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奧利維亞剛回到屋里,齊默爾曼先生無比遺憾的說:“可惜了海因茨那孩子了。我做夢都想讓他做我的女婿?!?/br> 施瑙弗?奧利維亞從來沒這樣想過。她甚至不知道父母什么時候看中的施瑙弗,又什么時候異想天開的想把他倆湊成一對兒。她偷偷看了一眼母親,母親無奈的沖她搖了搖頭。 奧利維亞和派普的婚事總算是定下了。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準備婚禮。這總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奧利維亞的好朋友蒂洛最近可沒這么好運。她開始了和溫舍的冷戰。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在齊默爾曼夫婦同意了女兒的婚事的第二天,奧利維亞高高興興的約蒂洛一起吃晚飯。兩個人去了菩提樹下大街的一家餐館用餐。奧利維亞興奮的對蒂洛說自己要和派普結婚的事情,并邀請蒂洛做自己的伴娘。蒂洛發自內心的替朋友高興,她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積極的規劃婚禮的安排了。 正當兩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聊得開心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溫舍攙著一位風情萬種的女士走進了餐廳。兩個人看起來非常親昵,那位女士甚至還把頭靠在溫舍的肩膀上說話,而溫舍顯然很享受女士的這個舉動,他把頭歪向女士,以使兩個人的距離更加緊密。在外人看來,這無疑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奧利維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緊張的看著蒂洛。蒂洛看起來已經接近暴怒的邊緣,她的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的左手緊緊的握住酒杯,仿佛隨時會跳起來,沖過去,把酒潑在他們的臉上——但是她并沒有這樣做。她是一位有著良好家教的貴族小姐,她迅速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站起來,向溫舍走去。奧利維亞生怕蒂洛一時沖動做出什么激烈的舉動,她一路跟著她走了過去。 溫舍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到蒂洛,在蒂洛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居然也露出了一絲尷尬的表情,當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蒂洛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尷尬。她揚起下巴,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態看著兩個人,冷冷的說:“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你,親愛的。不打算介紹一下這位美麗的女士給我認識嗎?” 溫舍旁邊的女士倒是笑得很開心,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迷人的豐韻。她將手從溫舍的臂彎中抽了出來,整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友好的對蒂洛伸出手。 “想必這位就是蒂洛小姐了吧?馬克思常常向我提起你。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動人。我是米莎·斯皮爾曼,馬克思的朋友?!?/br> 只在這一瞬間,蒂洛從頭到腳像被抽干了力氣一樣,她的眼神變得空洞,她收起了居高臨下的態度,她的心猶如被燒干的枯木。 溫舍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自己。從來沒有。 而那個女人由內而外的自信更如一把刀子插進了蒂洛的心頭。她看起來完全沒有顧忌蒂洛的身份,張揚的宣布自己和溫舍的親密關系。 蒂洛本來想和溫舍大吵一架,現在看來,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了。蒂洛終于知道溫舍心里的人是誰了。她突然覺得過往的一切都如此的可笑。 她面如死灰,顫抖著對溫舍說:“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放棄了一切,和你一起來到柏林?!闭f罷,頭也不回的沖出了餐館。 溫舍被蒂洛這句話震撼到了,他握緊了雙拳,看了看米莎,后者沒有看向他,而是低頭看著自己涂滿紅色蔻丹的指甲。他遲疑了一下,抬腳追了出去。 米莎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轉過頭卻看到奧利維亞用控訴的眼神看著自己。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只聽奧利維亞嚴厲的對她說道:“小姐,您這樣真的太過分了!你明知道溫舍先生有女朋友,還要和他糾纏……” “我沒有和他糾纏?!泵咨┝艘谎垩矍昂蛣P瑟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覺得和她解釋實在是浪費時間,不過她仍然好整以暇的說道,“是他鍥而不舍的在糾纏我?!闭f著又媚惑的笑了一下。 “您真應該為此感到羞愧!”奧利維亞拋下這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溫舍并沒有追上蒂洛,或者追上了也沒有令蒂洛感覺好一點。當天晚上,蒂洛紅腫著雙眼敲開了奧利維亞家的大門,說自己沒有地方去了,想借宿幾天。奧利維亞摟著好朋友哭了一陣,仿佛發現戀人出軌的人是她。蒂洛拍著奧利維亞的后背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聲音是那樣的有氣無力。她這一次是真的失望了罷,奧利維亞這樣想著,眼淚便更加洶涌了。 chapter 23 冷戰 蒂洛和溫舍開始了冷戰。 溫舍去奧利維亞家找過她,她閉門不見。反倒是弄得齊默爾曼夫婦有些吃驚,齊默爾曼先生還念叨說怎么現在的姑娘都愛和黨衛軍扯上關系。溫舍又去學校門口等蒂洛,蒂洛遠遠的望見他,就改從側門離開了。奧利維亞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朋友,她覺得這時候什么都不說也許對她是最好的。但令她氣憤的是溫舍找過蒂洛幾次之后居然就不見了人影。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錯誤的嚴重性。 奧利維亞義憤填膺地向派普說了這件事,本來想得到派普的共鳴一起抨擊溫舍,誰知派普只是扯了扯嘴角,沒有任何表示。氣得奧利維亞說“你們男人都是見異思遷的大壞蛋”,那神情把派普逗得吃吃笑了起來,看著奧利維亞撅起了嘴,才趕忙溫言軟語的哄起了她。奧利維亞其實不過是和派普使使小性子,可蒂洛和溫舍的現狀真正令她擔心。她問派普能不能找到溫舍,讓他趕快把蒂洛哄回家,誰知派普卻深沉的說了一句“愛一個人和選擇和一個人生活是兩碼事?!钡古脢W利維亞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派普和奧利維亞的婚期定在了6月29日,照蒂洛和溫舍冷戰的決心,近期肯定是沒有心思幫忙籌備婚禮了。奧利維亞轉而又邀請了海蓮娜做自己的伴娘。派普則安排了自己的二哥郝斯特做伴郎,奧利維亞見過郝斯特之后非常喜歡他,她開始琢磨著撮合海蓮娜和郝斯特,派普對她這個想法很是贊同,他認為是時候該有個人幫助他走出痛苦的回憶了。 就在蒂洛和溫舍冷戰了將近半個月以后。溫舍終于找到機會在奧利維亞家門口攔到了蒂洛,兩個人爭吵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奧利維亞想沖上去調解,卻被派普拉住了。兩個人在房內靜觀其變。隱隱的聽到蒂洛大聲指責溫舍的不忠,溫舍卻理直氣壯的說是蒂洛自己胡思亂想。 “我不是個瞎子,更不是個傻子!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喜歡她!你都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蒂洛氣急敗壞的喊道。 “你知道我怎么看你?”溫舍反問道。在屋內的奧利維亞光聽語氣就能想象得到門外的他現在是一副懶洋洋的神態。 “我不和你說,你走吧。我不想見你?!钡俾彘]上了眼睛,吞下馬上要流出來的眼淚。 “你不想見我?你這個女人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溫舍也開始動怒了,他的聲音開始上揚。 “我在想,我的男人每天到底都和哪幾位女士去約會?!钡俾寮饪痰卣f道。 “你真無聊?!睖厣岷敛豢蜌獾恼f道。 “你真無恥?!钡俾宸创较嘧I。 “你說什么?” “我說你——無恥??!你就是個騙子??!你只會傷我的心——嗚嗚嗚嗚——你放開、放開我——” 派普一個沒抓住,就被奧利維亞掙脫開來,她沖到了門外,發現溫舍已經把蒂洛抗在肩膀上,然后扔到了汽車里。他迅速將車開走了,留下奧利維亞在路邊看著汽車遠去的方向發呆。 不管怎么說,蒂洛終于被溫舍弄回家了。雖然奧利維亞認為蒂洛不會這么容易就消氣,但她發現溫舍總是有辦法最后讓蒂洛不生氣。她把這個疑惑提給了派普,派普突然間帶點邪氣的笑了一下,摸了摸奧利維亞的腦袋說,等她結婚之后就明白了。這讓她感到十分無趣。其實奧利維亞也明白,蒂洛之所以能夠一次又一次的原諒溫舍,是因為她還愛著他,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心了,那溫舍無論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挽回蒂洛了。 五月中旬,派普又陪同希姆萊去視察了西線壁壘。奧利維亞則忙著準備婚禮。派普一家對奧利維亞是一千萬個滿意,態度比奧利維亞更要積極。齊默爾曼夫婦雖然從心底里還是不能完全接受這段婚姻,但看到派普一家的良好做派,以及隨著對派普本人的深入了解逐漸發現了他身上的優秀品質,倒也慢慢不那么抗拒了。 蒂洛的情緒也慢慢好轉了,不過精神一直不太好。這段日子溫舍幾乎天天在學校門口報道,接蒂洛回家。蒂洛對奧利維亞說她已經找人查清楚了那天那個女人,她和溫舍是同鄉,現在是“生命之泉”的負責人。奧利維亞一聽到“生命之泉”就皺起了眉頭,她認為那是一個非常骯臟的地方??梢韵胍娔俏幻咨〗憬^不是什么規矩的好姑娘。說不定她是用了什么手段一時迷惑了溫舍,她叫蒂洛不要擔心,溫舍早晚有一天會看清她的本質,回頭是岸的。蒂洛傷感的說溫舍對米莎的感情絕不僅僅是逢場作戲,這才是讓她如芒在背的。那天溫舍看著米莎的眼神讓她的心都碎了,可溫舍又對她說他和米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那堅定的神情又讓她不得不相信他。 奧利維亞心想愛情真是個麻煩的東西,她和派普交往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經歷了好幾次心情的大起大落,而且還大病一場。幸運的是,派普給了她回報,他們也終于修成正果。但是蒂洛,她擔憂的看著好朋友,蒂洛為了溫舍連父母親人都放棄了,但顯然溫舍并沒有給予蒂洛相應的回報。如果這種狀態再不改善,總有一天,會有那樣一顆致命的稻草將蒂洛對他的感情徹底壓垮的。 chapter 24 婚前 梁紫蘇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收到奧利維亞的結婚請帖,尤其還是奧利維亞親自送到了她的辦公室。 自從“水晶之夜”之后,梁紫蘇和奧利維亞雖然也保持著聯系,但梁紫蘇一直覺得像奧利維亞這種典型的“資產階級小姐”是不會真正拿她這種不著調的人當朋友的,直到奧利維亞送來結婚請帖。梁紫蘇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兩個人在樓道里聊了一小會兒。就在奧利維亞準備告辭的時候,梁紫蘇突然想起了凱瑟琳。她覺得奧利維亞的婚禮也許是個解決凱瑟琳個人問題的好契機。于是,梁紫蘇試探地對奧利維亞說,自己有一位到了適婚年齡的好朋友,一直想找一位軍人結婚,能不能帶她一起參加婚禮,并指天對地的發誓說絕對不給奧利維亞添麻煩。奧利維亞很爽快的答應了梁紫蘇的請求,并遺憾的說自己帶的請柬不夠,不能親自寫一份給那位小姐了。臨走時還一再囑咐梁紫蘇一定介紹那位小姐給自己認識,她的未婚夫認識很多軍中才俊,一定能幫到她的。 凱瑟琳聽了梁紫蘇眉飛色舞的訴說之后愣了足足有半分鐘。待她緩過神來,頗為疑惑地問道:“埃莉諾,我什么時候說自己要找個軍人結婚的???” 梁紫蘇很想告訴凱瑟琳其實這個年代離軍人越遠越好,因為德國會戰敗,很多軍人要么陣亡要么被俘。但就現在而言,對于凱瑟琳這種從偏遠小鎮到德國打拼的姑娘,嫁給軍人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軍人有政府的補貼,即使是戰時物資匱乏時也會優先發放給軍人,至少能保證物質生活。否則,一旦開戰,像凱瑟琳這種離家甚遠的單身女子,是很難獨自堅持生活的。米莎雖然明面上好似很照顧凱瑟琳,但本質也是個薄涼的女子,關鍵時刻根本指望不上。至于戰后怎么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混亂的幾年對付過去才是重要的。 梁紫蘇停頓了一會兒,對凱瑟琳說:“其實我是為你好。身邊有個男朋友,總是方便些。上次你遇到色魔,就很危險。如果當時有位男士陪在你身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br> 凱瑟琳奇怪的問道:“但是埃莉諾,你為什么不給自己找一位男朋友呢?” “我又不用上夜班!”梁紫蘇撇撇嘴,她總不能說自己早晚要離開這里。 凱瑟琳更奇怪了:“你讓我找男朋友是因為我要上夜班?” “……哎呀不說了不說了,總之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就行了?!绷鹤咸K不想再和凱瑟琳糾結于她為什么找男朋友這個話題,“婚禮會有很多軍人參加,你若是有中意的,就告訴我?!?/br> 凱瑟琳沒理梁紫蘇。她覺得既然人家熱情了邀請了自己,出于禮貌也要出席,不過挑選意中人什么的,她現在還真沒這個想法。 隨著婚期的臨近,奧利維亞患上了婚前恐懼癥。她已經連續好幾天做惡夢了。雖然嫁給派普是她將近十九年的生活中最令她開心的事情,但她仍然擔心自己不能勝任一個妻子的職責。她覺得自己還沒有長大,就要離開家庭和父母的庇護了。特別是在五月底,派普要跟隨希姆萊出訪意大利的前兩天,派普帶著她又正式見了一次希姆萊。奧利維亞看得出來,希姆萊仍舊不喜歡她,但他總算是接受了這場婚姻,所以在表面上也對奧利維亞熱絡了不少。奧利維亞知道希姆萊是真心器重派普,她隱隱地擔憂她與派普的結合會不會對派普未來的發展造成阻礙。 希姆萊早就查清了奧利維亞家從祖上三百年前到現在的底細。齊默爾曼家族祖上也是皇室的一支,后來逐漸敗落,但仍然保持著較為優越的家境。奧利維亞的祖父在普法戰爭期間聯合了不少商界人士為普軍捐獻了數目可觀的物資。到了奧利維亞的父親這一代,則一直與國防軍過從甚密。希姆萊了解到,弗里德里?!R默爾曼與幾位國防軍內的高官私交甚篤。他看不上黨衛軍也在情理之中。 希姆萊一向對這種親國防軍的人沒什么好感。雖然他最終沒能阻止這一對戀人的結合。但他又另想了一個好辦法,希姆萊提出婚禮必須要保證必要的排場,同時在婚禮當天他還要派一些宣傳部的人過去,派普出于對希姆萊的尊敬,對這些要求全部答應。而這正如了希姆萊的意。對外宣傳這種親皇室、親國防軍的家庭的女兒為黨衛軍的青年才俊所傾倒,并最終完美結合的戲碼,是戈培爾手下的人最擅長不過的了。希姆萊才不管弗里德里希齊默爾曼看到這種宣傳論調會有多么氣憤和尷尬,他從來只想著如何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光耀帝國軍隊。 見了希姆萊,婚前的另一關算是順利通過了。派普臨走時交代郝斯特代辦一些婚前事宜,奧利維亞每次都特意叫上海蓮娜同行。為兩人創造相處的機會,誰知這兩個人似乎不來電。讓奧利維亞頗有些失望。 馬克思溫舍最近一段時間心情非常不好。那天雖然把蒂洛綁回了家,但她似乎這一次決心要和他冷戰到底。雖然情緒有所緩和,但依舊對他不冷不熱。而他平時慣用的招數這一次也不太管用了。不僅是蒂洛,自從餐館事件發生后,米莎也開始對他采取冷處理態度。本來溫舍第二天就去找米莎,想和她解釋點什么,結果米莎干脆不見了蹤影。一直到了五月下旬,溫舍都沒再見過米莎。溫舍很清楚米莎是在故意躲著他,這讓他著實煩心了一陣。他甚至有些遷怒于蒂洛,哄了她幾天不見好轉之后,干脆也不再理會她的別扭。 蒂洛和他的冷戰一直持續到六月份,直到有一天溫舍受了傷回家,成功引起了蒂洛的心疼,兩個人的關系才有所緩和。那天希特勒車隊經過波茨坦大街時,有人企圖用硬物襲擊他。溫舍作為希特勒的護衛英勇的擋住了兇器,不過自己也掛了彩。他的傷情并不嚴重,但也足夠讓蒂洛心軟的了。溫舍又趁機說了一些好聽的話,終于又一次讓蒂洛原諒了他。不過這一次的原諒過程比較緩慢,米莎始終是扎在蒂洛心頭的一根刺,她雖然從情感上原諒了溫舍,但在溫舍面前僅存的一點理性讓她還是不能一下子對溫舍恢復到從前的狀態。而溫舍在蒂洛原諒了他之后,又開始煩惱米莎的事兒。兩個人就這樣相互糾結著,直到奧利維亞和派普婚禮的那天。 chapter 25 婚禮(一) 1939年6月29日的柏林幸運地擁有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天還沒有亮,奧利維亞就被母親拽了起來,和海蓮娜一起為她梳妝打扮。奧利維亞緊張到一直都處于游離的狀態。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穿好的婚紗,什么時候出的家門,什么時候坐上的車,什么時候到達的教堂。她甚至都沒有真正意識到婚禮當天的盛況,也沒有意識到這場婚禮在某些官員眼里其實是一場政治秀,更沒有意識到宣傳部的人在對著她及家人不停的拍照。直到她挽著父親的手臂,站在教堂的門口,看到在那一頭略帶焦急和期盼的神情等待著她的派普,她才猛然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起來——在亞歷山大廣場,他們相遇,他們相互遙望,她與他之間只有那么一刻,在時間的長河中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刻,在她的時間和他的時間中……那一瞬間,在那一刻,另一種生活就有了可能。 當奧利維亞從她的冰淇淋上抬起頭時,她看到一個士兵在街道的另一邊凝視著她。 奧利維亞和父親在繽紛飛舞的花瓣雨中,走過長長的紅毯,父親把她的手放在了派普的手中。奧利維亞看到父親的眼中閃爍的淚光,他附在派普耳邊,用一種奧利維亞從來都沒有聽過的,蘊含了一個父親對女兒全部愛意的語氣說:“我把我最心愛的女兒交給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負她?!闭f罷拍了拍派普的肩膀,轉身走到了觀禮席,和奧利維亞的母親坐在了一起。 “我穿過街道,走到你身邊,現在后悔嗎?”派普的眼睛一刻也不能從奧利維亞的臉上移開,他輕聲問道。今天他穿著軍禮服,更顯他的俊逸和挺拔。 “永不?!眾W利維亞說道。淚珠在她的眼中滾動,她著迷的看著已經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派普從奧利維亞的眼中,看到了她永恒的堅貞。 他們在面前的圣壇上站好,神父慈祥地微笑著。 “上帝將你們結合在一起,是為了你們共同的快樂,為了你們無論在順境還是逆境中都相互扶持,相互安慰,而且在上帝的安排下生兒育女。我希望把你們送上人生的正途。你們準備好將自己奉獻給對方了嗎?” “我們準備好了?!彼麄凖R聲說。 “婚姻的關系和盟約是上帝在創造萬物時創立的。耶穌基督本人在加利利的迦南舉行的一個婚禮上,以他的第一個奇跡祝福了這種生命的方式?;橐鱿笳髦脚c他的教會的神奇結合。上帝將她們結合為一體的人是誰都不能分離的。你們懂嗎?”神父繼續下去。 “我們懂?!彼麄冊俅锡R聲說。 “最為仁慈的上帝,”他說,將十字架舉到他們頭頂,“眷顧生活在你的獨生子為之奉獻了生命的世界上的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吧。使他們的共同生活成為基督對這個世界的愛的體現。使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免受仇敵的迫害。引領他們進入和睦安寧,使他們相互之間的愛成為心靈上的封印,肩膀上的斗篷,以及前額上的王冠。保佑他們的工作和友誼,保佑他們的睡眠和清醒,他們的歡樂和悲傷,他們的生命和死亡?!?/br> 眼淚從奧利維亞的臉上滑落,她希望派普不會注意到。派普轉向奧利維亞,握住她的手,他十分高興地看著她毫不掩飾流露出的由衷的幸福。 當奧利維亞和派普跟隨神父念完婚禮誓詞,莊嚴的向對方說出“我愿意”的時候,來賓席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那掌聲甚至要把奧利維亞的復古婚紗震飛了。 派普將奧利維亞舉了起來,抱著她轉了個圈,同時他們心醉神迷的接吻。掌聲更加熱烈了。當派普放開奧利維亞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唇彩沾到了派普的嘴角,她笑著替他擦拭干凈。 在唱詩班的頌歌聲中,婚禮儀式結束了。派普牽起奧利維亞的手,來到了教堂外的草坪上。下一個節目是新娘拋手捧花。來賓中不少未婚男女爭先恐后的涌到了奧利維亞的身前。奧利維亞在準備爭搶手捧花的人群中看到了海蓮娜、海因茨、埃莉諾和郝斯特。她還發現蒂洛站在離人群稍遠的地方,沖她淡淡的微笑著,身邊站著溫舍。奧利維亞背對人群站好,默念了幾句祝福的話語,將手捧花拋了出去。拋完之后,她馬上回頭,想看看自己將幸福傳遞給了哪一位幸運兒。人群sao動了一下便很快安靜了,緊接著又爆發出一陣熱鬧的歡呼聲。奧利維亞驚訝的發現手捧花居然落在了郝斯特和另一位她不認識的女孩中間,那個女孩像是要摔倒的樣子,郝斯特摟著她,不讓她倒下去,兩人神色稍有些尷尬。這讓奧利維亞感到十分有趣。 手捧花拋完后,奧利維亞回到化妝室換裝。派普則在休息室等待著新娘。一會兒他們要一起去婚宴現場答謝前來的賓客。今天希姆萊本人親自到場慶賀副官的婚禮,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得意部下海德里希。希特勒及一些政界高官因著希姆萊的面子,即便沒有親自到場,也派專人送來了祝福。這種陣仗對派普來說并不陌生,他倒是有些擔心自己那可愛的妻子是否能適應。 當奧利維亞換好禮服,挽著派普的手臂,在郝斯特和海蓮娜的陪同下出現時,婚宴現場又一次的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奧利維亞又感到自己不像自己了。她努力的辨認著每一位賓客,回想著自己背了三天的名單——不僅是他們的姓名,還包括家庭情況,好惡,人際關系,關注的事情等等,以及事先準備好的有針對性的言辭。她天生不似派普般伶牙俐齒,所以只能笨鳥先飛,使自己不拖派普的后腿,也讓他周圍的人順利接受她。奧利維亞一心為派普著想,不過她卻忽略了,并非人人都是希姆萊,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有那樣強烈的功利心。以她謙和大方的秉性和秀麗可愛的容貌,讓大家喜歡上她并不是一件難事。她只要表現最真實的自己就很完美了。 派普看到奧利維亞在自己身旁,能準確的說出每一位來賓的名字,并能就其喜好簡單的聊幾句,或是祝賀最近的高升,或是談論一下對方關注的話題,惹得對方開懷不已。這令他有些吃驚也有些心疼。他深知并不善言辭的妻子做到這種地步全是為了他,也知道奧利維亞之前要做多少功課。他的心頭迅速涌上了一股溫柔的情愫。他在答謝的間隙低頭吻了吻奧利維亞的臉頰,低聲對她說:“辛苦你了,我的好姑娘?!眾W利維亞抿著嘴笑了笑,像是邀功般的沖派普皺了皺鼻子。這讓派普心中的柔情更加濃烈了。 新人答謝禮過后,婚宴也接近了尾聲。來賓們歡送新人乘坐婚車離去。奧利維亞長長的婚紗飛舞在六月柏林的街道中,眼底眉間盡是幸福,那個美好的場景深深印刻在了每一位來賓的腦海中。 派普的這場婚禮成為了柏林社交界熱烈關注并討論的話題。第二天柏林的幾家主要報刊也都報道了這場婚禮。有一家報紙甚至以“黨衛軍俊杰俘獲?;逝芍夹摹睘轭},書寫了婚禮的盛況。這個蹩腳又可笑的題目引起了奧利維亞父親極大的不滿。雖然這一切并非派普和奧利維亞的本意,不過沉浸在新婚喜悅中的兩人誰也不會在乎那么些的。 chapter 26 婚禮(二) 凱瑟琳自從答應要和梁紫蘇一起參加奧利維亞的婚禮之后,就開始為婚禮當天的穿著發愁。聽梁紫蘇說此次參加婚禮的賓客有不少上流人士,自己總不能穿得太寒酸。梁紫蘇聽了凱瑟琳的疑慮,二話不說拉著凱瑟琳上街買了兩條漂亮的小禮服裙。兩個姑娘回到家,對著鏡子試來試去,發現裙子雖然很合體,但還是感覺缺了點什么。梁紫蘇拍了拍腦門說她倆缺首飾,這下讓姑娘們犯了愁。 梁紫蘇每個月的薪水雖然吃穿用度足夠了,可想要買一件像樣的首飾還是要精打細算的。凱瑟琳更不必說,“生命之泉”的薪水比梁紫蘇的還要少一些。其實關鍵并不是姑娘們買不起首飾,而是買不起奢華的首飾。凱瑟琳深知上流社會攀比成風,去參加這樣的婚禮,帶一件普通的首飾還不如不戴。 兩個人發愁了一陣,還是梁紫蘇靈機一動,想了個好辦法。讓凱瑟琳和米莎借幾件。凱瑟琳雖然并不喜歡總是去求米莎,但目前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凱瑟琳在婚禮的前一天晚上去了米莎家,米莎很爽快的拿出首飾盒讓凱瑟琳挑選。米莎的首飾種類和樣式多得讓凱瑟琳眼花繚亂。她還想里面會不會有溫舍送給米莎的,然后又覺得自己這樣想很無聊。凱瑟琳正準備細細的挑選幾樣自己中意的首飾,米莎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臨走時只交代了一句“記得鎖好門”??粗咨颐Φ谋秤?,凱瑟琳默默嘆了口氣,她認為一定是和米莎交往甚密的那位“重要人士”叫走的她。 看著凱瑟琳拿來的首飾,梁紫蘇足足有兩分鐘合不上嘴。她嘖嘖贊嘆說米莎的本事真大,居然能掙來這么多昂貴的首飾。凱瑟琳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停在米莎門口的那輛梅賽德斯。她沒有應和梁紫蘇的贊嘆,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首飾收了起來,并再三叮囑梁紫蘇一定要小心使用。 第二天,梁紫蘇和凱瑟琳準時到達了婚禮現場。雖然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婚禮的排場震懾住了。教堂周邊簡直就是豪車展覽會,婚禮的裝飾、擺設也相當講究,特別是來賓們很多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梁紫蘇認出了幾位國防軍的高級將領,他們似乎和奧利維亞的父親很熟悉,圍在一起親切地交談著什么。梁紫蘇還看到了希姆萊和海德里希,她激動的拽著凱瑟琳,指給她看。凱瑟琳的目光一直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比如說—— 那位親熱的挽著身邊女伴的黨衛軍少校是“生命之泉”的???,他每次來只會找一個姑娘,據說他瘋狂的迷戀著那位姑娘,還說要和她結婚。不過這會兒卻攜妻出席婚禮,真不知道是哪位女子的悲哀。這位衣冠楚楚的國防軍上校上一次出現在“生命之泉”的時候,打破了一位服務生的頭,只因為那個服務生不小心把咖啡沖得談了一些。還有邊上那個黨衛軍上尉,凱瑟琳親眼見過他在街邊伙同幾位部下毆打一名猶太女子,很不巧的又在某一天看到他派人查封了一家猶太人開的首飾店,然后趁人不注意把幾條價格不菲的金項鏈全塞進了自己的兜里。 然后緊接著,凱瑟琳看到了溫舍——他和蒂洛一起出席了婚禮。不過看起來蒂洛的情緒不太高,對溫舍也是愛理不理的樣子。溫舍拉著蒂洛,應酬著周圍的人,臉上掛著官方笑容。凱瑟琳覺得,這樣的溫舍看起來特別假。凱瑟琳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蒂洛敏感的察覺到了凱瑟琳的目光,她順著方向找到了凱瑟琳,臉色變了變,眼神也開始銳利起來。凱瑟琳友好的沖蒂洛微笑,蒂洛卻將目光移開了。凱瑟琳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得罪了這位小姐,也許她還是對自己有戒心吧。 梁紫蘇和凱瑟琳在教堂里觀看了整個婚禮儀式。梁紫蘇本質上作為土生土長的中國姑娘,還沒有機會親眼見識到西式婚禮,她顯得極為興奮,對很多環節和細節都感到新奇有趣。梁紫蘇還偷偷對凱瑟琳說她第一次見到派普的時候,就覺得他是360度無死角的帥哥。今天穿了正式的軍禮服,更加帥得不像凡人了。 凱瑟琳隨著儀式的進行,心情也在波動。她在派普和奧利維亞的身上看到了愛情的堅韌與忠貞。這是凱瑟琳一直暗暗期盼能在自己身上發生的。當奧利維亞流著眼淚說出“我愿意”的時候,凱瑟琳覺得自己也馬上要哭出來了。說不清是為新人感動,還是為自己遺憾。 新娘拋手捧花的時候,凱瑟琳本來興致缺缺。但梁紫蘇硬是拉著她鉆進了人群。當奧利維亞背過身去,準備拋花的時候,人群有些微微的sao動,年輕的單身男女們都想上前一步,搶到手捧花,得到愛神的眷顧。手捧花終于要落了下來,凱瑟琳感到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一個踉蹌就要摔倒,而一雙大手及時的摟住了她,她剛想道謝,手捧花不偏不倚直直的砸中了她的腦袋,然后落在了自己和扶住她的那個人之間。人群靜默了一下,隨即高聲歡呼起來。凱瑟琳這才看清伸手扶他的人竟然是郝斯特·派普。兩個人在對方的臉上都看到了一絲尷尬的表情,不過馬上都恢復了常態。郝斯特拿起了手捧花,順勢將凱瑟琳扶正。他今天是伴郎,也穿了一身筆挺的軍禮服,也許是被婚禮的氣氛所感染,今天的他顯得非常開心。與那天在“生命之泉”門口的憂郁男青年判若兩人。 “您好,派普先生?!眲P瑟琳說。 “您好,斯皮爾曼小姐?!焙滤固匦α诵?,眼神在她脖頸間的項鏈上停留了一下,“您今天看起來非常漂亮?!?/br> “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