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一個幕僚趕忙告訴太子:“太子放心,早就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動手?!?/br> 另外一個幕僚問道:“太子殿下也要小心四皇子發難,若是他知道了消息,會不會去向皇上訴告?” 太子輕蔑地一笑:“那個殘廢!他告有什么用?你們做得小心點,別留下什么把柄就是了??谡f無憑,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嗎?” 眾人都一致稱贊太子殿下英明,有人說道:“就是哪天皇帝真的發覺,總可以說是為了四公主添妝?!?/br> 太子點頭:“父皇也說給北戎一個親生女兒是看得起他們,就是看在四公主份兒,也不該多追究?!?/br> 一個人感慨道:“那日見火羅的儀仗,那些北戎兵士甚是強健,由他們押糧,就不必擔憂那些盜匪了?!?/br> 太子想起上次糧食被劫的事,微皺了眉頭說:“你們后來又查出什么了沒有?” 幕僚搖頭說:“沒有,什么線索都沒有?!?/br> 太子沉吟著:“本宮怎么心中就覺得那事不是那么簡單呢……” 一個幕僚低聲問:“殿下是懷疑誰?” 太子冷笑:“還能有誰?過去本宮懷疑是鎮北侯府,現在該再加上個平遠侯府,其他的人,葉中書等都是文官,怎么能勾結匪人?”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兒,有一個人低聲道:“吾等可試試欲擒故縱之計?!?/br> 太子有些鄙夷地說:“就別什么‘計’了,有話說出來!”上次什么木已成舟之計,也沒成功。 那個人尷尬一笑,趕忙說:“吾等可讓人給那邊的人透個口風,說火羅有糧食,他們若是想劫,定是會再扮成盜匪……” 一個忙說道:“著??!火羅的兵士如此強悍,去劫他們,不是找死嗎?” 太子想了想,慢慢地點頭,問道:“這口風怎么透露?不能弄得路人皆知,不要讓父皇知道。最好是一個人去說,出一人之口,入一人之耳?!?/br> 大家又想了會兒,一個人說:“有一個絕好的人選?!?/br> 大家都看那個人,那人說:“諸位可記得冬狩時,沒有被除去的許純道?” 一人說:“哦,當時,還是沈二公子救了他的命?!?/br> 太子說:“本宮讓你們一直盯著他,別讓那邊來策反,你們沒忘了吧?” 那人忙說:“沒忘沒忘。他大約是知道了殿下的用意,起初時嚇得半死,天天借酒消愁,后來好了。這些年,他不敢走,也不敢多言語了,只講些無關痛癢的話?!?/br> 太子點頭:“讓他私自去向沈二公子道謝,然后,出于義憤,透露出這個消息?!?/br> “好好,真是妙計!”那人連連稱贊。 太子蹙眉:“本宮說了,別‘計’了!” “好好,不提了?!蹦侨嘶炭值卣f。 次日,有太子的幕僚找到了許純道,怕人多眼雜,沒有在辦事的所在商議,定下了晚上去他家中說點兒事情。 天黑下來,一個幕僚偷偷摸摸地進了許純道租賃的小院落。許純道家室不在京中,他和兩個仆人住,家中很清靜。 把仆人遣開,許純道和太子幕僚在院落最里面的臥室里,密談了一個時辰。然后,太子幕僚借著夜色悄悄離去,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 許純道的一邊鄰居每月拿著銀子就是為了這種事,雖然不能去聽墻根,但太子幕僚什么時候來的,什么時候走的,可都記下來了。人說隔墻有耳,其實還有隔門有眼,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次日,平遠侯府的人就在鎮北侯府外等著的沈卓,沈卓剛騎馬出來,就有幾個乞丐圍上去?,F在京城滿地是乞丐,這毫不奇怪。拉扯之間,一個紙條就塞進了沈卓的靴子里。 沈卓習慣地溜達到了觀弈閣,剛下馬,就見到許純道遠遠地朝著他走了過來。 沈卓過去跟蹤過許純道,但此時卻裝著根本不認識他,照舊進了觀弈閣,與啰嗦伙計打了招呼,眼高于頂地掃視空蕩蕩的廳室,很遺憾沒有人在下棋的樣子。 許純道走到沈卓附近,低聲叫:“沈三公子?!?/br> 沈卓裝著一愣,詫異道:“請問君是何人?” 許純道不敢直視沈卓,悄聲道:“那年冬狩,我在太子宴前,沈二公子救了我一命?!?/br> 沈卓忙假裝認出來般說:“哦,是……是……” 許純道說:“在下姓許名純道,字中直?!?/br> 沈卓語氣平穩地說:“見過許相公?!?/br> 許純道邀請道:“請公子隨我來偏廳,我有要事告訴公子?!?/br> 沈卓面露遲疑,也低聲說:“這個,許相公是太子幕下之士,若是與我下棋……這有些不好吧?” 許純道像是自我掙扎了半天,堅定地說:“我雖食太子俸祿,但不能違了大義!有些事情,我不吐不快!一定要與公子分說分說?!?/br> 沈卓想了片刻,說道:“那許相公先行,我去下凈房,這就來。這樣也不引人注目?!?/br> 許純道匆忙說:“好,我在那邊的甲午間等公子?!?/br> 沈卓答應了,自己去凈房從靴子里拿出紙條讀了,眼里閃過冷嘲:許純道的動作倒是快,若是平遠侯的人慢了一步,自己就只能靠猜測來判斷許純道的本意了。 沈卓含笑到了甲午廳,推門進去,許純道緊張地起身,沈卓忙說:“許相公快請坐,莫要見外?!?/br> 沈卓雖然沒有沈堅那般笑容可親,但他常年插科打諢,有種讓人松弛的隨意感,許純道額頭冒汗,匆忙地坐了。 沈卓說:“請許相公不吝賜教?!?/br> 許純道咽了下口水,眼睛不敢看沈卓,低聲說:“我聽說……我聽說……”一時竟然不能成句。 沈卓眼中有片刻憐憫,說道:“若是許相公有難言之隱,還是不要勉強?!?/br> 許純道抬眼看了沈卓一下,又馬上垂眼,低聲說:“太子……有意……給火羅糧谷,讓他運往北戎?!?/br> 沈卓詫異地問道:“太子殿下為何要這么做?” 許純道回答:“大概算是……給四公主添妝吧?!?/br> 沈卓點頭道:“現今糧食稀貴,這份嫁妝真是千金難買啊,看來太子殿下對四公主甚是喜愛?!?/br> 許純道有些驚訝地看沈卓,沈卓笑著看許純道,許純道向沈卓湊過來:“沈三公子!若是北戎得到糧谷,彼強我弱,對沈家軍甚為不利呀?!?/br> 沈卓恍然地哦了一聲,微蹙了眉,也小聲問許純道:“許相公想讓我如何做呢?” 許純道正色道:“我深感沈二公子救命之恩,才來還報鎮北侯府。沈三公子不要疑我,我今日所說千真萬確。如果不信,沈三公子過幾日可派人去打探,太子會籌集糧谷,等火羅離開時,在城外交付給他,由他的迎親之隊送往北戎?!?/br> 沈卓這才微蹙了眉:“太子這么做,算是大膽了,不會是皇上的旨意吧?” 許純道忙搖頭道:“怎么會?!這是太子私下對四公主的幫忙,想讓火羅看在這些糧食的份兒上,善待四公主!皇上自然不會讓火羅帶糧食走的,我朝正在災年,糧食本來就不夠!” 沈卓嘆氣道:“太子怎么能做這么不利我朝的事??!” 許純道隨著嘆息:“也是兄妹情深,難以割舍??!” 這是給太子留下借口吧,沈卓強壓下自己想說壞話的沖動,對許純道抱拳說:“謝許相公相告?!?/br> 許純道也忙施禮,對沈卓說:“哪里哪里,日后有什么要幫忙的,沈三公子盡管吩咐?!?/br> 沈卓笑著點頭,兩個人告別,沈卓離開了觀弈閣。他回了府中,剛想著怎么和沈汶單獨見一面,就聽楊氏找人叫他,說晚上去平遠侯府,讓李氏好好看看他。 沈卓知道李氏見過自己多次,猜想這次大概是平遠侯想見自己,就忙更衣,隨楊氏去平遠侯府了。 沈卓猜得不錯,的確是平遠侯在找他。 谷公公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開始給張允釗教授武藝。張允釗自幼多病體弱,真的習武已經晚了,說拜師學藝不過是為了強身,谷公公也知道平遠侯這么安排,其實是照顧自己,怕自己被圈在這里寂寞。 張允釗那天回去,就對平遠侯說了自己和沈小公子一同下跪拜師的情形,平遠侯沒有見到沈小公子,可李氏說那個孩子又黑又壯,不到六歲的孩子跟自己十歲的小兒子一般高矮,平遠侯就知道谷公公看上了人家孩子的體格,真的想教的,就是那個孩子。 平遠侯低聲罵了好幾句“小崽子”,暗恨鎮北侯都不在這里,自己的女兒要嫁給他兒子不說,他的小崽子還要向自己藏的人學藝!傻人真是有傻福! 兩家正議著親事,平遠侯就讓李氏借著要相看女婿的由頭,將沈卓邀請去平遠侯府,要告訴沈卓這個消息。 平遠侯看向沈卓的眼光很有些不滿,這個家伙雖然眼睛也挺亮的,鼻梁也挺高的,臉也還算英俊,可比自己年輕時差多了! 他手轉著玉球屈尊紆貴地說道:“府中有個人想教你的弟弟習武?!?/br> 沈卓一聽就猜想該是平遠侯府藏起來的那個太監刺客,這是好事,可怎么能讓他們見面呢?他點頭說:“多謝侯爺,我回去和人商量一下,找個地點?!?/br> 平遠侯有了些興趣:“那個人最近有什么安排?我可是聽我的人說,昨天有個太子近切的幕僚去找了你讓盯著的那個許純道,今天許純道就見了你?!?/br> 沈卓知道盯梢的人都是張允銘安排的,張允銘不在,他們自然會向平遠侯匯報,就告訴平遠侯說:“許純道對我說太子為了給四公主添妝,會送糧食給火羅,火羅帶糧食回北戎?!?/br> 平遠侯手中玉球嘩啦啦地響,皺眉斥道:“那怎么行?!怎么能給狼崽子喂食?糧食絕對不能到達北戎!火羅這一行有兩千人,劫他的糧草可不容易,別想像上次那樣,不死人之類的了。你府里那人想怎么辦?火羅也就在這里停留一個多月,我們要早做準備!” 沈卓低聲說:“這事已經安排好了,請侯爺不必擔心,糧食肯定到不了北戎!” 平遠侯不信地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要怕死人!你府里的那人太束手束腳,你告訴他,我年輕時曾一人單挑敵軍幾百人。跟隨我的人都不是畏死之徒!有事說出來,我們肯定能辦到!” 沈卓忙說:“多謝侯爺,這事真的已有布置……”將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平遠侯哈哈笑起來:“那人倒是很討巧!”想到沈卓與那人直接聯絡,張允銘走后,機密的事都是沈卓出面斡旋,沈卓必然入了那人的眼,馬上看沈卓也順眼了不少。 沈卓帶著平遠侯的消息回了府,就要找沈汶商量。次日,他偶遇了蘇婉娘,然后定下了時間,在藏書閣見面。 沈汶自從知道五公主出家,就感慨世事無?!呀洸恢浪龅氖掠卸嗌倌苷邪行?,有多少是多此一舉。 照這種情景,當初是不是不用打火羅那么一頓,他也不會娶上五公主?可不打他,太子給他露了口風,他不求娶四公主,總是要娶個什么人,弄不好自己也有份兒。 想起打火羅,她就會想起那個混球張允錚……好吧,不提火羅,她也時常想起他。她猜想他現在肯定忙著在南方制造箭矢弓弩,自己那時還寫了些冶煉合金的配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能做出來…… 見到了沈卓,聽了沈卓說谷公公要教四弟武藝的話,沈汶就想到了張允銘的小院落。她和沈卓說好晚上在府外見,到了夜里就帶著沈卓去了那個院落。 沈卓第一來到這里,跟著沈汶過了圍墻,見沈汶推開了不鎖的房門,就去點了燈,驚訝地連聲問:“這是誰的地方?你怎么知道這里的?” 沈汶說道:“是張大公子給他……遠房弟弟買的,我曾經用這里來畫圖?!?/br> 沈卓敏感地問:“你來畫圖?那他們知道嗎?他們來沒來?” 沈汶眨眨眼:“有時他們要來商量事情呀?!?/br> 沈卓生氣了:“meimei!你是個單身女子,怎么能單獨見他們?!至少要有我在一邊!” 沈汶下拉嘴角:“你的輕功太慢!” 沈卓深感被無視了,激烈地說:“那我也得來!張家那個什么遠房弟弟,我看他就不順眼!” 沈汶一下子笑了,沈卓瞪眼:“笑什么?!他一看就是個愣頭青,壞脾氣!” 沈卓如果知道當初他讓張允銘感到的郁悶和憤怒,現在他都體會到了,也許會相信世間真有一報還一報的事兒。他現在滿心想著日后再見了那個家伙,怎么找個茬兒,好好教訓他一下!完全忘了當初在城外,張允銘怎么打了他。 沈汶笑:“哥哥,那孩子赤誠無偽,你不用擔心?!?/br> 這世上妻妾成群容易,從一而終難。渾渾噩噩容易,認認真真難。事故圓滑容易,耿直清白難。張允錚雖然跟自己吵得厲害,但單純坦白,沒有壞心眼。 沈卓不快:“什么叫那孩子?!你才多大?!你別替他說好話!” 沈汶一斜眼睛:“我可給你爭來了平遠侯府的婚事,你都沒有謝謝我!” 沈卓一愣:“怎么是你爭來的?不是娘和李夫人商量的?” 沈汶嘻嘻一笑:“要不是我對李夫人說,五公主聽說皇帝要選妃,張家jiejie弄不好會被選進宮去,李夫人怎么會那么急著跟咱們府定親?” 沈卓目瞪口呆地看沈汶:“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