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只一句話,叫所有人都暗暗叫苦。 后宮之事一向有皇后打理,但難免有忙不過來的時候,而沐貴妃身為后宮第二個主子,自然會搭把手,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看這情形,若是沐貴妃被錦裳自盡之事拖累了倒還好,無暇再管這么多;若是毫發無傷,恐怕今后有傷的就是今日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了。 皇后連日照顧皇上,自己也累得夠嗆,如今忽然又得知錦裳自盡的消息,臉色一沉,仍是招來步輦朝汀竹宮去了。 錦裳的尸首已經被送去了內侍府檢查,沐貴妃坐在大殿里一言不發,面色陰沉。 錦裳跟了她好些年,性子沉穩,做事謹慎,與她感情素來深厚。前些日子傷了沈芳儀,她本來就已經有所懷疑,只怕此事是沈芳儀自己一手造成的,只為了誣陷她借朝堂之事在后宮一手遮天、解決私人恩怨。 她對錦裳處以私刑,也不過是為了堵人之口,事情過了就算了,免得皇后治錦裳的罪??扇缃皴\裳忽地死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她心里有鬼,所以殺人滅口,以免皇后問出個所以然來么? 正心煩意亂之際,皇后已然到了。 沐貴妃起身行禮,所有禮節一絲不茍,哪怕心里再亂,她終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沐貴妃,容不得絲毫差錯。 皇后也不含糊,開門見山就問她,“錦裳是怎么死的,可查出個所以然了?” “臣妾已經命人在第一時間將她的尸首送去了內侍府,只等檢查完了,就會有人來回報?!?/br> 皇后“嗯”了一聲,坐上了主位,一邊揉著眉心,一邊推拒了宮女端來的茶水,“免了這些,本宮才從皇上那兒趕來,也坐不了多久。你也知道,眼下皇上受了傷,什么事情都要往一旁擱一擱。只是本宮沒想到,你這兒竟出了這么個岔子,若是單單沈芳儀受傷,那還好說,現如今犯事的宮女竟然還死了……你先說說你的想法?!?/br> 沐貴妃身處高位這么些年,盛寵不減,也是個心思深的人,未曾做過什么出格之事。再加上沐家在朝中的地位,皇后也是要敬她三分的。 沐貴妃略一停頓,才緩緩道,“皇后娘娘這么說,就是相信臣妾,臣妾先在此謝過。只是此事,臣妾只覺得不是錦裳畏罪自殺這么簡單,怕是有心人想要借著臣妾的父親與沈太傅在朝堂上的過節大肆發揮,導致此事牽扯到了臣妾與沈芳儀身上。須知如今沈芳儀有傷在身,而臣妾的宮女又死無對證,稍微有點心眼的人都看得出,矛頭統統轉到了臣妾一人身上?!?/br> 皇后沒說話,思索了片刻,才說,“你是個伶俐人,做不出這么明顯的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本宮也對這件事有所懷疑。只是懷疑歸懷疑,卻沒有證據能證明什么。這些日子你就先待在汀竹宮里,少出去走動,一切自有本宮做主?!?/br> 沐貴妃臉色一白,這不是變相地將她軟禁起來了么? 她還欲說什么,可是轉念一想,還是點了點頭,“一切聽憑皇后娘娘安排?!?/br> 既然對方沖著她來,哪怕明著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線索。倒不如以退為進,就悠閑地在這宮里過著自己的安逸生活,叫對方放松警惕,而自己則一切私下進行。 中午的時候,內侍府傳來了消息,錦裳的脖子上有勒痕,但并非是繩子所致,而是被人活活掐死,然后掛在橫梁上的。 這個消息雖然應了沐貴妃的猜想,說明是有人想借錦裳之死徹底加害于她,但另一方面也讓其他的人認定了是沐貴妃殺人滅口,坐實了這個罪名。 如今就看皇后那邊怎么處理。 容真一直聽著長順回來報告各種消息,自己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畢竟是是非非不在其身,那便最好作壁上觀,以免惹火燒身。 只是傍晚的時候,她動了念頭,想著去宣明殿外看一看,不求面圣,至少也得做做樣子叫皇上知道她去過。 皇上如今傷重,連兩位王爺都沒見,自然不可能破例見她。她也沒求見,只是遠遠地在殿外站了一會兒,似是有些擔憂地望著大殿的方向,只可惜望眼欲穿,也穿不過這厚重的宮墻。 鄭安進去把這事兒告訴了顧淵,顧淵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又過了將近一炷香的功夫,沒聽見外面有什么動靜,他忽地側過頭來問了句,“她還在?” 鄭安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走到窗邊朝外看了看,又回到大殿里,“回皇上,容嬪還在那兒,未曾離去?!?/br> 已是大冬天的了,且不說天氣有沒有冷到不能出戶的地步,單說她在外面站了那么長時間,不受凍是不可能的。 這些天來過的妃嬪何止一兩個,明明都知道皇上不會見她們,卻仍是跑來通傳,表示自己時刻記掛著皇上。鄭安光是解釋皇上需要靜養不能接見她們都廢了不少唇舌。 可偏偏有這么個傻姑娘,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跑過來,既不通傳也不出聲,就那么遠遠看著。若不是鄭安進來告訴皇上,誰還會知道她來過呢? 顧淵想笑她傻,可是那抹笑意笑著笑著,就變了味。 “送件披風出去,叫她回去了,別凍著?!彼偷偷貒@口氣,也不知該笑她傻還是笑她癡。 鄭安領旨,抱著件皇上的狐裘披風就踏出了大殿,容真遠遠地站在長廊那邊,看見他似乎很吃驚。 “容主子,皇上已經歇下了,如今需要靜養,也無法接見您,您還是請回吧?!彼雅L遞了過去,閑云接著了,“這披風是皇上命奴才送來的,說是天寒地凍,主子要好生注意身體才是?!?/br> 容真張了張口,眼睛似乎有些濕潤了,最后只點了點頭,咬唇又看了眼大殿,這才依依不舍地移開目光,“他受著苦,我挨點凍又算的了什么呢……” 這句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話一出口,她就忽地閉上了嘴,神情頗為尷尬地看著鄭安,“那就勞煩公公替我多謝皇上了,我先回宮了?!?/br> 她披著那雪白的狐裘,背影仍是單薄羸弱,仿佛風一吹就能折了腰。 鄭安搖了搖頭,也不知該同情她還是佩服她,自古帝王多薄情——尤其是他伺候幾十年的這一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卻能把整顆心都系在他身上,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 回去以后自然把容真的反應一五一十稟告給了皇上,顧淵坐在那里閉目養神,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是伺候他這么多年的鄭安又豈會看不出,他的面目只有那么輕微的變化,但確確實實變得柔和了些,多了些人情味,少了點疏離感。 ☆、第34章.君心二 錦裳之死尚未查清楚,皇上的傷也還未痊愈,然而在這當頭,又聞地處金陵的皇陵因年久失修,多處建筑坍圮。 這下zigong里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俗話說得好,禍不單行,但如今三件事情重在一起,不免有迷信之人在暗地里竊竊私語些不利于皇室的言論。 顧淵親自下了命令,凡有妄言多嘴者,一律論處。于是這幾日,玄武門前處決了好幾個在背后亂嚼舌根的太監,也算是殺雞儆猴,總算暫時控制住了這些言論。 顧不得身上的傷,顧淵急召軍機大臣來宣明殿商議,最終決定親自前去皇陵察看,以示對祖先的尊敬,也好消除憑空而來的皇室時運不濟的傳聞。 同時到來的還有顧桓與顧知二人。 聽見這個決定,顧知眉頭一皺,“三哥,如今你有傷在身,怎能親自前去皇陵?不如讓臣弟代為前去一查究竟?!?/br> “這點傷算不得什么,比起修養身子來說,皇陵失修的事情迫在眉睫,須得立刻解決?!鳖櫆Y支起身子來,因動作過大,約莫是牽動了傷口,他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卻硬是忍住了疼痛,一聲不吭地繼續坐起來,“茲事體大,牽扯到皇族尊嚴與威信,朕必須親自前去?!?/br> “可三哥如今這么虛弱,萬一在途中傷情惡化,哪怕有太醫跟在身邊,也難保身邊藥材不齊,我認為這太過冒險,還請您三思?!鳖欀獔猿值?,仍是擔憂他的身體。 在場的軍機大臣也是一半的一半,畢竟皇族尊嚴雖然重要,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皇上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