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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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心下糾結成一團亂麻,想問卻不知如何開口,若白毛真是太古之物,必然經歷過上古變遷,興許能從他口中,問出自己當年隕落之謎,畢竟在彼時妖魔界,她也曾叱咤風云,一手遮天。 但藍少卿他們在場,修為又比自己高出太多,不能傳音。 心猿意馬之際,乾坤萬象圖驀地劇烈震動起來。 卷冊上的奇怪字符不斷破碎重組,逐漸擺成長蛇狀,一陣耀眼銀光過罷,吞天巨蟒再次出現,張開血噴大口,竟真把夏重霜毫發無傷的吐了出來。 夏重霜落地便是一個趔趄,直到單膝跪地方才忍住。 藍少卿快步上前:“重霜師弟,你可還好?” 夏重霜一直垂首而跪,一張臉擋在陰影之下,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鬢邊滾落的汗珠來看,夙冰覺得,他大抵不是很好。 此時此刻,身為一個爐鼎,她是不是應該上前為他擦擦汗? 歷經一番思想斗爭過罷,夙冰攥起衣袖,正打算提步,夏重霜卻猛地抬起頭來。 雙目直勾勾盯著白毛,眼神之凌厲,活像與他有奪妻之恨殺父之仇。 脊背隱隱發涼,夙冰怔怔立著,不知動還是不動。以他的心智,到底在乾坤萬象圖中看到了什么,居然能沾染一身煞氣回來? “無知者無畏,自是年少輕狂??!” 白毛擊著掌,笑的好不得意,“小子,雖不知你在未來看到什么,不過你現下的表情,著實令我開心?!?/br> 嘲諷在耳,夏重霜神色復雜難辨,早已緊握的拳頭青筋畢現。 夙冰猶豫再三,膽顫心驚的走上前,用攥起的袖角,沾了沾他的雙鬢。夏重霜沒有躲開,也沒有呵斥,就那樣沉沉跪著,不知想些什么。 夙冰為他擦完汗,便朝乾坤萬象圖走去。 “不要進去!”夏重霜突然開口。 “為什么?”夙冰一愣。 喉結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夏重霜終于緩緩站起,搖了搖頭:“你進去吧,只是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當真,因為,我絕不會讓它成真……” 說著說著,只見他怔愣了下,繼而背過身去,不再言語。 夙冰滿頭霧水,難不成他在未來看到自己了? 那畫中靈蛇早已等得不耐煩,不待她伸手,直接一吐信子,將她凌空卷起,“咕嚕咕?!蓖倘敫怪?。夙冰并未聞到任何腥味兒,只覺神識內一陣絞痛,身體好似被千刀萬剮一般。 眼前光影斑駁,混沌中,終于落在地上。 日頭極為毒辣,刺的眼疼,夙冰慌忙以手作扇,擱在額前遮了遮。心下十分奇怪,北麓終年苦寒,怎會有如此毒的日頭? 正納悶著,耳畔好似響起陣陣笛音,如泣如訴。 她本想放出神識,稍一運氣,才發現完全凝不起半點兒靈力。只能循著笛音傳來的方向摸索前行,不多時,便看到一名紅衫女子立在湖畔,凝望一汪瀑布。 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看到自己,夙冰不敢靠的太近。 那女子一直不曾回頭,夙冰也瞧不清楚她的模樣,更不知她的修為,只聽她哀婉說道:“多少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痛恨,為何當年不再勇敢一些,那么十五年間伴你身側之人,便是我,被你放在心尖之人,也會是我……” 夙冰越聽越覺得莫名其妙,這不是自己的未來嗎? 但瞧此女癡情的模樣,分明不是她,莫非神器之靈搞錯了? 這也太扯了吧?! “你說夠沒有?!?/br> 就在夙冰以為女人是在自言自語之際,一個略帶低沉的聲音從瀑布內傳來,夙冰伸長脖子,只見一名男子赤|裸著上身,從瀑布下緩緩走出,濃黑長發濕漉漉的散在緊實肌rou上,卻能將面貌瞧個一清二楚。 夙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這是拓跋隱? 不對,相比拓跋隱的柔和,此人棱角更為分明,而且,略有幾分眼熟…… 是……成年后的拓跋戰! 夙冰差點兒沒被一口唾沫活活嗆死,看來神器之靈當真搞錯了! 只見他若有似無的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十五年陪伴,說的輕巧。你可知道十五年寄人籬下,我與夙師姐相依為命的日子,是如何度過的?若非夙師姐庇護,我拓跋戰豈會有今天?” 夙師姐? 夙冰心頭又是一個咯噔,他口中所指之人,難道是自己? “單為那十五年庇護,你便連命都不顧的要去救她?”女人的聲音漸漸發了些顫意,哽咽道,“現下,不單是無極宗,便是宣于逸都以玄音門的名義,對她下了天級格殺令,盜走流光盒之后,她不知逃往何處,你要去哪里尋她?” “不勞你費心?!蓖匕蠎鹋隙放?,悶聲道,“師姐的性格,我最清楚不過,沒有什么風浪能夠阻止她結嬰,她不會躲太遠……” “既然你清楚,你也該明白,無論你二人一起經歷再多,她心里只有她的道!”女子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幾近聲嘶力竭,“如她這般陰狠毒辣,斷不肯為任何人停下腳步,瞧瞧重霜師叔的下場,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住口!” 拓跋戰一揚手,便將女人打出十幾米遠,散出的威壓,夙冰雖然感受不到,亦不由心下一顫,以周遭水面波動的情況來看,至少元嬰中期以上,“你盡管放心,我拓跋戰不是夏重霜,若是有朝一日,她當真擋著我的道,我一樣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與記憶中的張揚跋扈不同,拓跋戰臉上的嗜殺與冷漠,實在令夙冰不寒而栗。 到底發生何事,竟會令一個原本傲氣至極的孩子變成這副摸樣? 此時,乾坤萬象圖發出陣陣嗡鳴之聲,靈蛇小心翼翼的從卷冊內伸出半個腦袋,兩只圓遛遛的大眼睛望著白毛,飽含驚恐,“嘰嘰咕咕”說了些什么。 白毛聽罷,先是愕然半響,繼而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元寶忍不住問道:“出什么事情了?” “沒事,送錯地方而已?!卑酌焐险f的輕松,心里卻極為納悶,神器雖然懶惰十足,但從未出過岔子,看來,是那小姑娘自身有問題。 再在靈蛇腦袋上爆揍一記,他伸出手來,敲了敲卷軸。 夙冰還沒來得及看清女人長什么模樣,眼前的世界轟然坍塌,自己也被一股力量攪進虛無混沌之中,再是歷經一番折騰,夙冰只覺魂魄與rou身幾近分離,招架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 銅門山外,無極宗弟子們一臉迷茫兼疲憊的陸續走出,悶聲不響的回到各自陣營所預備的獸車之上,各個垂頭喪氣,再也不見來時的斗志昂揚。 各峰清點完人數,便由管事領著返回宗門了。 偌大的廣場上,只余下各峰峰主苦苦等候,因為最受宗門重視的兩名異靈根弟子,直到現在,還沒見著影子。 紫薇道君愛子心切,多番想要闖入,都被凌夷道君攔下:“師妹,咱們的神識能夠被它感應,便能被它所cao控,難道你忘了嗎?” “蝶衣被打成那副樣子,少卿還在里面,也不知是不是出了意外……”紫薇道君坐在獸車內,簡直如坐針氈,一張美麗的臉皺成苦瓜狀,想到什么,轉眸望向右側那架白鷺仙車,“清止師兄,我知你不怕那妖物,能不能進去瞧瞧?” “哼?!绷枰牡谰环餍?,將頭轉去一邊。 劍靈伺在一側,將車簾緩緩拉開,只見清止道君一身月白長袍,懷抱一只毛絨絨的小獸,神色淡然地泯了泯唇,并沒有回話。 拓跋戰坐不住了,嚷嚷道:“師尊,我哥也沒出來,您不進去,我進去!” 清止道君眼尾一掃,半響才嘆道:“看來,戰兒還是不曾關夠禁閉?!?/br> 音色明明如絲竹般悅耳,卻透著一股子涼意,直直寒進心頭,拓跋戰渾身不可抑制的抖了抖,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兒重新坐下。心里實在恨的不行,都是那臭娘們,要不是她,自己怎么會被罰關禁閉,連門派試煉都不準參加! 也不知她是哪峰弟子,會不會已經死在銅門山里了? 不會的,那臭娘們一定不能死,要死,也必須死在他手上! “出來了?!?/br> 清止道君凝眸一望,笑道,“看來,此行收獲頗豐?!?/br> 幾位道君比他略晚一步感應到氣息,齊齊舉目向山門望去,估摸著半刻鐘之后,才看到夏重霜三人御著靈獸法器從內飛出。 數道神識將他們一一檢視個遍,瞧著確實毫發無傷,才安下一顆心來。 但等他們行至面前,幾位道君才將放下的一顆心,又再次高高懸起。夏重霜也就罷了,萬年半死不活的一派僵尸臉,他們早已習慣,怎地連藍少卿和拓跋隱都是面如死灰,失魂落魄? 三人落了地,行罷禮,便呆呆立著。 凌夷道君本想詢問,清止道君忽然打了個哈欠:“隱兒,為師累了,回山?!?/br> 拓跋隱怔愣了下,便輕輕一躍,飛上那架白鷺仙車,躬身坐了進去。劍靈半跪在前,垂首放下簾子,驅著車便飛的無影無蹤。 凌夷道君顫顫指向半空,氣的吹胡子瞪眼,這個秦清止,到底還有沒有把他這個大長老放在眼里!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其他幾位道君,大抵早就習以為常,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 瞧著夏重霜和藍少卿的神情,估摸著也問不出什么來,便各自命侍者返回宗門。 玉屏峰無念道君眼睛尖,看到風聲獸上馱著一名昏過去的小弟子,不禁有些納悶,神識探過,發現她只有練氣三層,也就沒有多問。 “重霜,走吧?!?/br> “是,師傅?!?/br> 對著凌夷道君與紫薇道君各鞠一禮,夏重霜飛身上了風聲獸,將夙冰輕輕扶起,靠在自個兒胸前,一手拍了拍風聲獸的腦袋,默默跟著無念道君離去。 這一場試煉,無極宗共折損練氣弟子三千九百六十名,一度動搖其霸主根基。 但北麓大地真正開始皸裂,卻是從那幾名少年的心底開始。 …… 夙冰整整昏睡半個多月,才漸漸從混沌中醒來。 她揉了揉太陽xue,發現衣裳似乎被人換過,眼前也是一處陌生洞府,環境和靈氣都比之前好上不知多少倍,心里隱隱猜出身在何處。 推開石門走出去,果真瞧見夏重霜盤膝坐在一塊兒巨石之上。 夙冰愣了片刻,立即上前行禮:“重霜師叔……” 夏重霜并沒看她,只淡淡問道:“那日在乾坤萬象中,你看到了什么?” 夙冰猜到他必定會問,但實在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直接了當,才剛剛蘇醒,她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兒,于是支吾了兩聲,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有什么好遮掩的,莫不是看到自己筑基失???”夏重霜微微攏起兩道淡眉。 “師叔怎么知道?”夙冰佯作驚訝的抬眸望著他。 “這也值得嚇昏過去?!” 夏重霜不可思議的轉過臉,與她四目相對,越發覺得乾坤萬象不靠譜,但當時的一切,明明那么逼真,逼真到令他刻骨銘心,“冷小扇,你就這么大點兒膽子?” 夙冰耷拉著腦袋,唉聲嘆氣:“師叔,您是天才,自然不明白……” 夏重霜煩躁的一揚手:“行了,往后跟著我修煉,你不必擔心筑基?!?/br> 夙冰心下一喜,趁機道:“其實,弟子并不想要筑基丹,只想去典藏樓。弟子本想在試煉中努力拿到前一百名,但誰知道,竟出了這檔子事兒……” “這有何難?!毕闹厮慌膬ξ锎?,丟出一塊玉簡,“用我的便是?!?/br> “多謝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