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蘭亭眉峰一挑,眼角端的生出三分邪氣,水霧中異樣妖嬈,瞥著她,施恩般地口吻道,“本王給你兩個選擇!” 申柔佳睜大一雙溫潤鹿兒般的眼,臉上又現淺淺的驚喜,心中又升起了一小絲的期待……莫非,莫非是要她侍寢? 蘭亭悠閑地飲了一口清水,在申柔佳滿眼的期盼中開口,“第一選擇,申小姐可以自已走出本王的寢房。只是你既然喜歡光著身子進來,自然只能光著身子出去!” 申柔佳腦子倏地炸開,眸中頓時閃過錯愕,她微微地動了下自己的手,掌心里泌出冷汗,似乎冷得有些透骨,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艱難地開口問,“第二呢?柔佳還有第二選擇,請王爺賜教!” “第二……”蘭亭故意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邊飲水邊欣賞著申柔佳如囚犯在等最后審判時的那種既忐忑不安,又恐懼的表情。 最后,俯下身,對上她的眼,邪氣的笑容里多了一絲詭秘,聲音溫潤而緩慢,“本王給你一塊遮羞布,讓侍衛護送你回王叔那,今夜的事,本王就幫你先壓下來?!鄙耆峒淹低档厥婢徚艘豢跉?,看來今晚色誘不成,雖然吃了一些小苦頭,但總算能夠全身而退! 留得清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在她這口輕松的氣尚未悉數吐凈時,蘭亭突然帶著惡意的戲謔迅速接著道,“但是,你要把今晚做過什么,說過什么,一字不漏地回報王叔,至于王叔是如何處置他自已的義妹,就不關本王的事!” 申柔佳這下徹底地明白了,蘭亭至始至終就是拿她來玩耍,臉色刷得一下變得慘白。 她全身顫抖如篩,這里明明溫暖如春,可她渾身泛著微微的青色,那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透出死色!鼻涕、恐懼的眼淚再也克制不住的齊齊往下流…… 她怎么能光著身子出去?她一想,心就顫得要裂開!只要……只要一出這個門,從明日起,她就是西凌最大的笑話,想勾引寧王不成,被寧王赤身裸體的趕了出來。 從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出現在各種宴會中,享受著男人們的驚艷和女人們妒忌! 可要是蘭御風知道了她的所做所為,她將一無所有,蘭郡王府是不可能再呆了,難道,她三年的奮斗全成了空? 她的爹爹和兄長又會怎么看待她,當年,她累得爹爹被大伯趕出申家。如今,他們要再一次流落街頭么? 她錯了么?她生于美麗,不甘平凡,她不知道錯在哪?上天既然給她一幅好容貌,卻沒有給她一個好的出生,她想通過自已的努力站在高處,這難道錯了么? 她抬頭,無限凄涼地望著蘭亭,這樣狠心的男人是她平生第一次遇到。 為什么,她只是想得到他的一份憐愛而已,可他卻如此殘忍地對待她!如剔鱗一般,將也的自尊一點一點的剖凈,血rou模糊! 一定,一定是沈千染對他說了些什么,所以,他才會這樣對待自已! 沈千染!沈千染!總有一天,我會斷你四肢,挖你眼珠,熏聾你耳,撥去你舌,將你制為“人彘”。 “想好了么?本王的耐性不怎么好!”蘭亭冷冷地開口,他已經沒有耐性看著她丑態百出的嘴臉。 “想好了……”她低下頭,再也沒有勇氣去接觸他那如鋒刃的眸光一點一點地剮著自已,讓她疼入骨、痛入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寫滿著難以表達的痛苦,喉中苦澀,顫不成聲,“柔佳選第二種!” 清晨,沈千染已梳洗完畢,推開窗戶,三月春風撲面而來,入眼的全是一片桃花粉艷,暖風中,花瓣隨著風裊裊飛揚。 窗臺沿邊,粉紅色的桃花花瓣鋪了一層,嫩嫩的,上面還沾著清晨的露珠,沈千染小心翼翼地撿起花瓣,放在手心這上,托著手,輕輕一吹…… 在窗邊的百米處的池塘柳樹下,蘭御風癡癡地瞧著,從寅時開始,他就悄立在這里,傻傻地看著那一扇緊閉的窗子。心中唯一的期盼,就是在清晨時分,能夠看她一眼…… 一夜的無眠,他把太多太多的過往理出了頭緒,原來,自已才是最傻、最無知、最無情的那一個! “娘親我也要玩!”沈天賜揉著雙眼,站在床榻上,打了個哈欠,皺起秀氣修長的眉,又撅了撅小嘴兒,扭了一下自己的小胖腰,“娘親抱!” 沈千染拍拍手上余下的花瓣,剛想走過去幫沈天賜穿上衣裳,那小身子已利索地跳下床榻,如只小雪球般一頭扎進她的懷里,抱住沈千染的腿就是一陣磨蹭撒嬌,“娘親今天就陪賜兒一個人好不好?”這么多的餓狼叔叔想跟他搶娘親,他得看著點! “好!”沈千染內疚俯身抱起兒子。賜兒出生后,她一直忙天藥莊,并沒有多少時間陪伴他左右,倒是傾城,陪伴賜兒的時間比她還多。 這回難得輕閑,自然是一切以兒子至上,她臉熨著兒子的臉,笑問,“賜兒想要玩什么,娘親一定陪你!”那種粉嫩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又用力親了兒子臉嫩的臉頰,笑道,“娘的賜兒好香香,娘最愛小賜兒了!” 沈天賜驕傲萬分地捧著娘親的臉,笑得稚嫩輕脆,“娘親說話要說話哦,不可以喜歡別的人,只能喜歡賜兒一個。等賜兒長大了,可要娶娘親當媳婦的哦!” 這時丫環碧玉端著熱水進來,笑道,“小姐,公子早,今兒一大早,寧王殿下已派人送來鯛魚、鲆魚、鰈魚和鱸魚,讓廚子做了魚膾,這會正在用冰塊鎮著,小姐和公子現在要吃么?” “讓他們放到前院里,一會我和賜兒去那用膳?!鄙蚯緦鹤臃诺介缴?,接過碧玉遞過來的濕毛巾,給天賜洗臉,凈了手腳,從柜子里拿出干凈的衣裳給他換上。 寧天賜嘴刁,尤其喜食魚膾,這才一晚的時間,蘭亭就把他的喜好打聽得清清楚楚。 寧天賜聽了,很不舒服地抬起那張漂亮得不象話的小臉蛋,咽了一下口水,對著沈千染搖首,“娘親,賜兒不吃!” 沈千染奇了,以前南宮鄴給弄的,小家伙從不客氣,照單全數吃下。初時,沈千染還擔心她腸胃不能適應,可后來發現,這小家伙很強大,吃多少都能消化得了。 寧天賜嘟起小嘴,委委屈屈地告狀,“娘親,賜兒不喜歡那寧王老盯著你瞧,他討好我們,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意!”沈天賜嘀嘀咕咕著,忽然又歪著小腦袋很慎重地叮囑著沈千染,“娘親可千萬不能上他的當,兒子覺得,南宮太子雖然色了些,但比他瞧著順眼多了!” 沈千染被兒子用“色”字形容南宮鄴,差點憋出笑來,這小豆丁大小的人,怎么會知道“色”這個字眼! 碧玉聽了,在旁邊掩著嘴笑。 她把孩子抱起,用額頭輕輕頂了頂他的小鼻尖,很慎重地對他說,“賜兒的吩咐,娘親記住了!” 小家伙馬上伸出粉粉的小胖指在沈千染面前不停地晃著,“勾勾手、勾勾手喲!” 娘兒倆勾完手指,小家伙馬上撅起嫣紅小嘴滿意地在沈千染臉上親了一口,用著獎賞的口吻,“娘親乖!賜兒最疼娘親了!” 幫兒子梳洗完畢后,牽著小家伙的手來到前庭的桃花樹下。 寧天賜看到滿園里除了桃樹外,那邊還搭著一個葡萄架,興奮地拉著碧玉一起過去摘葡萄。 沈千染坐下來,倒了杯香水梅露一邊飲著,一邊看著沈千賜玩。幾個丫環把食盒打開,擺好后,靜靜地佇在一旁。 水玉提著劍走過來,這么多年,她晨起練劍的習慣一直沒改。 “二小姐,一大早,你猜我看到什么人?”水玉坐下,倒了杯清水,也不急著喝,而是湊了身子一臉神秘兮兮地朝沈千染眨著眼,眼中全是興災樂禍的喜悅。 沈千染摒退左右,臉上漸漸浮起一層嫣色,那一雙素日冷清的皓眸眸也變得柔和,聲音里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氣,“自然是申柔佳!” 水玉眸中卻頓時閃過錯愕,又有些失望地放下茶盞,嘆聲道,“二小姐,你都快成活神仙了,這你也能猜到。要說這驛館里有多少人呀,怎么我連一丁點的提示也沒給你,你就猜準了!” 沈千染彎起唇,笑容里多了一絲溫情,“你性子急,但凡有什么事,你全寫在臉上?!鄙蚯绢D了一下,細細地瞇了下眼尾,笑容里多了一絲詭秘,“這驛館里人雖多,但能讓你這副表情的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申柔佳,一個是八公主。八公主是公主的身份,天之驕女,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會糗到任人去嘲笑的層度,但申柔佳就不同了,雖然面上是蘭御風的義妹,可并沒有皇家冊典,她的父親雖是六品領侍,說白了還是個奴才的頭。她若安份守舉也就好,可惜她不是!”她昨晚這樣激申柔佳,就是逼著她去狗急跳墻,果然申柔佳不負她所望。 沈千染亦倒了一杯茶水,兩手捧著,小口小口啜著,問道,“你具體聽到些什么,說說看,她這回惹了什么?” 水玉的興致瞬時又被提了起來,瞇著眼笑道,“我那會正準備練劍,聽到幾個奴才在角落里邊打掃著邊說著。說是蘭郡王府里的養馬的小廝半夜起來上茅廁,看到申柔佳跪著向蘭郡王跟前,哭著淚人地求情。那小廝有些好奇,偷偷聽了壁角,原來是這申姑娘半夜想勾搭寧王,給寧王扔出來,告到蘭郡王那,郡王爺覺得丟臉,就跟她撇清關系,轟她父女倆滾蛋!申柔佳求了大半夜也沒結果,只好和她父親提著包袱,換了一身平民衣裳,連個車都沒雇,半夜三更就離開了!” 沈千染微微一怔,輕蹙著黛眉輕聲自語道,“奇怪!” “什么奇怪?小姐是不是也覺得蘭郡王太絕情了?好歹也是自個認了三年的義妹!”遂又一笑,又揚起那興災樂禍地表情,“不過,對申柔佳這賤人不必客氣,換是我,揍上一頓再轟走!” 沈千染不語,她覺得奇怪,是因為蘭亭的處理方式。 她用語言刺激申柔佳,就是逼著申柔佳施美人計向蘭亭靠攏。蘭亭是否會動心她不知道,但以重生前的記憶,申柔佳在這一年會攀上皇權,成了皇帝的嬪妃。申柔佳也爭氣,進宮不到半年,就懷上龍種,并很快扳倒柳貴妃,坐上了貴妃之位。 她曾想過,或許是蘭御風把申柔佳介紹給了皇帝,但轉念一想,以蘭御風的性情,怎么可能將自已看中的女人送給別的男人? 扳倒柳貴妃,接著柳家被貶,太子被廢,最大的受譽人就是蘭亭。何況,重生前,申敬業父子突然走上仕途,一路順暢,豈是一般人能助力得了?百般猜度,蘭亭的嫌疑最大! 可是,蘭亭居然當眾撕了申柔佳的臉! 還有,重生前,申敬業會在一個月后,被朝庭任命為副史,與當地的封疆大吏一起污蔑寧家,借此,從正六品一躍成為四品京官。如此一來,豈是不可能了? 難道她的重生不僅改變了自已的命運,連著申柔佳也一起被巔覆了人生?甚至不用她去報復,老天就開始收拾她? 沈千染又飲了兩口茶水放下,臉上露出淡淡的冷意,這個游戲似乎越來越好玩,她期待申柔佳再次爬起!因為她給申柔佳輔的路,正是讓她站在云端之上,而后一腳把她踹下! “賜兒,你在干什么?”沈千染唇邊突然彎起寵溺的笑,原來寧天賜不知什么時候把鞋子踢了,露出白胖胖的小腳丫正踩在地上的花瓣上,雙足時而跳躍,時而單足跳得正歡。 聽到沈千染的問話,小家伙揚起小臉,眉間殷紅欲滴,一臉的燦爛,艷過盛開的桃花,“娘親,我在這修仙呢,這里的花兒一定全是桃花仙子留下的腳印,我沾沾她們留下的仙氣?!?/br> 這天氣并不冷,沈千染看他玩得正高興,也沒阻止。 “賜兒玩什么,這么高興?!被⌒问T處,一個修然挺撥的男子走了進來,一襲白色寬袖衣袍帶風,翩翩蝕世佳公子的模樣,跟在他身帝的正是一席青衫儒士打扮的寧常賢。 沈千染微微一笑,站起來福身道,“太子殿下!”又朝寧常賢展顏一笑,“舅父早!” “沈小姐,我說了好多次了,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那么多的虛禮?!蹦蠈m鄴瞄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暗暗心驚這季節竟能弄到這等到菜式,尤其是冰塊,在這是南方濕熱之地,冰塊極難儲存。 “染兒,用完膳收拾一下,辰時三刻行裝上路,回京!” “這么急?” “聽說中州雨勢越來越大,寧王擔心路上泥濘不好通過,下了提前撥營的命令?!蹦蠈m鄴忙解釋,蘭亭急著回京正合他的心意,否則夜長夢多,沈千染想單獨留下的話,他連借口也找不到! “嗯!”沈千染心里微微漾著,一對瞳眸中無半怯弱神情,反而晶亮如洗,含著莫名興奮。 她終于要回到沈家了,這一次,她已破蛹成蝶,這一次,她會踏著仇人的尸骨走上血祭之路! 從小鞍都鎮的碼頭從水路出發,船沿錢江一路北上,到了中州首府慶州城下船。 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整,糧水的儲備后,進了西凌官道,一路大雨連綿不絕。寧王擔心雨勢造成山體滑坡,特派前方探馬開路,七天后,終于平安到了京城。 西凌的太子蘭陵率一眾的文武大臣在城門口挾道歡迎東越太子南宮鄴。而沈千染早已和寧常賢換了尋常的馬車,先前一步進城。 沈家的門庭已渙然一新,大門新改,門前的小廝換成了一身戎裝的侍衛。若不是大門之上的溜金赤紅寫著“沈宅”,沈千染以為這是到了京城王府的府第。 三年了,她終于又回到了曾經生她,棄她的沈家! ------題外話------ 接下來,宅斗再次拉開……明天早上8點見~ 075瑞安公主 更新時間:20121128 8:37:49 本章字數:13022 水玉領先跳下車,掀開簾子先把寧天賜抱了下來。 沈千染扶著水玉的肩下了馬車,抬頭看了一眼紅磚綠瓦,氣派非凡的沈家,臉上劃過一絲冷凝。 “二小姐,我讓馬車拉到后門,吩咐他們搬行囊!”這次沈千染回來,帶了整整七十幾箱的東西,光馬車就雇了十多輛。 “好,讓他們小心些,別撕了封條?!鄙蚯窘淮痪?,水玉應了聲后笑咪咪地離開。 “賜兒,來,阿公牽你!”寧常賢從下一輛馬車下來,幾步到寧天賜身旁,牽了他的手,低下身輕輕問,“一會長輩問起,你該怎么答?” 寧天賜精致的小臉上先是一陣迷亂后,眨了眨琉璃眼,泛起了紅,又撅了撅小嘴巴,委委屈屈地看了寧長賢一眼,低下首,小聲地念著,“我是寧天賜,我是阿公的嫡孫。娘……娘是我姑姑……”琉璃眼中很快凝起了小淚花,在眼眶里轉呀轉地。 沈千染一下就猜到寧常賢給小家伙說了什么,瞧著小家伙像受盡委屈的小雛鳥,沈千染的心一陣陣的剮痛。 她的兒子怎么能叫她姑姑?就算賜兒樂意,她也不樂意!她知道寧常賢此舉是出于對她聲名的考慮。 但于她而言,聲名是什么?上位者可以公然染指別人的妻子,弱者連自已生的孩子也不敢認?她沈千染要這樣的聲名何用?如今,她早足夠強大到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了! 這世間,沒有什么比她的賜兒開開心心、天真浪漫、理直氣壯地活著重要! 她蹲下身子,與兒子平視著,輕輕拭去含在寧天賜眼角欲滴的小淚珠兒,她的眸溫柔得快泌出蜜來,“賜兒,聽娘一句,無論誰問你,你都可以挺起胸堂回答,這是我娘親!娘親,因為有了賜兒,娘親才感到幸福,因為有了賜兒,娘親才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