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支出去的鹽比去年多一倍,為何鹽稅沒有變化? 可別說鹽商們今年都在降價賣鹽,要知道南域的海鹽退出市場后,余下鹽的價錢一天一個樣。 拘在太府寺的官員不知道現下的鹽價多少,盛家有兩家鍋子鋪,盛言楚能不清楚如今的鹽有多貴? 所以,剩下的鹽稅去哪了? “這…”幾位核賬的太府寺官員面面相覷。 事關重大,太府寺上下不敢疏忽,忙將南北各地的鹽稅賬本都拿出來重新核算,唯恐是他們自己在某個環節出了差錯。 三天后,盛言楚一進太府寺就看到了一雙雙青黑的眼袋。 “盛大人吶——”幾人喊得極為哀凄。 盛言楚身子一凜,當即知道鹽稅出了大問題。 - 待看到官員們呈送上來的虧空,寶乾帝勃然大怒,不多時,各衙門均知曉幾位鹽政使官官相護,營私侵蝕致使朝廷鹽稅虧空高達八百萬兩有余,此事一經傳開,滿朝嘩然。 涉案的鹽政有三位,底下各處鹽場的鹽課大使更是不計其數,一層一層往下查后,盛言楚發現,貪圖朝廷鹽稅的人可不止鹽務上的官員,還有地方上的鹽商。 官商勾結,上下期滿,經年滾利后,哪里只虧空了八百萬兩。 寶乾帝怒不可遏,命三司徹查到底,越挖越深,以至于六部都受到了牽連,最嚴重的是工部。 修繕之事以及屯田、水利等都由工部把持,看似毫無油水的工部,竟貪得最多。 十二月初,三司呈上糾察折子,上面除了寫有鹽政相關的官員要斬首抄家外,再有就是為庇護傘鹽政官開脫的鹽商們的定罪。 不過,還有一人令三司不好下手。 那人是淮親王。 “淮親王其幼子長孫谷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工部數萬兩白銀,淮親王對此事知情不報,罪加一等?!?/br> 龍椅上的寶乾帝威儀赫赫,沉著臉讓三司公事公辦,用不著因為淮親王是皇親而有優待。 很快,刑部尚書拿著圣旨去淮親王府捉捕長孫谷,寶乾帝恩威并施,并沒有將長孫谷殺害,而是命淮親王府將挪用的白銀補上。 而長孫谷,即日免去其工部的職位,等過了年,再由刑部押送西北流放三載,以儆效尤。 - 太府寺將鹽稅虧空的事報上去后,整個衙門得了寶乾帝的夸獎,尤其是盛言楚。 事情了結不久,寶乾帝便給太府寺官員加俸三成,連休沐的時間都比其他人多了三天。 這天盛言楚正抱著孩子賞雪,只聽華宓君道:“我早就知道官家對二公主十分厚待,可這罰得未免也太輕了吧?” 兩個小孩皆換上了喜慶的紅棉袍子,帶著毛茸茸的氈帽,可把盛言楚樂得,一回到家就一手抱一個,恨不得粘在手上才好。 錦姐兒呆不住,非要下去玩雪,盛言楚哪里敢讓女兒在雪地里打滾,便叫阿九摻了幾桶雪放亭子石桌上 。 綏哥兒懶,見老爹將meimei放到地上玩雪后,綏哥兒兩只小手立馬揪住盛言楚的衣領,死活不下去。 沒轍,盛言楚只好抱著兒子和華宓君說話。 “也就你這樣不做官的人才會誤以為官家對淮親王手下留情?!?/br> 華宓君:“?” 盛言楚握住一把白雪捏了個小兔子給兒子,挑眉道:“自古流放的人要么一身傷回來,要么一身枯骨回來,長孫谷又是那等金貴的世家公子,他在外能受得了三載?” 見兒子一聲不吭的將小兔子捏成渣渣,盛言楚心梗了下,重新抱起皺著小眉頭不悅的兒子。 綏哥兒就稀罕趴在爹娘肩頭,這一抱又樂呵了。 哄好兒子,盛言楚續道:“昨兒淮親王已經進宮,除了上繳長孫谷貪去的那數十萬兩,再有就是將手中的親王印還給官家?!?/br> 華宓君正帶著山梔等丫鬟采臘梅上的雪水,聞言錯愕抬頭:“這是不打算做異姓王了?” 盛言楚搖頭:“年后淮親王將親王之位傳給長子,其長子襲爵,下一代則降為郡王,以此類推?!?/br> 換言之,再過幾十年,世間將不會存在淮親王。 華宓君大吃一驚:“就因為一個長孫谷,淮親王將親王之位賠了進去?” 盛言楚低頭覷了眼已經睡著的兒子,小聲道:“親王位子遲早要收回去,老淮親王算有腦子,知道借此機會打消官家的顧慮,還能救長孫谷一命?!?/br> 正說著話,丫鬟進來通傳,說梁杭云和李婉來了。 有客上門,盛言楚不好抱著孩子,將睡得打小呼嚕的兒子放進暖房后,盛言楚和華宓君來到偏廳。 這二人來此要說得當然是淮親王府的事。 梁杭云淡瞥了李婉一眼:“還是李家老祖宗有高見,料到長孫谷不是良配,否則婉姐兒嫁進王府,今個定然要受委屈?!?/br> 盛言楚和華宓君相視一眼,李婉為之忿忿道:“你們還沒聽到風聲嗎?淮親王一家就是個空殼子,平日里奢靡成風,儼然是個外腴中瘠的門第,虧得二公主出行要用金粉敷面,殊不知這里頭的銀錢都是從老百姓身上搜刮來的民脂民膏!” “先帝不喜淮親王,所以淮親王這一脈在朝為官的寥寥無幾,長孫谷倒是個聰明的,知道恩蔭入仕走不通,就走正經的科舉,沒想到一做官就起了貪污受賄的念頭,那十萬兩白銀的罪魁禍首是長孫谷,可享受的人卻是淮親王府那一大家子!” 盛言楚聽到這猜到了些許,聯想梁杭云進來說得話,盛言楚微瞇眼睛:“莫非淮親王府如今連十萬兩白銀都拿不出來?” “正是呢!” 梁杭云道:“我過來的時候,各大茶館的說書先生都是議論這事,說淮親王送進國庫的十萬兩銀子是找幾個兒女湊著,偏也不是正經親生的孩子,而是找外嫁女或是媳婦?!?/br> 說著,梁杭云幽幽地睨了眼盛言楚,半開玩笑道:“虧得你有遠見,當初沒有答應娶淮親王府的庶女,否則這會子你就是他們王府的錢袋子?!?/br> 李婉掩口輕咳了一聲,示意梁杭云看華宓君。 華宓君手放在桌下揪了揪盛言楚的胳膊,面上卻笑而不語。 盛言楚:“……” 他這遭得什么罪?他連王府那位庶小姐的面都沒見過! - 此事發酵的極快,梁、李二人才走不久,有關淮親王府挪用兒媳嫁妝,逼迫外嫁女往家里揩銀的事很快在京城傳開。 這等事當然不能容忍,還沒到年節后拜年的時候,淮親王府門前的雪就被踩得泥濘不堪,當然了,若能忽略王府墻壁上那一圈圈罵人的詩文以及慘不忍睹地掛著臭菜葉子的大門就好了。 擱在以前,二公主早就哭嚎到寶乾帝跟前,但今個不行,寶乾帝光對淮親王府挪用兒媳嫁妝這一件事就氣得不輕,何況后邊還連著要外嫁女往家里攬銀子這樁丟人的丑聞。 才一夜而已,淮親王府的名聲爛了。 老淮親王壓根就不是個扛事的男人,見朝中諸人都拿有色眼光看他,老淮親王立馬上奏,懇請寶乾帝準他年前就卸任淮親王之位。 新上任的淮親王是二公主的長子,做得更絕,親王的帽子還沒戴穩就跑進宮說他不堪大任,請求寶乾帝另擇他人接任親王之位。 淮親王府早已入不敷出,又是那樣臭的名聲,這時候站出來接手的只能說腦殼有病。 見無人上前襲親王的位子,寶乾帝呵呵干笑,隨后心滿意足的令人將淮親王的爵位撤了。 窩在家貓冬的盛言楚聽到這事時笑了笑,他先前就懷疑寶乾帝在其中動了手腳,不然誰會知道淮親王府送進宮那十萬兩白銀的來歷? 要說雞賊,當屬寶乾帝,輕而易舉就將老皇帝的心頭之患鏟除了。 越想越覺得一切太過巧合,盛言楚甚至在想,長孫谷在工部貪得那十萬兩白銀會不會也是寶乾帝暗中搞得鬼? - 宮里的寶乾帝這個年過得異常開心,可惜,年后開衙不久,百官上奏的第一樁事頃刻讓寶乾帝的臉拉得比驢還長。 自從盛言楚幫太府寺的人指出鹽稅上的紕漏后,太府寺的官員越發喜歡和盛言楚嘮嗑,這不,幾人又圍在一塊說起話來。 “…官家登基已有兩年多,是該開枝散葉了…” “宮里的娘娘少嗎?”一個耿直的老臣嗤笑:“這么久也沒見宮里傳出好消息,難怪朝中有人急著上奏官家選妃立后?!?/br> 盛言楚嘖了聲,這會子寶乾帝想來頭很疼吧? 第184章 【三更合一】 制玻璃,…… 寶乾帝癡戀金玉枝的事大抵也就盛言楚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 自從寶乾帝答應選秀后就沒有再提過金玉枝的名字,在百官的眼里,恐怕早就沒了金玉枝這個人。 但寶乾帝心里有哇, 被朝臣逼著開枝散葉后, 寶乾帝頭疼欲裂,趕忙召盛言楚進宮相談。 寶乾帝的意思呢, 他還是想爭取一下金玉枝, 若真不行,身為帝王的寶乾帝些許真要放棄金玉枝,轉頭去做一個合格的皇帝,納六宮七十二妃,立一個不愛的女子為后。 盛言楚見狀比寶乾帝還為難, 也怪他當年在臨朔郡先后結識金玉枝和寶乾帝, 如今兩人還沒成,他這個中間人不尷不尬的立在這屬實不太好。 瞥了瞥目光逼人的寶乾帝, 盛言楚無語望天, 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寶乾帝求不得金玉枝的芳心,干他何事。 “盛卿?!睂毲燮鋵嵰灿悬c不好意思, 但這不是沒辦法了嗎。 “以你的名義給她去封信吧…” 握拳抵唇咳了兩下, 寶乾帝無恥道:“就說你請她上京來家里玩玩,亦或是別的借口都可, 只要她能來,朕再找機會出宮…” 盛言楚:“……” 寶乾帝談個戀愛太難了,身為九五之尊,卻不能擅自出京城。 “盛卿?”寶乾帝追喊了一句,眼神有些絕望:“你讓朕別強迫她, 朕已經努力在做了?!?/br> “可金大小姐未必聽臣的話?!?/br> “她會聽?!睂毲勰腿藢の兜匦πΓ骸澳銖牧曛莼貋砬?,是不是教過陵州辣農種植?” 盛言楚點頭:“皇上的意思是?” 寶乾帝眼中泛起光彩:“她如今在陵州做得就是這個生意,因和你結交的緣故,陵州的辣農對她極為的好,她感激你呢?!?/br> 盛言楚干笑,敢情他回京勸寶乾帝放過金玉枝白勸了唄,就連金玉枝在陵州做了什么寶乾帝都了如指掌。 金玉枝遇見寶乾帝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此生能得這個一個尊貴的男人喜愛,按說是大喜事,可寶乾帝有點像古早文中的偏執男主,被這樣狠厲的人愛上,金玉枝要么死,要么一生都要活在寶乾帝的掌控之中。 遙想那時候金玉枝說要在陵州找個男人嫁了,現在的盛言楚是想都不敢想,若金玉枝嫁了人,夫君不是寶乾帝,盛言楚懷疑寶乾帝會將那個男人當場大卸八塊。 - 從皇宮里走出來時,天上還在絮絮地下著雪,京城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御書房里太暖和,出來時盛言楚只覺后背都熱出了汗,阿九牽著馬車等候在宮門口,見到盛言楚忙迎了過來。 “我走幾步透透氣?!笔⒀猿]上車。 阿九察覺盛言楚有心事,沒多問,而是趕著馬車跟在后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