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這個平安符就是出自這位大師之手?”吟惜拿起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特別來。 小茉見主子還在懷疑,于是便嘆了口氣道:“夫人,您是不在意這些事的,咱們這蘭陵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盼著這東西也盼不到呢,聽說,凡是得了的人必能化解一切血光之災,長命百歲?!?/br> 吟惜聽了點了點頭笑道:“可是呢,有了這個還吃藥做什么?” “夫人……”小茉羨慕地道:“這重要的不是這符是不是有用,而是送這東西來的人。聽說求這個東西必得在廟中跪拜三天三夜,還要大師親自看了有佛緣的有才成。不說別的,單是這份誠心,就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br> “是嗎?”吟惜將那錦盒翻來覆去看了兩眼,除了這個符外并未發現其它東西,更沒有只字片語,她看了看那小丫頭道:“管事的可說送這東西來的是什么人?他還留什么話沒有?” “回夫人,”小丫頭脆聲答道:“管事的說了,是一位很年輕的公子,看上去十□歲的樣子,他只說交給夫人就好,管事的問他姓名他也不說,便只命人駕車走了?!?/br> “那可看清別的什么沒有?”吟惜奇道。 “哦,對了?!毙⊙绢^道:“管事的后來又說那公子身上的衣服料子極金貴,可樣式卻簡單的奇怪,從未見過,只是素凈的顏色簡單地系了,管事的還說,那公子樣子極清俊,有些太清俊了,都不像好人家出身的了……” 吟惜怔了怔,這才又看了看手中的錦盒,將那小小的符拿了起來輕輕撫摸著,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情之啊情之,你這是有情還是無情呢…… 稟退了小丫頭,吟惜獨自躺在床上,那個平安符已被她戴在了身上,只是手中握著它,卻怎么也睡不著,直輾轉到了午夜,卻聽得外面細細地下起雨來。 推開窗子,細雨淋漓,略有些寒意,遠處的歌舞酒坊中還有人在尋歡作樂,不知是哪位歌妓吹的笛子幽幽地飄來,在這個雨夜里顯得格外冷清。 吟惜嘆息著想將窗戶關了,可是一轉眼卻見一個黑色人影從外面飛掠而過,直向自己這邊而來,她下意識地想關上窗戶,可那人身形極快,眨眼間便已來到眼前。 無月也無星,只有黯淡的蠟光,吟惜看見他的臉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和凌利的目光。幾乎是同時,他伸手將吟惜挾起,有力的手臂幾乎折斷了她的腰,她要大聲叫,可只覺得那人在她身上輕點了一下,自己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雨打在身上很涼,吟惜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那人挾持著飛巖走壁,腳下是一片黑暗。 秦洛這時候恐怕還在前院,根本不知道后院發生的事,這人看上去雖然沒有殺自己之心,可是落到他的手中恐怕也不會有好結果。吟惜咬著牙,不停地思索著,卻終究想不出辦法,只任那人將她帶向城南。 雨下的越來越大,吟惜顫抖著,不知是冷還是害怕。 突然間,那人的身影一滯,竟然站在原地。吟惜努力抬頭看去,黑暗中,一個頎長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 “夜行神,將你手中的人放下!”那人聲音清越干凈,語氣雖然冷酷卻依舊斯文,居然是李鈺。 “嘿嘿,”黑衣人的聲音尖銳沙?。骸袄罟?,你難道想違抗命令不成?” 夜色下,李鈺一身長衣,手中碧玉簪花劍寒光閃爍,只冷冷地道:“此人與你無關,放下她我自然感激于你,不然,休怪我對你不敬?!?/br> 聞言,黑衣人身形一頓,這才道:“你們兩個搞的什么花樣?一個要人,一人卻半路劫我,難不成耍我開心?” “把人放下!”雨水順著李鈺手中的劍滴下,幾乎點點成冰。 “哼!李二公子,我是為了大人效力,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從我手中要人!”夜行神似乎根本不買他的面子。 雨越來越冷,吟惜幾乎以為這是寒冬,瞬間,李鈺手中的劍便直襲而來,夜行神側身躲過,卻仍護著手中的人質。這樣看來,他似乎以為李鈺是要搶走人質自己去向那位“大人”請功。 李鈺,你是這樣的人嗎? 吟惜被那黑衣人挾持著,拼命地想看清他??稍跄魏谝氯伺c李鈺招法實在奇快無比,她居然看不清。 模糊中,只聽一聲悶哼,居然是黑衣人發出的,下一刻,吟惜便感覺自己被人重重地拋了出去。 要死了嗎?閉上眼睛她想,可是自己還有好多事沒有做,還有好多話沒有說。 可就在她還未落地時,便只覺自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身上的味道清新而熟悉。 “鈺郎?”強烈的沖擊解開了她的啞xue,她低聲驚呼。 夜色下,那黑衣人已然被傷,見李鈺得了吟惜,他顯然極不情愿,可似是已知不是李鈺對手,便一閃身,消失在黑暗中。 雨繼續下著,吟惜感覺身上奇冷無比,可是抱著她的人卻溫暖而舒適。 “你去哪里了?”她的手撫上他的身體,這一刻聲音居然哽咽起來,這個男人或許不是她的良人,可是她與他畢竟有過那樣的情份,雖然他騙了她,瞞了她,可女人的心終究是水做的,這個時候竟然恨不起他來了? “吟惜……”李鈺抱緊她低聲叫著她的名字:“吟惜,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吟惜唇瓣微微顫著,卻說不出話來,只是紅著眼睛看著他,一時間,驚嚇,怨恨,擔心,焦急,都融在了一起,欲語還無。 紅梅落雪似冬寒2 李鈺抱起吟惜來到附近一處廢宅避雨,安頓好了,這才仔細地看著她問道:“吟惜,你這些日子……可好?” 吟惜已經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有李鈺在旁邊心里到底還是安心了許多,無論如何,李鈺還是以前的李鈺,就算他隱瞞了身份,可是他的眼睛不會騙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吟惜看著他道:“你隱瞞了我這么久,倒是為了什么?” “吟惜,”李鈺深深地看著她:“有些話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可是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死也不會?!?/br> “我自然相信你,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些人為什么要抓我,還有人要殺我,他們要干什么?”白吟惜問。 “有人要殺你?”李鈺驚訝地道:“是誰?什么時候?” 吟惜見狀,便將一醉山莊無牙與自己遭追殺的事說與他聽,李鈺聽了半晌不語。 “那劍客看上去并非一般人物,我白吟惜只是一個小小的商婦,為何他會對我下手?”吟惜看著他:“你別再瞞我,除了你,我還能信誰?” 李鈺聽了吟惜這話,心中不由一軟,只輕輕握了她的手說道:“那個一劍封喉我并不認識,他為何要殺你我也不清楚。只是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便自會盡力護你周全?!?/br> “那些人是不是要找一件東西?”見狀吟惜問道:“是件什么東西?” “吟惜……”李鈺嘆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受傷害?!?/br> 聽了這話,吟惜沉默了,卻從他的手中抽回了手。 李鈺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難掩痛楚:“吟惜,我真的有無法出口的苦衷,你再等我幾天,待到事情解決后,我自然會將一切告知于你,吟惜,我……我心里只有你?!?/br> 此時,天光已漸漸放亮,雨也停了,借著東方的晨光,吟惜看到了他目光中的諸多無奈,于是只嘆息一聲道:“你還是這樣。以前也是,你哪怕多和我說一句話,我又怎會與別人在一起,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吟惜……”李鈺臉色蒼白,看著她,卻終究沒有說話。 見此情形,吟惜也知他是無論如何不肯說的,他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再逼他也是無用。 李鈺見她不語,便知吟惜是責怪自己,于是便拉了她的手道:“吟惜,我李鈺發誓,決不會對不起你,哪怕是我被亂刀砍死,也絕不會傷害于你?!?/br> 吟惜搖頭,幽幽地望著他說:“我何時逼你發過誓?我的心你是知道的,就算我們不能在一起,我還是忘不了你。我白吟惜已經沒了貞潔,以后再有多少男人,也不會像我們以前一般真心相許?!?/br> “吟惜!”李鈺上前抱住她,聲音低啞地說:“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們便還是與以前一樣。你等我,等我了結了這事自然會來找你?!?/br> 吟惜閉上眼睛嘆息,任他吻著自己,這個男人一再守著自己的秘密,從不打算與自己分享,雖然她知道他有太多的苦衷,可是就算有再大的災難不也是應該兩個人一起分享的嗎?她心里仍然還有他,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雖然有諸多的怨恨,可是他畢竟是第一次與她兩情相悅的男人。情懷初開的那種悸動,卻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就算她將身體給了無牙,給了情之,就算是他們與她在床上百般纏綿,可是他們卻給不了她心安的感覺。在他們身邊時,她永遠是不完整的女人,因為她的心已無人能承載,她的愛情……已經支離破碎,風化成了細沙,緩緩落入懸崖下的碧水池里,沉沒,不見天日。 回到白家大宅時,天已經大亮了,李鈺將她送到宅門不遠處,便要離開,吟惜也不留他,只是看著他。初夏清晨的陽光還帶著雨后的濕意照在她白皙的臉上,李鈺終是抱著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吟惜攬住他的脖子,溫柔地回應他。這樣缺乏安全感的日子里,她不知何時還能見到他,此時的溫存,有多少算多少吧。 人生哪里有什么永遠?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越來越強烈的陽光下,吟惜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大宅。 家里人等看到她回來了,忙上前問候。原來自她被劫走不久,便已有人發現。秦洛早帶了人四處搜尋。 吟惜只將事情的經過與秦洛簡單說了,便推說頭疼,由小茉伺候著洗了澡,便倒頭就睡。 她是真的累了,生意,愛情,還有男人讓她無法選擇又疲憊不堪,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到底只能錦上添花。 也許自己是寂寞的太久了,才會把無牙若有若無的情當真,吟惜想,這樣的日子畢竟是過一日算一日,大家只逢場做個戲,便罷了。 沒過多久,白家夫人白吟惜險些被劫匪挾持的事在蘭陵成大街小巷里傳了開來,三姑六婆先是擔驚受怕了一陣,而后開始發揮出她們極致的想象力,重述那劫持的過程。 一個美麗有錢能當家作主的寡婦,雖然可憐,卻也容易遭人嫉妒。所以白吟惜被劫持的故事沒有曲折復雜的案情,沒有令人費勁腦汁的懸疑,只有那么點香辣□的味道。 那樣的香辣和□,令東街和西街的女人們興奮了起來,一邊說一邊含著口水意yin,假使剛好迎面遇上白吟惜的馬車,那種刺刀一般的眼神,更是能殺人于無形。 寡婦門前是非多,古今如此。 紅梅落雪似冬寒3 生意場上的好友都送了禮,派人來問候,此間多少真心,不提也罷。 送禮的人,也包括梁北戎。 吟惜對這個男人實在沒什么好感,但上門是客,只好陪著笑,說:“梁公子如此客氣,吟惜真正無以回報?!?/br> 梁北戎聽了卻淡淡一笑道:“夫人何必見外,在下得以住在明寶齋,便是夫人給的情面?!彼穆曇羧鐡粲袷?,清潤中透著親切斯文,這番話由他說來更是自然無比,直讓吟惜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因為最近身子不好,吟惜干脆將一切事務都委于秦洛,她只在宅子里靜養。梁北戎見了,便以請教白豈生前的事為由,三番四次地來看她,如果沒什么事便陪她說說話。 一來二去,吟惜發現他不但博學,且目光深遠,而且永遠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什么時候不該說什么,有好幾次,她實在不想應付他,幾乎想下逐客令,可是梁北戎總有辦法讓她話到嘴邊,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這個男人很優秀,看起來也很養眼,實在是難得一見的聊天伙伴。對蘭陵的生意場,他似乎早已熟知,只幾句話便將吟惜曾經困擾了很久的問題解開。 經過那一晚,吟惜受了些微驚嚇,于是便不喜生人打擾,梁北戎在這里倒可以替她擋去許多沒必要的拜訪,于是久而久之,她也不再攔他。偶爾與他聊聊天,說說話。 只是在內心深處,吟惜從未放松對這個男人的警惕。 他就像一匹野狼,平日看著像狗,還能給主人掃去一些皮毛麻煩,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反撲上來咬去一塊rou! 在家里歇了大半個月,吟惜著實有些悶,于是便想著出去轉轉,可是秦洛卻仍不放心。 “青天白日的,他們要動手也得需忌誨些不是?”吟惜道:“我哪里就這么搶手了?” 秦洛聽了這話半晌才回道:“夫人要去哪里秦洛隨侍左右便是?!?/br>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 吟惜也無奈,只道:“秦洛,你難道還跟著我一輩子不成?” “只要夫人愿意,秦洛絕無怨言?!彼樕蠜]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道,卻仿佛許下了誓言般莊重。 這些個男人啊……吟惜不由嘆息著,都說女人的心思難猜,可卻不知男人的心思更難猜呢。 門還是要出的,朋友也還是要見的,吟惜的計劃并沒有因為秦洛而改變。恰好前些天香惠來看她時,說城中新開了一家酒樓很好,于是便讓小丫頭給香惠帶了個口信,請她去酒樓嘗鮮。 吟惜這邊打扮好了卻想起還要帶著秦洛,于是便命人傳了秦洛,只說自己要出門,他愿意來便來,不愿意就罷了。 秦洛還是來了,只是一言不發,只跟在她身邊,看不出喜怒。 男人的心思既然猜不透,吟惜也不去受那個累,只任馬車晃悠悠地來到了那酒樓。香惠早等在臨街的包間里,從樓下看去,恰好能看到遠處的情人湖,真是好地方。 吟惜見香惠一個人來,心中倒輕松了許多,于是便只跟她介紹了秦洛。而那香惠一看見秦洛,目光便在他身上打了幾個轉,這會兒聽說是吟惜手下的管事,于是便抿了嘴笑道:“死丫頭,難為你身邊凈是些俊俏的,我家也有好些管事的,怎么都是些老頭子呢,真真該死?!?/br> 吟惜見她當著秦洛的面說的露骨,便有些訕然,只道:“秦公子是自己人,jiejie莫要拿他開玩笑罷?!?/br> 香惠聽了這話,抿了抿嘴便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