身子一顫一顫,仍舊啜泣。東方穆謹不高興,卻不是真要與她發脾氣。 相爺見過的能人俊傑何其多,能入他眼的少之又少,即便多年不見,當初對杜丹的喜愛還是在他心裡留下痕跡,保有情份。否則相爺他又何必理會他人死活。 終究不忍,他起身靠近,欲再哄她幾句。 背著燈火,床上蒙了層灰影。 走近幾步,發現不對,床上之人,顫動的模樣不似哭泣。東方穆謹大步來到床邊,掀了擋在床邊的被褥── 拱起的一座小玉橋。 玉橋其面潮紅,身上滿是汗水,不斷粗喘。 一對迷濛圓眼向走到床邊之人望來,啜泣聲中,艱難地發出聲音: 「……爺……嗚……嗚……」 汗水已溼了衣衫,勾勒出身體曲線,床上人兒衣衫半敞,髮凌亂,上身半拱,腿卻蜷縮,雙手夾在腿間蹭動。 她面容痛苦,不斷發出嚶嚶嬌泣。 東方穆謹掀被的手停在空中,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