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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你對我……未免太有信心了一些。我是師尊一手帶大的,我的……修為,師尊難道不清楚么?” 還有我的為人。 池先秋是有些惱了,哪有這樣無緣無故懷疑人的?旁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池風閑懷疑他,池風閑怎么能這樣想他呢? 他抿了抿唇角,目光落在面前的桌案上,自以為了然,悶悶道:“所以師尊用洄溯術,是要看看做這事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倘若是我,師尊打算怎么辦?要把我交給魔尊處置么?還是要怎么罰我?” 不等池風閑開口,他又看向池風閑身后的墻。池風閑霜堆雪砌的一個人,住的地方除卻必要的器物,簡單得就像雪洞。 唯獨他身后的墻上掛著一個柳藤編的小竹籃,籃子里裝著些用秘法保存的干花。 這是池先秋難得去太和宗做客的時候,帶回來送給他的。每一枝花都是他親自挑選保存的,據說有凝神安眠的功效,所以一定要池風閑掛在房里——盡管池風閑已經有好多年夜里不睡了。 池風閑見他所看之處,神色一動,緊跟著池先秋站起身,朝著那些干花走去,一踮腳,就把竹籃摘下來了。 真生氣了。池風閑連忙喚了一聲:“先秋?” 他背對著人,手指捻著花瓣,下決心這次不能助長師尊不信任他的歪風邪氣,于是只是冷漠地用鼻音哼哼:“嗯?” “師尊疑你,是師尊不好,你別生氣?!背仫L閑沒哄過人,此時斟酌著話哄他,語速緩慢,一字一頓說得極為清晰,“為師用洄溯術,確是懷疑你,但也是怕你行事匆忙,留了破綻不自知?!?/br>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后面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倘若池先秋不小心留下破綻,池風閑會幫他填補過去。 池先秋微怔,而后回過頭看他:“師尊,這可不像是你……” 池風閑寬慰他:“視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倘若當日你不在雁回,只怕滿城百姓無一生還,魔后原本就死有余辜,你不必介懷?!?/br> 池風閑看了他一眼,頗無奈道:“你現在可以把東西放回去了?” 池先秋再看看手里的竹籃,走到墻邊,把東西掛好,又走到師尊身邊坐下,猶帶幾分怨氣:“本來就不是我做的?!?/br> “知道了,都是為師的錯?!?/br> “本來就是?!?/br> 池風閑低咳一聲,池先秋癟了癟嘴,不敢再得寸進尺,便撐著頭,看向案上的銅鏡:“那師尊用洄溯術看到了什么?” 池風閑搖頭,池先秋便道:“看來那人的修為在師尊之上?!?/br> “先秋?!?/br> “陳述事實,合理分析?!背叵惹飺Q了一只手撐著頭,思忖道,“可是修真界何時有了比我師尊還厲害的人?” “天外有天,為師也不是天下最厲害的人?!背仫L閑道,“既然此事與你無關,魔界的事情,為師也無心再查,你去罷?!?/br> “是?!?/br> 池先秋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道:“我幫師尊把東西收拾好再走吧?!?/br> 他重新上前,把案上的銅鏡香爐都抱下來。池風閑一站起身,池先秋便會意,小跑著上前,從衣桁上取下那件掌門的道袍,服侍他披上衣裳。 他在池風閑身邊繞了一圈,幫他把衣上的褶皺都撫平,最后站到他身前,幫他系上衣帶。 他低著頭,似是隨口問道:“師尊是憑什么,才會覺著這事是我做的?我的修為,我的品行,還是……我體內的魔氣?師尊以為,我總有一天會制不住魔氣,是嗎?” 確是有些委屈的。手上系衣帶的動作都亂了,纏來繞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池風閑的目光掃過他低頭時露出來的半截頸子,淡淡道:“憑為師擔心你?!?/br> 這個回答……還勉強能讓人滿意。這下池先秋高興了,只是面上不顯,給他打了個端正的蝴蝶結,還拍了拍:“那師尊我就先回去了?!?/br> 也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還說要幫師尊收拾東西。 池先秋從問天峰出來時,正好碰上御劍歸來的護山弟子。眾弟子停下作揖:“小師叔?!?/br> 他點點頭,便與他們擦肩而過。 弟子們一面說話,一面就走遠了。 “可惜了,沒抓住。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狼妖,膽子大到敢一個人闖護山大陣?!?/br> “大約是走錯了,嚇跑了就行?!?/br> “哪里像是走錯的?我看著他就是沖著山上來的?!?/br> “看來最近要加強防備了,晚上山下還有燈會,必須小心防備。明日交接的時候還得跟師兄們說一聲?!?/br> 池先秋只隱約聽得兩句,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獨自回了傾云臺。 傾云臺上已經有炊煙了,比玉京山上隨處可見的流云更淡,卻更有煙火氣。池先秋循著飯菜的香氣,一路飄到廚房。 越舟回頭看了一眼:“師尊回來了,再等一會兒就可以用飯了?!?/br> “好,大徒弟真好?!背叵惹飶牟涣邌輰ν降艿馁澷p。 將近正午,池先秋與兩個徒弟坐下吃午飯。池先秋隨手給左手邊的大徒弟夾菜,獲得來自“狼崽子”的凝視一記。 池先秋只好也給他夾:“別瞪我,狼眼珠都要掉進碗里了?!?/br> 顧淮山垂眸,池先秋再給他夾了兩筷子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火燒魔宮的時候,他好像沒有看見這只“狼崽子”。池先秋警覺起來,他那時候去了哪里?該不會這件事情和他有些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