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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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她想過,很多人都會指責她,但至少父皇、母妃和大皇兄,他們應該都會幫她。 沒想到給她當頭一擊的,就是大皇兄。 大公主流著淚,唇邊竟泛起冷笑。 女官最是了解她,見她如此心疼不已,默默牽住她的手,輕聲道:“殿下,大不了去求陛下。陛下最疼愛您,定不會向著別人的?!?/br> “嗯?!贝蠊髀c頭,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早該如此的。 建平侯夫人為何不同意和離,不就是看中她的圣寵。 她是父皇長女,天子的掌上明珠,早不該這樣委屈自己。 那廂,大皇子聽罷駙馬的解釋,立刻回頭斥道:“駙馬說的可是事實?” 大公主頷首,“確實如此?!?/br> 不待大皇子發怒,大公主嫣然一笑,宛若冰面綻花,看向了青年,“但他非好友,亦非佞寵,非小人?!?/br> 說罷,牽起他的手,踮足輕輕一吻。 “是我的新駙馬?!?/br> 第30章 和璧 大理寺死一般寂靜, 落葉可聞。 公主府的府兵倒好,大感震驚之余不曾多想,其他人面上就精彩得多。 尤其是駙馬, 臉色青青白白,來回轉換, 好容易從口中咬出了一句話,“公主, 話可不能亂說!” “我從不胡言?!贝蠊骼漤?,“我要與你和離?!?/br> 說是和離,那高高在上的語氣,和“休了你”差不多。 從來只有男休女,哪有女人敢這樣說的!即使是公主也從沒有這等特權。 死死蹬著大公主和青年交握的手, 駙馬恨不得把這個以色侍人的男寵給一刀斬殺。 他與公主情意深重,只這段時日鬧了些矛盾罷了, 若非如此, 哪有這等人橫插一腳的機會。 大皇子反應過來, 勃然大怒,抬腳氣勢洶洶往公主走去,目中充滿焰火, 大掌一揚—— 大公主已經閉上了眼, 昂著首, 做好了準備迎接兄長的這一掌。 但預料中的痛楚沒有降臨,大皇子更加暴怒的聲音響起,“荀宴, 你做什么!” 不知何時, 荀宴竟到了旁側, 眼疾手快攔下了大皇子手掌。 他用力反握住其手腕, 從大皇子額際冒出的青筋看,力量顯然不小。 大皇子年長荀宴七八,常年練武,圣上曾稱其悍勇過人。如今被輕易擋住,叫場中人無不側目。 “公主身份尊貴,大皇子即便想教導,也不該在此地。眾目睽睽,難免有損皇家顏面?!?/br> 荀宴微微垂首答話,以示對大皇子的尊敬。 從大公主的角度,只能瞥見他半面輪廓,眼神淡而鋒銳,好似有熠熠的光承載其中。 他有著上京中少見的少年氣。 這一瞬間,大公主對荀宴好感驟增,此前她只聽說過這人,知道父皇很喜愛他。本以為只是個有些本事的人,如今想來父皇真正喜愛的,應當是他這性情。 同時不免苦笑,遇事后先對她發難的是親生兄長,維護她的卻是一位外人。 在皇兄心中,當真是權勢大于一切。 被提醒后,大皇子臉色硬邦邦的,“雖言之有理,但也非你對本殿下出手的理由?!?/br> 荀宴恍然,“小民之過,任殿下責罰?!?/br> 可即便這么說了,誰不知他被皇帝罰拘|禁在大理寺,大皇子再想教訓他,也不好在此時插手。 他只能冷冷一瞥,道:“來日再找你算賬?!?/br> 大皇子今日這般急躁,是有緣由的。 從荀宴和陳家鬧了矛盾的那日起,皇帝似受了影響,情緒也不好起來。 皇帝先以毛九田之事為由,朝二皇子發難,連貶了陳家好些官。大皇子尚且來不及高興,又被翻出一樁陳年舊事,他的小舅舅犯過一樁命案,涉及性命幾十口。 當初大皇子知曉此事時亦是心驚rou跳,可外祖母極是疼愛小舅舅,他們必須幫其遮掩。 沒想到竟被父皇知道了。 這等緊要關頭,此事比毛九田的貪污還要嚴重許多,大皇子自然心情不佳。 當初讓大公主與建平侯次子結親,其中亦少不了拉攏建平侯的意思。 今日這事在大皇子看來,無論如何都是皇妹理虧,才想先做個樣子,不可真讓二人和離。 大皇子做事向來如此,身體比腦子快,但謀略是有的,當即及時止損。 神色一轉,大皇子道:“那我們先回公主……” “不?!贝蠊鞔驍嗨?,“我要去見父皇?!?/br> 說罷轉向荀宴,鄭重道:“你也去,可以嗎?” 往大理寺鬧一趟,大公主本意并非是告御狀,但事情到這個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她請荀宴隨同,有兩層用意:一是擔心大皇子將今日之事在父皇面前添油加醋,遷怒于他,欲和父皇直接解釋清楚;二來,根據聽聞的種種事跡,她隱約覺得在荀宴面前,父皇也許是不一樣的。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青年,自然也要隨同。 青年名孫云宗,這是他失憶后唯一記得的姓名。 大公主與他其實沒有私情,只是因這段時日煩悶,此人又才貌俱佳,無處可去,才將他一直留在府中作伴。 將人牽扯進來了,大公主心中有絲愧疚。 她方才一時腦熱,思及駙馬美婢在側無人指責,自己不過是同云宗多說了幾句,就被眾人唾棄,好似她做了多么不知廉恥的事。 怒從心起,才直接說這是她的新駙馬。 沖動之下說出的話果然不可取,也非本意。不過,要和駙馬和離的決定她是不后悔的。 大公主道:“云宗,抱歉,方才一時沖動將你牽扯進來了。我知你并無此意,我也一樣,待會兒圣上問起來,我會解釋清楚的,你不必擔憂?!?/br> “好?!痹谱陬h首,他眉形極好,天然自成,不濃不淡,其下鑲嵌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正是這雙眼,同駙馬很有幾分相似,令大公主當初救下了他。 在駙馬那兒含著風流的雙目,在云宗這兒,卻別有一分冷淡。 他很少言語,時常沉默地遙望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有時候旁人喚他,他也要好一陣才能發覺,大夫道這是他在努力回憶曾經,造成偶爾的思緒空白。 大公主凝望他片刻,移開目光。 *** 公主府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大理寺,未得結果,便留下府兵,齊齊入宮。 荀宴應大公主所求,和她一同進宮。 鐘氏與林瑯不好跟隨,他本意想讓他們暫時照看靜楠,但小孩聽說他要離開,竟主動離開床榻,說什么也要跟著他。 “阿宴的小尾巴?!辩娛虾Φ?,點了點靜楠的腦袋,“只要哥哥,就不要姨姨了?” “伯伯壞?!毙『烂C著臉蛋,“會打哥哥?!?/br> 所以她要跟著哥哥,保護他。 在她的認知中,上次荀宴挨打就是皇帝所為。 鐘氏一怔,“可不是伯伯壞……” 漸漸,聲音又低下去,鐘氏知道她的解釋靜楠也聽不懂,便不浪費唇舌。 反正看圣上的模樣,對小孩這套還挺受用。 進宮前,靜楠認真地把鴨蛋托付給了趙熹,對他道:“保護鴨鴨?!?/br> 趙熹亦頷首,鄭重回應,“圓圓放心,我定會護好它?!?/br> 此時的趙熹胸前鼓起,那里正有一顆用厚厚數層布包裹的鴨蛋。 因有人教過,靜楠一直謹記著,要把蛋放在保暖的地方。 周正清等人嘴角一抽,看著一大一小依依惜別。 末了,待靜楠身影不見,周正清道:“你當真要一直帶著它處理公務?” “有何不可?”趙熹反問,見對方語噎,笑瞇瞇道,“周小兄,要保護小姑娘的夢啊?!?/br> 撫了撫胸前鴨蛋,趙熹轉身而去。 ………… 荀宴年輕,杖罰后的傷已好得七八,所以任靜楠在他膝上坐著也面不改色。 大公主賜車,此時車內除卻他和靜楠,還有大公主、女官以及云宗三人。 街道人群避讓,不予喧鬧,唯有烈日下的炎炎熱度,宛若燭芯的一汪guntang熱油,欲滴未滴,令人心浮躁起來。 大公主目光無定點,散散落在空中,無意識轉動著腕間玉鐲。 車轎行駛,搖晃之下,難免發出琳瑯環佩之聲。 她的情緒,在這一聲一聲之中,愈發下沉。 大公主知道,其實她這事做得不妥當。 上京朝局緊張,便是她這等不理政事之人都能感覺到,所以她起初不愿把這事鬧到父皇那兒。 畢竟她在德妃膝下長大,這時候也不愿給這位母妃添麻煩。 最好的辦法,是自己私下解決,等事情大致有了結果,再告訴德妃。 如今……卻無法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