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書迷正在閱讀:基因迷戀、八零嬌妻古代來、青春疼痛文學(futa)、衣冠禽獸(叔侄1v1)、土星防衛軍、媚香撩人(1v1h,甜寵,骨科)、籠中之雀 (偽骨科1V1)、【西幻】騎女少龍(人外1v1)、沖喜(futa)、[綜影視]Nerdy Girls
“欸!” 烈日下頭順天府外兩座石獅子威武非常,站班也沾了這氣勢,車轱轆尚未停,就吆喝?。骸案墒裁茨??這道不能過?!?/br> 丁瑞沉著嗓子,“車里頭是府衙內眷,要往……” “我管你是誰,這南門前頭無事不過,要走從巷子里繞過去?!?/br> 丁瑞吃癟,預備再說,就聽車里人道:“管事的不必多說?!?/br> 王溪本在備著伏日里頭要祭的事物,順天府里頭傳來話,說尤家姑奶奶的性子犯了,同俞四鬧到了衙署里頭,說是要見官,要擊鼓,要覿面說個明白。同傳話的一道來的還有曾墨的一個丫頭,王溪一見,就知道她姑嫂都在一處,顯然是難以收拾了,于是放下府中諸事,帶著丁瑞一齊趕來。這門房既然攔住,她也不仗威福,依言繞道。 塵軟蹄輕,過了順天府朱漆的朝南大門,不一會兒,車就繞出了東街,兩株大榆樹邊上是條岔路,從里頭一條窄巷子里進去,前后院以橫街為界,前頭是單檐闊壁,疏朗大堂,后面則屋舍密集。在內門外頭駐了車,原本冬苑里頭的李mama就忙來攙住,進門是一個影壁,影壁后頭是一座假山,是做“憑山”之用,不及穿石過洞,繞影壁往西面走,沿著廳廊一直走下去,是一個秋葉式的月洞門。洞門里面,二堂三間,是內宅前廳。 前廳外頭多株古樹,如今天氣一日燥似一日,挺直盤區,都有遮天蔽日之態。 尚未進門就聽見阿玖略帶哭腔的責問:“我道上也走了這么多年了,誰見了不叫我一聲九姐,見著你之后,凡事都收斂了,一心向著你,就這么干等著,盼著,沒成想竟等了這么個結果?!?/br> 這是積年的委屈,一下子都倒出來訴怨,王溪踏了進去,見曾墨的一方手帕已經擦濕了,掏出自己的也上前拭淚。 阿玖一面哭,一面數落,抬起頭見了王溪,一時同見了娘家人一般,“嫂子,你弟弟他今日要絕了我,斷了盟,嫂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橫豎是丟臉,我也學人家一遭擊鼓伸冤?!?/br> 齊靳背手立在一旁,顯是對這樣女眷哭哭啼啼的場面頗為無奈。 王溪安慰道,“哪有這樣的事,玖妹你別多心,這樣倒是那一出戲的不是?!?/br> 俞四立在廳中,面上是相當不情愿的態度,“當日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過,我已一退再退,本就沒有定約的事,何故這樣!” 阿玖止住了哭,回頭看看俞四,見他的口氣很硬,種種境遇夾雜在一起,就如一盞熱醋潑在心頭,竟大哭了起來。 王溪橫了一眼俞四,“婚姻百年之事,當從父母,姨父姨媽親口答應,你可也知會過了?” 王溪的話說到關竅上,俞四一時語塞,但這一樁婚事實在窩囊,他積郁多時的怒氣與憤恨一并爆發出來,用拳頭將桌子一搗,“jiejie你也不用門縫里頭看人,今日我自己做自己的主,這樁事毋需再提?!?/br> 阿玖矍然相視,被他的態度所攝,一時覺得沒了指望,腳上一軟,身子不自覺地往下挫,跌在她嫂子身上。 王溪卻沒有將他的態度放在眼里,“看高看低的話沒甚意味,我當你有些歷練在身上,只沒想仍舊這樣意氣用事?!?/br> 王溪這話是寬慰兩頭,告訴阿玖這是在氣頭上的話,讓她不用當真。齊靳看著妻子,見她同俞四說話的態度,絲毫沒有半分退讓,讓他不免有些吃驚,他剛想開口震懾他兩句,只聽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尤嗣承的妹子,豈是你說罷就罷的?” 王溪在替阿玖抹淚,是背著門口,這話一聽便明白,她遲疑了半晌,低著頭轉回身去,屈膝行禮:“大老爺?!?/br> 不知是不是府衙的緣故,廊檐底下照進來的光特別的晃眼,像是一道聚攏在了身上,逼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似乎隔了很久,才聽到一句回話,“弟妹,不必多禮?!?/br> 尤嗣承的目光略過眾人,走進廳里,他對著齊靳拱拱手,說話的聲音卻是帶著笑意的,“為兄治家不嚴,以致妹子行事荒唐,還要請二弟寬恕一二?!?/br> 這是尤嗣承客氣,齊靳當然明白,他忙也拱拱手,“大哥這樣說叫我如何過意得去?!?/br> 尤嗣承拍了拍他的臂膀,他轉過頭看著俞四,“有什么話,不妨說說清楚?!?/br> 尤嗣承是刀頭舔血的行伍出身,這淡淡的一句話,卻聞得到一絲腥味,俞四的態度慢慢有些轉過來,話也沒有適才那么爭鋒相對,“這,四方臺子八方理,我沒做過的事,硬要叫我認,總沒有這樣的道理?!?/br> 尤嗣承冷笑,“俞老弟,當日你可不是這樣說的?!?/br> 俞四四下一顧,又看了看阿玖鬢發散亂的模樣,狠下心道,“那日在冬苑,本是同齊玨老六同坐,我從值房出來,又勸了幾杯,就趴著睡沉了。眾人尋著我們,雖只同你妹子兩個,卻穿戴得整整齊齊,哪里會有什么旁的?待各自回去,才知……才知她賴我,我又向誰說去!” 事關名節,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來,顯然是有些顧前不顧后了,阿玖聽了撓心,若是平常的閨閣女兒,這樣的話恐入耳怕就要羞憤難當,只是阿玖跑過船,趟過事,向來敢賴會賴,索性一賴到底,“你都說你酒重了,再說了,一個屋檐底下過了夜,誰又說得清!” 這話一出口,俞四的臉色頓時相當難看,像是從牙齒里頭蹦出幾個字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簡直是……” 俞四看見尤嗣承投來的目光,硬是把“厚顏無恥”這幾個字吞了下去。 見氣憤愈加緊張,齊靳做主人的不好再沒有表示,走了上來,拍了拍尤嗣承的肩,“大哥動身在即,豈能為了小兒女之事傷神,內弟今日有些莽撞,大哥不必介懷?!?/br> 尤嗣承并沒有接話,轉頭對著俞四問,“既如此,這筆賬,兄臺就是不想認了?” 俞四一愣,開口說道,“本來無事,又有何好認?” 尤嗣承點點頭,“好,萬事不得強求,此事就此作罷?!?/br> 阿玖一聽兩眼發直,曾墨忙喚了一聲,“老爺!” 齊靳聞言也一皺眉,“大哥?!?/br> 尤嗣承擺擺手,示意不需多言。 俞四望著尤嗣承,心中有些撥云見霧的蠢動,是令人震栗的痛快,但他仍舊覺得不可置信,于是試探著說道,“我知道你們的行事,明里答應,暗地里頭有的是手段來作弄我,我如今也落得一個佐雜,沒什么好怕的?!?/br> “呵……”尤嗣承笑了兩聲。 俞四有些困惑,心內卻很不安,帶些猶疑地覷著他。 尤嗣承斂了笑,沉著臉直直地看著俞四,“你今日又要毀約,又要尤某一句不追究的話,你可要的太多了?” 尤嗣承是久經滄桑,飽閱世態的人,一句話下去,只見俞四臉一陣發白,顯然是點到了要處。 俞四憋了半天,臉由白轉了紅,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尤嗣承朗聲道,“舍妹從今日起就同你不相干了,官報私仇之事尤某本不屑為之?!闭f到這里,他望進了一雙眼睛,同眾人一般,怔怔地望著他。 俞四自覺患得患失之態盡現人前,一咬牙,轉頭就走了出去。 阿玖此時見事已無望,啞著喉嚨哭鬧了起來。 她身子粗大,曾墨一人扶她不動,反倒被她拉扯得站不穩身子,桌上的茶具一股腦地碰倒下去,一時狼藉滿地。 阿玖嚎天動地,滾到她嫂子的懷里頭,“為了他把自己作踐了,到頭來一場空,我還有什么指望?!?/br> 曾墨恨道,“這么個人,我今兒算是瞧清楚了!” 王溪瞧了瞧邊上,扶住阿玖,她想了想,這樣說道,“玖妹,你好歹想想大老爺?!?/br> 阿玖行事乖張,落人話柄,尤嗣承因著當年的疏失,從未苛責,可做大哥的心思,又何止在這些閑話上頭? 王溪這句話,直抉其中利害,尤嗣承抬了眼。 阿玖聽了這句話,定定地望著王溪,又看了看站在廳里的尤嗣承,見她大哥緘默不語,她拉住了王溪的袖子,問道,“嫂子,我給大哥丟了面子?” 阿玖像是傷心過了頭,喃喃低語,“是了,我何止丟了大哥的面子,還給尤家坍了臺面,還是回船上的好,省得做小姐丟人?!?/br> 說罷自己跑了出去。 曾墨擔心她小姑安危,忙也追出門去。 廳內只剩三人,尤嗣承長舒一口氣,見齊靳要開口,先按下他的肩,用做大哥的語氣道,“你不必自責,這樣倒不妨是一個了局?!?/br> 說完他慢慢走出廳去,王溪循禮斂衽,身影交錯之際,耳邊卻輕聞兩個字。 這不是敷衍的空話,透著一種了然的感激,王溪錯愕地抬頭,卻只能望見那背影。 齊靳升了官,本應換一肩綠呢挖云大轎,但謹慎行事,至今仍未應制,見外頭日色偏西,瀲滟紅霞,如火如荼,也未擺官派,只讓丁祥備了一輛蓋簾方頂的大車,同王溪一道回府。 他本是有意為之,王溪近日態度,他心中有數,恰到好處的親近,實則是故意要遠他,俞四今日之事,正好拿來一用,故而一上車,齊靳就用了薄責的語氣這樣說道,“今日這件事,大哥雖有這樣的話,我卻不能不擺個態度出來?!?/br> 這話說了,邊上的人半晌未作聲,齊靳疑惑地轉頭,見妻子挨著車簾,似乎神思不屬。 第32章 換婢 齊靳咳了一聲,王溪安靜舉眸,略略揚了揚嘴角,持著平日里的態度,淡道一聲,“好?!?/br> 說完,那弧度又立馬淡了下去,依舊是倚在車轖邊上,若有所思的模樣。 車里復又靜了下來,軸轱轆的咯咯聲不急不緩,車夫挑了碧葉謨謨的道旁走,濃蔭覆頂,車內俱翠,但不知是否是炎暑長行,天氣燠熱之故,齊靳領子里頭一片濕濡,他有些發悶,扯了扯領口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做安插,仍舊留他在值房里頭?!?/br> 王溪眼神微微一晃,卻并未轉頭,“公事上頭,老爺做主就是?!?/br> 直覺這樣的疏離有些刻意,不想再生些歧義,于是齊靳自己先收篷,故而轉言,“他是你兄弟,我也不能不顧你的意思?!?/br> “俞四行事莽撞,是該有些醒惕?!?/br> 齊靳聽后一愣,這既不說情,也不幫腔,更像是順水推舟,他原本的一番意思如同擊在一團棉絮上頭,一時竟覺自己有些可笑。 他略一沉吟,不自覺地干笑了一聲。 似乎被這聲所擾,這時王溪才轉臉看他。 齊靳發覺許久未見她溫柔凝睇的姿態,于是不說話,只直直地看著她。 王溪不明就里,卻不愿多問,自顧別過臉去。 沉吟半晌,齊靳低頭喚道:“夫人?!?/br> “嗯?” “我心里一直有話,因著你我都不是爽蕩的人,總是難以啟口?!?/br> 齊靳甚少有這樣難以表白的神態,他低頭,沉吟若有所思,側影里頭抿著的唇帶了一點苦澀。 他說的異常鄭重,王溪不知他要說什么,卻沒有表示,只淡淡點頭,表示接受。 “夫人……” 話才出頭,只覺耳邊惺然一響。 車夫一勒馬脖子,前頭的馬踩了兩下地,他跨過輢板踩住了車轅,馬車就停在了府前。 丁祥下了馬趕忙親自上來擺小凳,簾子一掀,就托出手去。 車里的主子似乎都未回過神來,呆呆地坐著不動。 丁祥低聲喚道,“老爺?!?/br> 早有小廝回來報信,菖蒲映月二人在西門邊上候著,見老爺也一道回來,頗有些詫異,她們服侍的人向來不多嘴,只是仔細將主子攙了下來。 王溪齊靳于府中窄途邂逅,從來拘禮,更遑論同行并坐,于是待齊靳先行,王溪才同兩個丫頭一道往怡墨院里頭回。 霞色仍舊濃烈,人面俱黃,連著身上的衣衫都像是燒灼的一般恍恍然化為余霏。 石砌的花壇一徑到底,前頭齊靳突然頓住腳步。 王溪見他側頭,也遙遙地顧了一眼。 一道豎八角形的屏門,穿墻透壁的龍爪榆底下立著兩個長身玉立的姑娘。 仔細一瞧,那背著的是瀉月,手里頭拿著一個小瓷瓶,塞進了尚月蓉的手里,繼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有所撫慰,尚月蓉攥緊了手里的東西,沉沉地點了一下頭,又微微仰起臉,向瀉月報以一個感激的笑容。 眼光一瞬。 那笑容斂住了。 瞬畢復又望向了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