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窩入沙發上，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電視中，此時的時間，正熱播著韓劇，記得以前，她和小白兩人，總是窩一起偷偷看電視，將聲音調至最低，生怕被爺爺聽到挨罵。

    手機鈴聲響起時，她都差點快要睡著，感覺聲音很遙遠，一開始還以為是電視中的聲音，后來仔細聽，才發覺是自己的鈴聲，她翻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被毯子壓住的手機。

    看了下屏幕上跳動的號碼，她又頓在那里。

    都這么晚了，他還打電話，難道不知道擾人清夢嗎？

    心想不接隨便他打，后來一想，房間中還另外一人，這樣無休無止響下去，他不出來罵才怪，于是，她按下了接聽鍵。

    “有事嗎？”她的聲音平靜地仿佛像是要睡著，而誰也不知道，她胸腔內，那顆猶如小兔般亂竄的心，差點就要跳出胸口。

    “為什么不回我電話？”他如此說道，像是帶著一抹無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現在很晚了，希望我不要再打來……”

    “是因為他嗎？”他在她差點掛下之前開口問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白汐陽回到，這么說的時候，眼不由自主瞟向房間，他應該不會聽到吧？

    “我在你樓下，你下來……”他卻又如此說。

    她驚了下，他怎么……又在她樓下？她回來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到他。

    好像是不相信，她忙奔到陽臺去看，從那窗口望下去，他的人小小的，正倚在車邊，仰頭望著她。

    不知道還要說什么，她只緊緊攥著手中的手機，對望著樓下的人。

    “下來吧，我只想見見你……”

    她沒有聲音，仍然望著，卻突然間，握著電話的手被另一只手覆上。

    下了一大跳，忙轉身望，卻是楊楚塵，不知何時站于她身后。

    他拿過她手里的電話，瞟了眼號碼，然后摁斷。

    “去吧，人家特地過來了，你也聽聽他要說什么……”

    白汐陽站在那里望著他。

    “其實，你也很想去見他的，其實，你每時每刻都想著他的……別這樣看我，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不要欺騙自己，你對他還是很在意的，如果真不在意，也不會是現在這副表情……我說對了嗎？”

    他站在她面前，離她咫尺近，背著客廳內的光，她只看到他平靜無波的臉，像是睡著了剛醒來般，沒有一絲絲波動，說出來的話，怎么會這樣欠揍，但是，她不得不承認，他字字珠譏，直刺她的心。

    她一句話都沒說，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手機，越過他匆匆離去。

    他被她的動作愣了下，轉身看到她朝著臥室而去，一會兒后，換了衣服出來，沒有說句話，直接開了門出去。

    那砰一聲關門的聲音，他總覺得門像是撞在他的胸口上，將他的心撞得四分五裂，疼得死去活來。

    可是，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她是白汐陽，他一直把她當成哥們的白汐陽，怎么能有這種感覺？難道說，真的是日久生情嗎？但他和她，哪里來的日久？

    他一定是受傷了，受傷的人會特別的脆弱，而他是為她受的傷，她不照顧他反而跑去和別的男人幽會，他怎么也會不好受。

    對，一定是這樣。

    明明想著不要再管，但身子偏偏忍不住，仍然朝著陽臺移去。

    他像個小人般，躲在窗簾之后，看著樓下的動靜。

    他看到她走出公寓樓，看到她不知和他說著什么，然后，坐入他的車里，車子絕塵而去。

    這黑而魅的天，猶如密洞般，將他全身團團圍住，他只覺得壓抑，壓抑到喘不過氣。

    伸手捂住越來越疼的胸口，忽然就碰到了那道淺淺的傷疤，他像是突然間反應過來，這是為誰受的傷，這些年，她依然還會在。

    想要拿起電話打給她，手緊握著話筒，突然間就覺得好笑。

    他這是做什么？都幾年了，怎么會突然間……想起？

    找了下他的衣服，已破爛不堪，還染有鮮血，原本想穿了回去，但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并不是他的風格，雖然，那次，他也已做過一次。

    對著她的床，直直倒下去，將自己拋入柔軟的被子中，拉過，沉睡。

    ……

    藍調咖啡屋。

    白汐陽與莫遠塵相對而坐，卻是漠然無語。

    莫遠塵望了她眼，心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話，在看到她如此淡漠的神情時，也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羅雪是不是來找過你了？”他開口，手沿著咖啡杯邊緣慢慢游離。

    這兒的杯具，全是青花瓷，給人一種沉靜而又凄然的美。

    汐陽始終低垂著頭，沒有望向面前的人一眼，聽到他如此問她，她也只是微抬眼，望著他的手指在杯口邊緣游走。

    說實話，他的手，真的很漂亮，白皙而又修長，骨節分明，她想像著他的手緊握住她的，那一刻的炙熱，到了現在，她仍然會心跳加速。

    她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靜，仿佛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我已經解除婚約了……”他再次說道。

    對面的人，依然保持著那副表情，手拿勺子在杯里慢慢攪拌。

    “汐陽，不要不說話……”他終于嘆了口氣，她已如受驚的蝸牛，縮在自己的龜殼里不肯出來。

    他伸過手去，覆住她放在一邊的手，感覺到她的手顫抖了下，然后便要抽離。

    但他緊緊握住，不讓她逃離。

    是他讓她長滿了刺，對于他，對于他的那個家庭，全都伸出細而長的刺，去拒絕和排斥。

    “汐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他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人，可是對著她，他卻已經求過好多次。

    是不是真的被傷害了，就永遠也挽不回了？

    “莫遠塵，你明知道……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所以，你沒有必要，與你的家族，與羅雪去抗爭……真的不值得……”她輕聲道，用力從他的掌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以前說過，無論如何，你都會與我共進退的……”

    “那個時候，我還太天真，那個時候，我還未懂得人情事故，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欺騙我也不可能欺騙我……”

    “是，我是沒有告訴你我已有未婚妻，可是汐陽……”

    “你仍然覺得，你沒有告訴我，是對的嗎？還是你仍然覺得，未婚妻，只不過是你一廂情愿認為的沒有意義的代名詞？”

    莫遠塵有些煩躁，白汐陽有的時候真的很倔，她認定的想法，幾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就慢了那么一步，想要自己解決了事情再和她說，結果卻沒有想到，家族會出來干擾。

    而她這么個小腦殼，就這么容易相信了他家里人的話，他再說幾十遍，她也仍然不會再相信他。

    “汐陽，我可以為了你，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

    “……你能放棄你的家人嗎？”白汐陽一句話，一下子堵住了他。

    他承認，他不可能與家里斷絕來往，那不現實，但是，他可以帶著她遠走高飛，他可以放棄他現在的事業與前途，他可以的！

    “莫遠塵，我相信你的話……我相信你會為了我，毀了婚約，不惜得罪羅雪以及整個羅氏家族，我也相信你會為了我，放棄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但是……莫遠塵，我們在一起，真的能開心嗎？我們難道就不會內疚嗎？至少，我會擔驚受怕，我怕哪一天，你的家族或是羅氏家族，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到了那個時候，還叫我怎么離開你？

    白汐陽微笑著，突然間抬眼，望向他：“莫遠塵，相愛，有的時候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只要知道你過得比我好，那我就……心安了……”

    “可是我過得不好……難道你沒感覺出來嗎？”莫遠塵盯著她的眸子，昏暗的燈光之下，他的疲憊與頹廢，一覽無遺。

    那又怎么樣呢？面對著如此的局面，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妥協。

    白汐陽沒有說話，但很顯然，這個問題，她已不想再談下去，哪怕談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

    “莫遠塵，讓我們……都放了彼此吧……”她輕輕說了句，低下眸子，不斷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卻并不知道自己因為手抖，而將咖啡濺了開來。

    “這真的是……你要和我說的話嗎？汐陽……”他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她卻突然間的縮回去。

    “家里還有人等我，我先告辭了……”她突然就起身，留下這么一句話，匆匆朝著門口奔去。

    家里……是那個男人嗎？

    莫遠塵呆呆坐著，并沒有起身去追，或許她和他，這一生，真的就此完了。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便錯過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

    白汐陽出了咖啡館，便攔了出租，直接坐了進去，車內的溫暖，才讓她察覺到她此刻過于寒冷的身體，她坐在后座，靠于車窗，抱緊自己。

    “小姐，要去哪里？”司機開口問。

    她回了神，望了望窗外，這城市燈火明亮，絢麗多姿，像個五彩的舞池，而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擠出舞臺的人，不知該何去何從。

    “往前開……一直往前開……”她喃喃著。

    司機望了眼后視鏡，只看到白汐陽無精打采的樣子，頭枕著窗子，眼神呆滯無神。

    司機放慢了速度，又問了聲：“小姐，能告訴我目的地嗎？”

    白汐陽怔愣了下，其實很想就此坐著車子一直朝前開去，沒有目的地，就一直朝前，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