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出去玩一趟,就當散散心。你留在這里反而讓我牽腸掛肚,無法專注做事?!薄賱褚淮?,神情已頗為懇切。 白輝遲疑了很久,最后似是不得已地應了一聲,“好吧?!?/br> 繼而被周朗夜一把摟緊,一個深吻壓在了白輝唇上。 臨別在即,周朗夜也曾想過生死之事。以周澤冷酷狠戾的程度,一旦自己失手,不知道會是什么下場。 他也還年輕,三十不到的年紀,也期望一嘗夙愿以后做回自己。而白輝就像是周朗夜這場表里不一的人生里所獲得的最純凈美好的一個濾鏡,不管周朗夜手上沾著什么不堪的污痕,都可以在白輝這里滌蕩得干干凈凈。 他慢慢地吮吸他的雙唇,一只手往他的校服下探去,聽著懷中人發出輕微的嗚咽。 最后周朗夜把白輝打橫抱了起來,低啞地說,“我們晚點吃飯?!比缓蟛蝗莅纵x反抗,將他抱進了樓上的臥室。 他把白輝放在床上,自己則半跪于地。他從來沒有這樣深情而溫柔地為白輝做過,直到白輝抓著他的頭發,聲音發顫地說,“不要了...我受不了了......” 周朗夜才從地上起身,將白輝的兩手壓過頭頂,再一次地與他深吻廝磨,啃咬著他的唇珠,把他的雙唇變得鮮紅瀲滟。白輝微仰著頭,意識和感官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周朗夜掌握了他的一切,他只能發出一些縱情的低喘與呻吟。 他們的身體緊緊貼著,一寸也不想分離。彼此灼熱的體溫好像無數流淌的熱焰,在皮膚下涌動,隨時隨地都能叫人迷失融化。 周朗夜進入時,一再地親吻白輝讓他放松,過去他從未在床上如此多次的吻過對方。他們忘情地投入在這場毫無保留的性/愛中,沒有人說話,沒有承諾也沒有告別,紊亂的呼吸心跳和不間斷的濕吻代表了一切。三年來,這份愛始終縹緲無形,從未有過實體,這一刻卻好像可以摹狀,有了繽紛的色彩和灼人的熱度。 最終白輝還是忍不住哭了,內心壓抑的欲望和對于周朗夜種種癡嗔不舍,讓他用力地咬住男人肩上的一塊肌rou,在不能抑制的抽泣中,他很快嘗到了咸澀的血腥味。 周朗夜沒有制止他,就任由他咬著。白輝有一對尖利的犬齒,笑起來時那對虎牙可愛迷人,現在它們都深陷于周朗夜的皮rou之中,為他留下了一道數日未能愈合的傷口。 - 白輝離港的那天,初夏多雨的平州迎來了一個難得的晴天。 周朗夜送他去機場,頭等艙的通道沒有乘客排隊,白輝戴著墨鏡口罩,托運完行李箱以后,他在登記樓的入口處停了一下。 他隔著墨鏡看向男人,在他們周圍有擁抱吻別的情侶,也有關切叮囑的親人,但他們只能平靜地站著,看著彼此,別的什么也不能做。 周朗夜穿著襯衣西褲,面色沉靜,他幫白輝提著旅行袋,見白輝凝著不動,就說,“落地了給我發個信息?!?/br> 白輝點頭,伸手去接自己的東西,然后說,“你要小心?!?/br> 周朗夜把旅行袋交給白輝,微涼的指尖在白輝掌心輕撫了一下。 這就是他們的告別了。 白輝轉身進入閘口,沒有再回頭。 周朗夜在返回公司的路上,接到助理陶芝的信息,“恭喜周總,今天發布了新一屆的董事會名單,您成為總公司的五位董事之一,也是最年輕的一位董事?!?/br> 周朗夜的視線,從手機轉回到延伸的高速路上。這個消息早在一周前他就已獲悉,目前周氏的董事會里有他,也有同父異母的兄長周維琛,以及另外三位年長的公司元老。 而周澤作為總公司的ceo,為了避免其他董事擔心周家一門獨大,影響投票及決策,已經自動從董事會退席。 長達數年的謀劃,終于要到圖窮匕見的一天了。 周朗夜下車時,看了一眼掛在后視鏡上的佛陀吊墜。這是他與白輝在海市發生車禍以后,白輝去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里替他請來的。此后就一直掛在周朗夜的私人座駕里,護著他出入平安。 其實周朗夜這個人,某種意義上也是兩手空空,無所倚仗。遇見白輝,為白輝所愛,大概是他生平最僥幸的一件事。 - 三天后的董事會召開半年度會議,周朗夜在進入會議室前,給白輝發了一條信息,只有短短四個字,“玩得開心?!?/br> 然后他關掉手機,打開辦公室的門,與等候在外的陶芝說,“你先準備幾個文件,暫時不用跟我進去?!?/br> ——不相干的人,他都不愿過多牽連。 會議前半場是各城市分公司的業績匯總,會議室里進進出出走動了幾波人。周朗夜好整以暇地坐著,聽得多而說得少。后半場就剩了董事會的幾位大佬和機要秘書,輪到周朗夜發言時,他慢慢靠入椅背,先是沉默了幾秒,等到場內的眾人都面露疑惑地看向他了,他才說,“各位,我剛升任董事,來不及準備像樣的見面禮。就把今天的提議送給各位,以示周某的心意吧?!?/br> 說著,周朗夜的視線掃視一圈,再開口的話就讓場面徹底凝固了。 “我父親周澤為了防止惡意收購,曾經擬定兩個條款,在座應該都很清楚。其一,董事會五席,不允許同時更換,每年最多只能換任一位董事。其二,更改規則必須全體董事投票,如果投票沒有通過,提出改變規則的人就會被踢出董事會?!?/br> 周朗夜說到這里,一位何姓董事似乎察覺了什么,試圖打斷他,“小周總,凡事要三思......” 周朗夜揮了揮手,示意對方住口,繼續說道,“我的提議很簡單,今天這場會議,我要更換周氏總公司除我以外的全部董事,當場投票決定。我的律師和在座各位的秘書或律師都可以監督投票流程?!?/br> “與這項提議相關的條件,我附帶了三項?!?/br> “第一,如果5:0通過我的提議,我將有權更換所有董事,但各位會保持現有的年薪、退休金以及股權分紅?!?/br> “第二,如果投票結果為4:1,唯一反對的那位董事就會離開,且沒有任何利益保障?!?/br> “第三,如果投票結果為3:2,則我持有的所有周氏股份,將全部分給兩位投出贊成票的董事?!?/br> 周朗夜點擊鼠標,把投影屏幕換作了簡單明了的文字釋義。他看到對桌的周維琛已經站起來,似乎想沖上來揍他,而他神色冷然,為自己的提議做了最后總結,“各位好好考慮,我們馬上投票表決?!?/br> 周維琛沒能揪住他的衣領,周朗夜先出手將對方制服了,反擰著周維琛的胳膊把他壓在會議桌上,對他說,“周維琛,我建議你好好聽取律師的建議,看看下一票應該怎么投。不要成為那個最終離開董事會且分文不得的人?!?/br> 周朗夜有備而來,打的是背水一戰。 他聽見席間的耳語,其中有人說,“何董,您看看,如果投票結果是2:2,那么最后那個董事肯定會投贊成,因為這樣一來,就符合周朗夜提出的第三個條件,贊成的人會分走周朗夜的全部股份?!?/br> 同時又有人說,“趙董,這個投票您沒法反對,如果投出2:1的情況,那么第四個董事清楚如果自己反對,就又變成了2:2的平局,第五人肯定會投贊成,因為他會獲得股票分紅?!?/br> 繼而再有人說,“這樣一來,第四個投票的董事肯定會改投贊成,第五個也必然會贊成,這樣唯一反對的那個就會變成唯一離開的人?!?/br> 周朗夜給了一個無法破解的局。他經過漫長的蟄伏,獲取周澤的信任,入主董事會,以自己全部身家作賭,要為周氏徹底換血。 投票開始時,會議室內靜得落針可聞。 周朗夜最先投票,他為自己的提議投了贊成。接著是何姓董事,第二票贊成......最后是周維琛,在良久的權衡過后,第五票贊成通過。 在周澤控制下長達二十余年的周氏突然一朝變天,從此成了周朗夜的囊中之物。 - 周朗夜離開會議室時,周氏總部的整棟大樓似乎都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氣息。 周澤已經獲知發生的一切,大概正在從用地拍賣的外省趕回平州的途中??墒侵芾室勾髾嘣谖?,已經無所為懼了。 鴻聲商貿早已暗中收購了周氏旗下華訊影業的過半股權,周朗夜也與韓琳的父親韓仲平談定了一項為其政績加分的大手筆投資。他從那些職員們驚恐不安的眼神中徐徐走過,讓陶芝通知司機備車,準備趕去華訊影業與沈卓碰面。 這樣的時刻,到來得并不如預期的狂喜。周朗夜走出電梯時,甚至感到一陣失重般的空虛。 董事會集體撤換的消息應該傳播得很快,前廳里穿梭來往的職員,紛紛以一種惶惑的神情向他低頭問好,無比客氣地叫他,“周總?!?/br> 周朗夜走向旋轉門,正午的太陽灑落在反光的門扇上,隔門站著一個人,陽光把他原本的黑發染作了燦爛的金色。 這一瞬間,周朗夜幾乎以為自己做夢了——那一抹清俊的身影,就站在轉動不停的門外,穿著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褲,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白輝當然不是在得知消息以后才趕來這里的。他昨晚就已悄然回到平州,不管結局如何,他從未想過要在這一刻背棄周朗夜。 周氏大樓里上上下下近千人。唯獨站在周朗夜對面的這一位,在周朗夜決意獨自承受一切時,誓與他不舍不棄。 作者有話說: 小周總的董事會決議參考《the art of strategy》一書, 由耶魯和普林斯頓的兩位商學院教授 avinash dixit和barry nalebuff所著。 - 后面不是糖,是大刀。 但他們真的愛過。 第40章 學長,我們就到這里吧 黑色賓利正慢慢駛入環形車道,周朗夜快步走出旋轉門,將白輝一把拉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法將他擁在懷里,只是讓他離自己更近了些。 白輝眼中透出明顯的緊張,問他,“學長,你還好嗎?” 周朗夜盯著他,與他交握的那只手暗暗緊了緊,聲音卻是一貫的冷靜,“現在可以給我母親一個交代了?!?/br> 賓利緩停在他們身旁,司機跑下來為他們開門。 周朗夜讓白輝先上車,白輝側身進了后排,周朗夜跟著入座,吩咐司機,“去華訊影業?!?/br> 繼而就降下了前后座之間的格擋,一下把白輝摁緊在自己懷里,聞著他頸間中性香水的清淡后調,低聲問,“怎么回來了?不是應該馬德里么?” 白輝的身體輕軟,聲音也很軟,“......放心不下你,還是覺得回來比較好?!?/br> 周朗夜幾不可察的嘆了一聲,就算給白輝講了那位唐先生的無辜慘死,還是沒能讓這個小孩后怕畏縮。他一如既往地回到了周朗夜身邊,好像永遠都不會離開。 松開白輝時,周朗夜對他說,“既然回來就不要走了,我還有一些后續的事情要處理,等忙完以后抽空陪你去歐洲?!?/br> 很奇怪的,白輝竟然沒有為此流露絲毫欣喜的表情,只是說,“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br> 周朗夜覺出一點異樣,可是他的手機已經快被不斷涌入的來電打爆了,他必須先接幾個電話。 白輝主動說,“你忙吧,一會兒我就在車上等你?!?/br> 說完就往車窗邊挪了挪,很懂事地不去聽周朗夜的電話內容。 如果說在某些事情上,周朗夜也曾有意地避開過白輝,那么現在他已經徹底放下了戒備。他一邊給沈卓回撥電話,一邊伸手將白輝攬到身邊。 周朗夜就像一根繃得太久也繃得太緊的弦,盡管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夙愿,接踵而來的問題仍然很多。白輝的意外現身,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安慰,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沒有這個小孩了。過去的三年,長達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相伴,白輝之于周朗夜的意義早已超越尋常感情之上,成為了不可替代的那個唯一。 周朗夜專注地聽著沈卓說話,同時又分心出來,隔著衣料在白輝身上撫摸。他的指觸沒有包含情色的意味,只是慢慢地感受著白輝,好像要一再地確認他的存在。 由周朗夜撤換掉的董事會需要立刻安排新任董事,而沈卓并不是其中之一,因為沈卓不會為周家做事。 周朗夜從這天中午開始一直不間斷的忙碌著,白輝也像承諾的那樣一直等著他。傍晚時分,周朗夜終于吩咐司機把白輝送回青屏半山,而他則獨自駕車去了位于市區南面的周家大宅。 是的,周澤要見他。 如今要見周朗夜的人太多了,周澤也不過只是其中之一。 今晚的周宅異常安靜,吳萱和周維琛都不見了蹤影。周朗夜被傭人領到書房前,傭人退走了,他在門上敲了兩下,然后推門而入。周澤坐在沙發里,電視上正在播放這一時段的城市新聞。這是平州收視排名第一的新聞類節目,被稱為“電視臺臺花”的閔姓女主播據傳是周澤近些年的新寵。 周朗夜走過去,在一旁的扶手椅里坐下,一臉平靜地說,“聽說父親還沒吃晚飯?怎么,胃口不好嗎?” 周澤又看了幾分鐘新聞,直到廣告插播進來,他也站了起來,走到周朗夜跟前,然后狠狠給了周朗夜一記耳光。 從小到大二十九年,這是周朗夜第一次被周澤打。 周朗夜偏著頭,嘴角輕微地勾了勾,瞥見電視上播放著一條闔家歡樂的售樓廣告。 周澤以他一貫的煙嗓,冷著聲說,“你如今膽子大了,敢拿你老子開刀了?!?/br> 周朗夜一側的臉頰泛起了明顯的紅痕,臉上神情卻很淡然。周澤還站在他跟前,周朗夜沒有仰視對方,平聲說,“坐吧,我們聊聊?!?/br> 就這么一瞬間的對峙,周澤倏忽有些失神,他好像從周朗夜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長子周維琛是不像他的,周維琛花天酒地大腦空空,只配做個紈绔混世的富三代??墒侵芾室共灰粯?,周朗夜靜水流深鋒芒內斂,頂著一個私生子的身份一無所有地回到平州,暗中籌謀了這么大的一盤棋,甚至騙過了向來老謀多疑的周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