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世人自然為宋祁抱屈,于是民間稱譽兄弟倆為“雙狀元”,稱之為“大宋”、“小宋”。其實這是給了宋庠的臉面,若論狀元,其實還是他的弟弟宋祁的。 而且就才干而論,宋庠的文章見識以及做官之簡明干練都不如宋祁,只不過宋祁為人灑脫風流,生活奢侈享樂,多蓄婢妾聲妓,所以給人以一種不太穩重的感覺,所以官也沒宋庠做的大。 反觀宋庠官運亨通,仕至宰輔,其實,宋庠從政一味慎靜,幾無建樹可言,而宋祁無論在朝在外,每有直言讜論,且多切實之見,如早年間便直言財稅之弊的“三冗”、“三費”論,論河北軍備等,都是發人深省之見,也博得朝中開明之士的贊譽。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宋祁,宋庠卻橫挑鼻子豎挑眼,以兄長之態指手畫腳的指謫他,當年宋庠還是副宰相之時,上元之夜卻拿著周易苦讀,別人呼朋喚友的看花燈猜燈謎,這位老學究看的實在是不能入眼,但是別人他沒權利說,于是跑到宋祁那邊對他發了頓脾氣道:“你看看你,成天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也不好好學,就知道享受,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州學中苦讀詩書應考吃冷粥充饑的情景么?你已經忘了貧寒之時了?!?/br> 宋祁對這位兄長實在沒辦法,但是聰明如他也會有辦法對付這個腐儒兄長,于是笑著反問道:“哥哥難道不明白當年吃冷粥是為了什么么?若是科舉高中之后還是吃冷粥,當年又何必應考呢?” 一句話噎的宋庠拂袖而去。 宋庠是個讀死書的典型,而這種腐儒恰恰為某些人所喜,所以他才能當狀元,才能一度進入權力中心的兩府當了副宰相,可是這人的執政本事實在是平庸,沒有建樹就算了,還老是當絆腳石,趙禎是個比較開明的皇帝,所以親政之后,這個畔腳石便被一腳踹開了。 偏偏此人又從無過錯,怎么說也是曾經的狀元,要是公開說他沒本事,豈非自己打自己的臉,于是便外放揚州,眼不見為凈;享受中樞俸祿,干的卻是知府的差事。 就是這樣,揚州在他的治下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三年下來,這個富庶之地居然連個饑荒都熬不住,而且釀出來數顆毒瘤。 面對馮敬堯這樣的刁頑之徒,宋庠感到力不從心,他認為證據一出來,馮敬堯便會立刻伏法認罪,豈不知世界不是書中所說的那么完美,經歷了揚州的這一切,宋庠也有些自知之明了。 宋庠求救般的看著蘇錦,蘇錦也明白讓他審是絕對審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從這馮敬堯口中翹出來,譬如屯糧之處,譬如以往所做的案子,都要他承認,一開場便被他占了上風,后面還怎么審? 但是宋庠不開口,蘇錦是不會越俎代庖的,宋庠是知府,審案之事知府有權利,自己卻沒權利,硬是出頭引起宋庠的不滿不說,也會引起眾人的議論,說自己不懂規矩。 蘇錦本是個無視規矩之人,但是幾個月下來,也跟大大小小的官員打了不少交道,官場上的規矩自然也懂了許多,這些事可大可小,引起他人不滿或許看起來不起眼,但是積少成多,一旦爆發出來,這便是上綱上線的罪責之一,蘇錦也時刻提醒自己注意這一點。 “蘇專使……這個……本府有些不適,想去一旁歇息片刻,請專使代勞審訊,不知意下如何?” 宋庠說的極有技巧,我不是沒本事跟他斗,我只是忽然不舒服,你幫我問,我一邊坐鎮。 蘇錦微微一笑道:“府尊大人日夜cao勞,身子可要當心,這些事原該屬官代勞,只可惜提刑也是罪犯,本使審問又于理不合,真是難為?!?/br> “如何于理不合?欽命說的清楚,糧務相關之事便宜處理,此案正是與糧務有關,專使大人莫要推辭了,若非本府身子不適,定不會請專使大人勞頓?!?/br> 蘇錦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本使便代府尊大人詢問了,府尊大人在側指點,本人倒也有些底氣,人來!沏一杯熱茶讓府尊大人暖暖身子?!?/br> 蘇錦邁步走向主審的案幾,宋庠知機捂著肚子在衙役攙扶下走到偏案出坐下,跟蘇錦掉了座兒,喝著熱茶,吁了口長氣;心道:“早該讓蘇錦去審,本府才懶得跟這些刁頑之徒多費些言語,沒得污了本府的嘴?!?/br> 第四二六章搏殺 蘇錦在案后坐下,拿起驚堂木來舉起,忽然覺得這很可笑,于是又輕輕的放下,離開座位來到馮敬堯面前微笑道:“普濟大師,別來無恙啊?!?/br> 馮敬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聲‘普濟’,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若非昨日在大明寺中著了道兒,又怎能到了這幅田地。 猛然間他忽然明白那些官員的證據是從何而來了,定是昨日自己佛前懺悔說漏了嘴,被這小子偷聽了去;想到這里馮敬堯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干了一輩子殺人放火的勾當,臨了卻去信什么佛,懺什么悔,這輩子注定下地獄,又何必在意虛妄的心魔的折磨。 那老和尚當真可惡,若非他當日危言損聽言及心魔會傷及自家性命,在那種情勢之下,自己仿佛被洗了腦子一般,居然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話,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休。 蘇錦圍著馮敬堯饒了個圈子,笑道:“馮爺還記得當日在北口三里胡同,你我初次見面時本使說的話么?” 馮敬堯從鼻子里哼出一聲道:“你馮爺豈會記得你這促狹小人所說的話,你便是說了千句萬句,在你家馮爺這里只當是放屁?!?/br> 蘇錦呵呵一笑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當日我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你‘本使行事豈是宵小所能揣度,任何人要是敢于愚弄輕視本使,他的下場都會很慘’這句話看來你真當成了耳邊風了;所以你才有今日,本使對你還不夠好么?事前警告,事后提醒,你這般瞪著本使做什么?難道我說錯了么?” 馮敬堯怒道:“無膽鼠輩,只會背地里蠅營狗茍,弄些迷藥迷香來害人,有種單槍匹馬咱們手下見真章?!?/br> 蘇錦仰天大笑道:“你還真是幼稚,一大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這年頭誰來跟你單挑?你殺了成都府唐家七十余口的時候給他們的單挑的機會了么?你殺了黔州山寨五六十名綠林強盜的時候給他們單挑的機會了么?還不是下藥迷倒,然后揮刀砍殺,先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再來指謫別人的不是好么?” 馮敬堯怒吼道:“污蔑,造謠,你有證據么?現在老夫淪于你手,你當然愛說什么說什么,甚至加個謀反的罪名于我之身也不稀奇;只是老夫提醒你,大宋亦有法度,沒有證據你便治不了爺的罪,到時候還要乖乖的把爺放出來,賠禮道歉?!?/br> 蘇錦簡直快要樂瘋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馮敬堯道:“是你瘋了還是本使瘋了,你還有這樣的幻想么?你這一輩子還沒活夠?當日你jian殺馬欄山下一家五口之時,便該被正.法了,那時候你十八歲,到現在最少三十多年過去了吧,馮爺難道還沒活夠?這三十多年你是欠著閻王爺的,怎地還不清楚?” 馮敬堯怒道:“一派胡言?本人不懂你在說什么?!?/br> 蘇錦笑道:“前事歷歷在目,你可以說不知,但是不表示沒發生過;本使不妨告訴你,本使已經四處遣人前往馬欄山、成都府、廣安、黔州等地,不肖十日,各地的官府卷宗,有關人證物證均會陸續到達,你那師傅和師兄弟們都是習武之人,身體康健,當還在人世;案發各地的官府也必然有人證物證的搜集,沒尋到你,自然是無計可施,一旦抓到你,你還想抵賴?勸你還是休想了吧,別說你為了改換面容將鼻子給砸歪了,你就是將眼珠子挖出來,將嘴巴割的裂到耳朵根子,當事之人還是會一眼將你認出,你信也不信?” 馮敬堯默然不語,蘇錦的話打中了他的軟肋,在高明的手法,也不免留下破綻,更何況當日作案之時根本沒什么手段可言,破綻自然太多了。 蘇錦收起笑容道:“其實本使也不必這般的大費周章,你在黔州的案子已經有人出來作證,你為了給兒子報仇,殺了五十名土匪的事兒早就有了明證,這個人當時就在場,而且碰巧他昨日福大命大,并沒有像你從黔州帶來的其他弟子一樣被官兵給殺了,有他出來作證,你還有抵賴的余地么?” 馮敬堯一驚,眼神游移不決,蘇錦一招手,兩名馬軍侍衛押著一個人來到臺上,那人一見馮敬堯便噗通跪倒,帶著哭腔道:“師父,馮爺,饒恕弟子吧,弟子實在是受不了他們的折磨,弟子不想死啊……” 馮敬堯身子一軟,癱坐地上,口中喃喃道:“原來是你,辛五能啊辛五能,爺何時虧待過你,沒想到關鍵時刻,你居然將爺送上了斷頭臺?!?/br> 辛五能鼻涕眼淚一大把道:“馮爺,弟子也是無奈啊,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抵賴還有何用?其實……其實弟子這么做也是拜您老人家所賜,您老人家就認命吧?!?/br> “說什么都沒用了,你既然背叛了龍虎門,也不必為自己找些理由?!?/br> 辛五能道:“弟子怎地是找理由,這么多年來,跟著你從西北黔州過來的幾十名兄弟,被你暗中害死了二十多個,若非我和二師弟三師弟五師弟等人機靈,對你表現的忠心耿耿,怕是早和那些師弟們一樣被你暗中給殺了;你當弟子不明白么?你這是怕他們嘴巴不嚴,將您的過去給說出去,但凡有稍微過激言行的,你都會暗中將他們殺了,這些事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br> “住口……你這個軟骨頭,當日……當日便不該留著你這禍害?!瘪T敬堯大喝道。 辛五能擦了擦眼淚鼻涕站起身道:“馮爺,你終于將真心話說出來了,也好,這樣我也不用內疚了,你的事本來我還有所保留,但既然如此,索性將你在山寨搶.劫殺人的樁樁件件全部坦白,反正你也活不了,不如讓我為自己的性命多掙一分機會?!?/br> 馮敬堯嗓子眼你發出低沉的悶吼,猛然間他用盡力氣接連翻滾,瞬間便滾到辛五能腳下,腳一勾將辛五能勾倒在地,辛五能嚇得大叫,手腳發軟,接連撲騰。 只見馮敬堯一個翻身,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張口咬住他的喉嚨,一聲軟骨碎裂之聲清晰的傳來,辛五能發出長聲的嚎叫,手腳在馮敬堯的臉上亂抓亂摳,但是越掙扎嗓子眼的血水便噴涌的越厲害,順著馮敬堯的頭臉兩邊往外噴濺,像個紅色的小噴泉一般。 眾人都驚呆了,蘇錦也嚇了一跳,都捆成這樣了,馮敬堯居然還有殺人之力,剛才自己還好整以暇的在他周圍轉了幾圈,要是他當時便發難,憑自己的身手怕是結局跟辛五能一樣了。 其實蘇錦不知道,剛才的馮敬堯即便有殺人之力,也不會動手,因為他還抱著脫身的幻想,若是一旦襲擊蘇錦,其他的事先別說,光是當眾襲擊官員這一條他便無法抵賴;而當辛五能到來之后,他知道西北的事兒已經瞞不住了,這才絕望了,而蘇錦又回到了案幾后面,一腔怒火只能發泄在叛徒辛五能身上。 蘇錦很快便想通了此節,即便如此,身上嗖嗖的發冷,左右廂兵和捕快這才反應過來,一窩蜂的上去拉的拉扯得扯,要將馮敬堯拉開;臺下的百姓都看傻了眼了,忽然之間臺上便上演了這出血腥的一幕,馮敬堯號稱揚州之虎,吃人不吐渣,看來是名不虛傳。 衙役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鋼刀刀柄砸掉了馮敬堯的數顆牙齒,這才將馮敬堯拉脫離辛五能身上;再看辛五能,渾身抽搐,手捂著嗓子口雙眼翻白,眼見是不行了。 蘇錦嘆了口氣道:“這又是何苦呢?馮爺,你手頭上的人命又多了一條?!?/br> 馮敬堯大吼大叫,狂態懾人,蘇錦揮手吩咐道:“將他雙腳再上一具鐐銬,找個牲口口籠來給他罩住,這人是牲口,不要將他當人看?!?/br> 頓了頓又道:“將辛五能的尸身抬下去,弄個棺材裝上,為虎作倀之人,死于虎口之中,倒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br> 第四二七章借你的黑風指 蘇錦看著馮敬堯,待他情緒稍微平復,這才道:“馮爺,事到如今還不如痛痛快快的認罪來的爽快,也教世人知道你馮爺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br> 馮敬堯嘴角鮮血淋漓,渾身篩糠般的抖動,如擇人而噬的猛獸盯著蘇錦道:“你當便穩cao勝券了么?最起碼你有兩件事尚未了結,一件能砸了你的差事,一件能要你的命,老夫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你墊背,也要拉上揚州百姓墊背?!?/br> 蘇錦罵道:“死不悔改的東西,你所恃無非是屯糧之處隱秘,本使尚未查明罷了,至于你說的能要了我的命的事,奉勸你還是省省吧?!?/br> 馮敬堯齜牙大笑道:“你怕了?” 蘇錦啐了一口道:“你不妨大聲宣告出來,看看有誰能信你?!?/br> 馮敬堯冷笑道:“是你逼我的,原本老夫還想以此作為交換條件,你我各退一步,然此時已是脫身不得,只好拉了你去黃泉路上作伴了?!?/br> 蘇錦緊盯著他的眼睛道:“既然你堅持,本使不用你開口,以免又讓你加上一條污蔑官長的罪責,本使替你說出來如何?也好讓你看看百姓們是何反應?!?/br> 蘇錦起身走到臺前,高聲道:“諸位父老鄉親,馮敬堯冥頑不化,事到如今還存有幻想,也不知他從何處風聞,說本使動用揚州府征集的軍糧賑濟,想用此罪反咬本人,置我于死地;鑒于城中最近風言較多,本使也不妨直接在此澄清,有懷疑本使擅動軍糧者,可去保揚湖南軍糧官倉查看,看看三司征集的十萬石軍糧是否還在;軍糧征集之后,會打包上簽,三司會在每包糧食口打上封條印綬,且每包均有定數,有懷疑者,可去查驗,本使行得正站得直,從不怕這些宵小之輩的誣陷栽贓?!?/br> 宋庠聽得目瞪口呆,這小子撒謊眼都不眨一下,若是有人去查看,當然是滿包糧食堆積在軍倉中,而且蘇錦肯定又是在糧包上做了手腳,私自偽造了三司封印作假,不用說,不知底細之人根本看不出來破綻。 蘇錦大聲宣布此事,其實是將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給挪開了,這件事一直沉甸甸的壓在大家的心頭,永遠成為一個隨時爆炸的定時炸彈,但是此事捂到今天,已經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所有的人都想利用這個把柄關鍵時候要挾一把,而想將此事一風聲不漏的堵在揚州城里,幾乎沒有可能。 鑒于諸般考慮,今日公審之前,蘇錦便做了這樣的決定,決不在此事上在做退讓;別人謠傳猜測,還不如自己出來說話;當然了要他親口承認他是不干的,他能做的便是將一切做到嚴絲合縫,讓人無話可說,至于朝廷知曉之后前來查勘之時,他當然會跟有司坦誠,對于百姓,就沒必要讓他們知道的更多了。 百姓們紛紛叫道:“蘇大人,別人如何謠傳,我等都不信,蘇大人是愛民如子清正廉明的好官,誰要是輕信謠言誣陷蘇青天,咱們都不答應?!?/br> 更有人叫道:“我等才不管什么軍糧民糧呢,我只知道,百姓沒飯吃,蘇大人奉皇命賑濟我等,我等感激不盡;至于軍糧還是民糧,吃到肚子里都變成黃白之物,有何區別?” 眾人哈哈笑道:“是啊,糾結這些有何意義?難道餓死我等百姓,卻放著軍糧在糧倉里發霉不成?蘇大人放心,這事大伙都信你?!?/br> 蘇錦拱手道:“多謝諸位,軍糧自然是動不得,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到了要動軍糧才會救活揚州百姓的地步,本使會毫不猶豫的動用軍糧;知府大人也必會跟本使一樣不會為了保烏紗保性命而置全城百姓于不顧,今日一并將話說清楚,也免得有人老是以此為契機,誣陷栽贓我和宋大人?!?/br> 蘇錦轉身看著馮敬堯道:“你看到了么?這就是民心,你說出此事來也會是這個結果,他們不會信你,只有更加的痛恨你?!?/br> “好個刁滑的小子,你這樣只能愚弄百姓罷了,若是有京城來的上官提審本人,你猜他們會不會這般的好糊弄呢?” 蘇錦正色道:“馮爺,你還不了解我,我蘇錦的心中可不知道后悔兩字怎么寫,既做了我便不怕人知道,你要說,盡管說去,只不過在此之前,先的伏法認罪;你若是個爺們就跟小爺一樣敢作敢當,莫教我看輕了你?!?/br> 馮敬堯只是冷笑,不予作答。 蘇錦高聲道:“來揚州之前你做的那些案子須得等各地證據匯集方能定你的罪,這里且不細說,我只問你揚州之事;第一樁,制造紅粉陷阱,以此要挾控制揚州大小官員十余名,此罪你可認么?” 馮敬堯咬牙道:“不認?!?/br> 蘇錦道:“不認不代表便能無罪,你藏于紅影樓金佛內的控制官員的自供狀便是物證,已經抓獲的揚州屬官十余名,另外解救的十余名良家女子便是物證,你可要和他們對質么?” 馮敬堯道:“誣陷,都是誣陷?!?/br> 蘇錦轉頭對府衙文書道:“馮犯第一條設陷阱控制官員罪名成立,記下吧?!?/br> 那文書愕然道:“可是犯人沒有招供啊?!?/br> 蘇錦喝道:“難道你親眼看見一個人拿刀捅死另一個人,只因為殺人的人不承認便不定罪么?人證物證俱在,符合宋刑統定罪標準,定下了?!?/br> 那文書趕緊記下這一條,將經過寫成口供,蘇錦拿著口供上前對馮敬堯道:“按手印吧,不要惹惱了本人?!?/br> 馮敬堯道:“老夫便不按,你能如何?” 蘇錦一招手,衙役捕快頓時上來十幾個,圍成一圈,擋住臺下百姓的視線。 潘江捉住馮敬堯的手用力掰開他的食指道:“專使大人,按手印吧?!?/br> 馮敬堯大吼大叫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們這是作偽證,你們這幫惡吏無視朝綱法度,會受到嚴懲的?!?/br> 蘇錦想了想道:“你說的很對,幸虧你提醒了本使,要不本使差就犯了大事了!潘江,抓著他的手指捅我一下?!?/br> 眾人不明白蘇錦到底搞什么鬼,不過潘江還是硬是拽著馮敬堯的手指在蘇錦的腰上輕輕捅了一下,蘇錦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叫,嚇了眾人一跳,臺下百姓們伸頭跳足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聽圍著的人群中又傳來一聲慘叫,這回卻是馮敬堯的慘叫聲。 衙役們紛紛散開,眾人這才發現,馮敬堯的手上鮮血淋漓,右手食指短了一截,正自大喊大叫,痛苦不堪。 潘江走到臺前道:“諸位鄉親,適才專使大人勸告馮犯按手印畫押伏法,不料馮犯兇惡,突然暴起傷人,用苦練四十年的黑風指戳中大人腰肋,若非馮犯捆綁甚牢,又傷后無力,專使大人必為其所傷;為了不讓馮犯再次暴起傷人,本指揮不得已揮刀隔斷犯人食指,廢其黑風指武功,同時以示懲戒?!?/br> 眾百姓恍然大悟,紛紛痛罵馮敬堯死到臨頭還這么橫,有人鼓掌叫好,說應該將他的手指腳趾都剁下來,以免他再用出黑風手黑風腳什么的。 有的連聲詢問蘇青天傷勢如何? 當然也有人表示懷疑,但是懷疑的話語剛出口,便被身邊一片白眼的海洋所淹沒,也就識趣的閉嘴了。 蘇錦假意揉著腰眼回到案邊,伸手啪嗒一聲扔了一個物事到案后文書的小矮幾上道:“拿去畫押?!?/br> 文書抬眼一看,嚇得魂飛魄散,蘇錦丟到他案幾上的正是一節手指頭,那手指就像被砍了頭的毒蛇一般兀自跳動,滲出的污血將一片白紙染得紅彤彤觸目驚心。 “發什么愣?用紙包起來,后面的口供一律用這玩意蘸了印油畫押,你可要保存好了,否則手續不全無法定罪,我拿你試問?!?/br> 文書滿腦門都是汗,抖著手掏出帕子,捉泥鰍一樣將那根手指捉住包好,放在手中像是一截燒紅的火炭,揣兜里也不是,放案上也不是。 臺上眾人看在眼里,眼珠子亂蹦一地,暗自驚嘆專使大人的無法無天,不過細細一想,碰到像馮敬堯這般死硬的貨色,非蘇錦這等非常手段怕也是絕難對付得了,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宋庠面無人色,呆坐一旁,連假裝腹痛捂住肚子作秀的動作也忘的干干凈凈了。 第四二八章算舊賬 馮敬堯手指劇痛,卻兀自硬氣,上前幫他包扎傷口的醫官差被他用頭給撞翻在地,潘江喝道:“不愿包扎便隨他去,可不是咱們不給他醫治?!?/br> 馮敬堯吸著冷氣,咬碎鋼牙罵道:“你們這幫天殺的惡賊如此刁毒,老夫死后化為厲鬼也決不饒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