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這孩子,實在是很聰明,年紀雖然小,但腦子也已經很好使了。 蕙娘望著兒子,忽然有幾分猶豫,但想到權家那骯臟的現實,她的心又硬了一點,原本不愿說的話,也就肯說了。 “大家閨秀,是不許隨便在外拋頭露面的。吳家除了忌諱自己女兒為人奴仆,還忌諱這幾千里的漫漫長路?!彼p輕地說?!暗珵槿伺?,還有解決的辦法,這幾千里路,是沒人能代替吳少奶奶走完的。你想,他們都送了吳少奶奶白綾了,是吳少奶奶自己沒上吊,就算吳家人塞了錢給兵士,求的也不是他們在路上照應吳少奶奶?!?/br> 歪哥張大了口,好半晌才打了個寒顫,怔怔地問,“娘……您說的,是真的嗎?” 蕙娘撫了撫他的腦勺,道,“頗有可能,但也不是十拿九穩,我和吳家人又不熟悉么?!?/br> 歪哥便不說話了,過了一會,方道,“我覺得您說的有道理……” 他沉默了一會,問,“那,牛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呢?我聽姑姑說,是犯了叛亂大罪?” “兒子你要記住,”蕙娘沒有正面回答歪哥的問題,她親了親這孩子略有汗氣的額頭,輕聲道,“咱們家現有的這些,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你和小伙伴之間也有紛爭,大人間也有。牛家犯了事么?是犯了,牛家犯了的事,就是他們家爭輸了、搶輸了?!?/br> 她輕輕地說,“你要記住,這就是輸家的下場。不想落到這個結果,咱們就得一直都贏下去……” 歪哥還貼在窗戶上,怔怔地看著煙雨中的鎮遠侯府,稚氣的圓臉,被落在玻璃上的雨幕掩得一片模糊。 作者有話要說:真可憐,身為蕙娘的小孩只怕是沒有童年 ☆、248變化 也不能怪達官貴人們不大把國喪當回事,太后是承平十一年九月去世的,還沒到一年,僅僅是過去了八個月時間,承平十二年五月,宮里就開始冊封嬪妃了,這一次不但把選秀后養在宮里的秀女全都納入后宮,還給一些早已經應該升位的妃嬪們都提了提位置。比如牛賢嬪,都生了三個孩子了,終于晉位為賢妃——這位賢妃,也是牛家在后宮碩果僅存的族人了。因其父親已經年邁,又無子女,現在也不在牛家祖籍居住,因此雖然也在牽連入罪的名單上,但據蕙娘所知,他并沒有因此獲罪,還是在西北安養晚年。 這一次牛家獲罪以后,雖然牛賢嬪算是‘陰奪宮人子’里那個倒霉的宮人,但她畢竟也是牛族女,并且出身也很低微,眾人本以為封妃沒她份的,不想皇上對她寵愛不減,到底還是給了她一個妃位。還有白貴人晉封麗妃,婷娘因生育皇六子,大有直上青云之勢,其實根本沒有得寵過,也跟著混了個德妃。至于其余秀女,和當年的婷娘一樣,無非是以美人、貴人、才人之位入宮而已。 冊封妃嬪是比較正經的事,內命婦們是要進宮站班的,往常蕙娘還能躲懶,但這一次冊封有婷娘一份,別說蕙娘,連太夫人都不再告病。全家人按品大妝入宮去湊熱鬧。眾命婦們也都到得齊全——雖說排班行禮是苦差事,但國喪期間一切從簡,這群貴婦人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四處應酬,已有半年多沒能聚在一處,說得難聽點,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都沒處去說。如今宮里又有了熱鬧,就是和權家、牛家、白家等沒什么交情的人家,都愿意出面來湊這個熱鬧。 權家要說親眷,的確不少,除了本家人以外,連楊閣老太太也賞臉,還有權夫人、太夫人的親眷,和林家、何家等在京的女眷都有進來。雖說婷娘并不得寵,但聲勢倒是頗盛?!僮阒x、死而不僵,牛家雖然倒了,但他們家的姻親倒是還在的,許多牛姓女眷并未被這場風波殃及,今日也都進宮來恭賀牛賢嬪。在這么一場風暴以后,她也算是牛家碩果僅存的希望了,將來牛家能否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全看她在內宮中的成就。 倒是白家,本來也只是二等人家,雖說白貴人生育皇子,也是年輕貌美頗為得寵,但他們家的女眷有資格進宮行禮的卻并不多。要知道一般六品、七品文官的女眷,即使有誥命在身,平時也撈不著進宮。但一般不講究的場合,老輩們還能帶進宮來應酬,在這樣的典禮上,那就要嚴格按照誥命等級來排班站位了,白貴人母親不過是五品誥命,只能站在隊伍中、后部分。 一般來說,除非像孫夫人一樣情況特別,入門沒幾年丈夫就襲了爵,不然女眷的誥命,也和丈夫的官位一樣,都是要隨著年紀慢慢地往上加的。比如蕙娘、楊七娘這般,一過門就是三品誥命的,家里不但底蘊要深,丈夫地位也是極高的。像桂家楊善桐這般,年不過三十,全憑丈夫打出三品誥命的,全京城就她獨一份兒。按說,他們家郎君年少有為,子女又正到了說親的年紀,往常這個時候,眾人都要搶著和楊善桐搭訕的,可她周圍就硬是沒幾個人說話,那些家里有適齡兒女的誥命們,情愿遠遠地站著,也不想上來兜搭。 蕙娘和權夫人一道,把太夫人扶到隊伍跟前站著,又和親眷們稍微應酬了一下,和永寧侯林夫人說了些大少夫人的事——“大哥也想著把她打發回來省親,奈何路遠,家里人口又多,大嫂有些放心不下,也不愿出來?!?/br> 林夫人也道,“正是呢,她自己信里也說了,家里事情實在多?!?/br> 她望著蕙娘,酸酸地嘆了口氣,便不提此事了:紙包不住火,桃花露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林家也不是一星半點都不知道。要論理,權家是可以休妻的?,F在只是把長房打發回老家限制居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林家又不占理,還能再追究什么?見權家還和往常一樣待親家,也就只好裝糊涂罷了。只是林夫人看見蕙娘,心里自然是很復雜的。 蕙娘也體諒她的心情,站了一會,就走到自己的位置附近,見桂少奶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便走過去笑道,“怎么一個人站著,也不和你族姐族妹說說話,鄭氏呢,沒來么?” 桂少奶奶笑道,“她自己跑進京的,只是暫住,就不進來了,七妹忙呢——” 她拿下巴點了點楊七娘的方向,“我就不過去給她添亂了?!?/br> 蕙娘看了一眼,也跟著笑了,“難為她們了,也是不湊巧?!?/br> 許家是將許夫人的孝期正經守完了二十七個月,這才開門除服,重新和眾人開始來往的。只是當時恰逢太后新喪,還在熱孝里,壓根就沒有擺酒。到今年牛家倒臺以后,許鳳佳正好出孝,遂被重新啟用,現在已回廣州去了。許家頓時又炙手可熱起來,比起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的桂含沁,楊七娘自然是更受人歡迎了?,F在一群人將她簇擁在內,雖說她年紀還輕,但隱隱也有些眾人領袖的意思了。 牛家倒臺,從財物上來看,最得好處的反而是從未摻和在內的王尚書。但對四家來說,好處從現在才開始慢慢地顯露出來,許鳳佳立刻就得了職司,被打發到南海去了,他們家現在出來做事的長子、四子,自然也就干得更有聲有色了。至于孫家,因出海一事耽擱了幾年,也沒拿出個好人選來,現在已有人倡議由定國公再度掛帥,此事雖還沒有鐵板釘釘,但應也沒有什么阻力了。 權家得到的好處,從明面上來看并不太多,不過牛家雖被抄家,宜春號股份,王家沒動,皇上也沒說什么,這部分干股就被蕙娘給吞入了,喬家人亦是并無異議。光是這份干股拿出去,幾十上百萬的銀子那是跑不掉的。更別說權家在私底下得的那些好處了,這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倒是桂家,也不知怎么回事,雖說牛家倒了,但他們家也沒得什么好。桂含沁現在還是投閑置散,桂含春、含芳兩兄弟也沒接到回京的調令,一家人如今都住在那個小院子里,蕙娘料得必不會多么如意。偏偏桂含沁夫婦又是院子的主人,也不好回避出去,她便和桂少奶奶閑話道,“這幾個月,日子過得有些煩吧?” 桂少奶奶會意地一笑,輕聲道,“這一次的事,對我們來說也是個警示,桂家的勢力是有點太大了!收縮收縮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我想就不讓含沁出仕了,和皇上說說情,我們回西北去吧,老在京郊住著也挺無聊的。把機會讓給宗房,大家都安心些?!?/br> 蕙娘搖了搖頭,并不太看好桂少奶奶的想法,在她來看,皇上就是要用桂家,也會用桂含沁在東南建立勢力,制衡一下許家。至于西北那塊,他卻不會把桂含沁這個軍事大才給派回去了。桂含春、含芳兩兄弟想要退出江湖,機會大把,桂含沁要走,卻沒那么簡單。不然,皇上也不會一直把他留在京城了。 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兒,兩人稍微說了幾句,便不提此事。正好有人來和桂少奶奶招呼,桂少奶奶便扯著她和蕙娘笑道,“這是我堂姐,嫁了陜西副總兵衛家長子衛麒山為妻,近日她丈夫也是高升了,才剛進京謝恩呢,我便帶著她進來認認人?!?/br> 蕙娘忙和這又一位楊氏一通招呼,這一陣子,朝廷人事變動很大,牛家空出來的那些位置總是要有人來填的。宣德將軍一職,四家都不打算染指,朝廷其余各系武將自然免不得一陣角逐,到最后倒是落到了陜西副總兵衛氏肩上,這位楊氏,應該就是衛氏的兒媳婦了,也算是新晉紅人,只是蕙娘還不知道她丈夫也已經升職了,寒暄過后,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調任進京,做了京郊五營里的一個副職。 這種調任,其實都可以看作是帝王的一種制衡手段,不過對本人來說,也是不錯的機會。桂含沁當時就是利用這個機會獲得了皇上的賞識,因此雖然衛大奶奶誥命不高,眾人都未敢小看,蕙娘待她也十分客氣,說了幾句話,衛大奶奶便被別人給拉走了。桂少奶奶站在蕙娘身邊,過了一會忽然笑道,“人這一輩子,真是難說的。衛家不顯山不露水的,現在忽然倒到了這個地步……我堂姐唯一生了一個女兒,已經和孫國公的世子定親了,孫家這一代是沒有嫡女,不然,想必也是要說給衛家的?!?/br> 蕙娘微微吃了一驚,已是有點明白衛家崛起背后的文章了,她道,“我記得衛麒山弟弟,娶的就是孫家近支之女吧?” “不錯?!惫鹕倌棠逃悬c不是滋味,“當時還說,可惜我們桂、衛兩家都沒有女娃,不然正好結親,現在么,他們家女孩說給世子,也不算什么了,二哥二嫂有了女孩,衛家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如此看來,衛家攀上孫家以后,倒是把桂家給踹了,現在去宣德做將軍,日后更不會和桂家有什么來往,免得遭到皇帝猜忌。桂家作為衛家舊主,心里有氣也是很自然的事,蕙娘道,“可我記得孫家世子今年不小了吧,你堂姐看著,年歲也不大……” “兩邊差了有近十歲?!惫鹕倌棠滩幻馕⑽⒁恍?,“衛家也算是有運氣了,從前靠我們家,后來,憑著偶然收養一個親戚,倒是靠到了孫家!孫家人心里有數著呢,您就等著瞧吧,日后怎么樣,還難說得很……” 蕙娘頓時想到了牛賢嬪唯一的老父親——據說她是被牛家一個親眷撫養長大,看來此言不虛,比起牛家,也許衛家還更像是她的娘家。 “孫家心里再有數,也比不上賢嬪啊?!彼灿辛藥追指锌?,“宮里幾大勢力,賢嬪就沒有借不上的時候。能如此左右逢源,不能不說是賢嬪的本事了?!?/br> 桂少奶奶搖了搖頭,低聲道,“其實,再有數,都比不過皇上。我們不過是棋子,皇上卻是下棋的人,即使被蒙蔽一時,卻都動搖不了大勢的?!?/br> 她語調倦怠,隱隱有厭倦之意。蕙娘微微一怔,卻也立刻明白了過來。 皇上這么一提拔衛家,還有衛家背后隱隱約約的孫家,頓時就使得皇次子沒那樣孤單勢弱了,顯然對于這個聰穎的兒子,他依然很是看好,并不打算簡單放棄。如此一來,桂家身為孫家盟友,自然也有了傾向。畢竟比起楊寧妃身后的文臣勢力來,孫家在武臣系的勢力,對桂家幫助更大。 而許家和衛家、孫家都沒有很牢靠的姻親關系,倒是和楊家關系更為緊密,許太妃和楊寧妃之間的情分,任誰都無法磨滅、否認的,就算現在還是嚴守中立,但其實根本而言,還是存在立場的。如此一來,雙方已有對立之勢,桂少奶奶和楊七娘情分就是再好,日后也不能常來常往了,桂少奶奶現在不過去和楊七娘說話,又何止只是不想添亂呢? 牛家這條狗不中用,被主人杖殺,稍微一經轉折,皇上立刻又布置出了新的局面。依然是諸家互相牽制,而這一次,卻很難再形成什么聯盟,來對抗他的分化了。牽扯到未來的皇權歸屬,各家之間肯定會形成對立,再加上王尚書、吳閣老對楊首輔的制衡,朝廷、后宮中要想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只怕是難。雖說被四家聯手戲耍了一次,但天子就是天子,他對天下,還是保持了絕對的控制力。 還好表面上權家因為權仲白的關系,四處都結了善緣,卻沒有自己的立場,現在有了德妃在,也用不著站隊,不然,日后必定煩惱不少。蕙娘沖桂少奶奶笑道,“煩人的事說它做什么?一會出去,你和我一車走,我們去沖粹園坐坐,天氣這么熱,也該松散松散。剛好晚上你能去別莊里看看你們家大妞妞……” 桂少奶奶沖她感激地一笑,頗有些顧慮,“現在這種時候,嫂子你對我這樣熱誠,不大好吧?” “怕什么?!鞭ツ锏?,“我還有些事想問問你呢?!?/br> 桂少奶奶頓時會意了,她握著嘴笑道,“那我索性就把含沁拉去,我們也躲一天懶?!?/br> 果然宮中禮畢,蕙娘和桂少奶奶便上車直接往城外出去,兩人都解了禮服,卸了釵環,坐在車里用涼茶吹風說閑話。兩邊窗簾高高挑起,一層薄紗,遮住了別人的視線,但車內往外看卻極方便。桂少奶奶很是羨慕,連問,“這是哪里買來的,我也買去?!?/br> 蕙娘道,“十多年前的舊物了,賣得很貴,銷路沒打開,便停產了。倒是當年我們覺得好,就囤了一箱子,現在還有。你要,我尋些給你?!?/br> 桂少奶奶靠在車壁上笑著說,“哎喲,我受之有愧呢!怎么還你這份情呢?!?/br> 兩人不過是在說笑逗樂罷了,語氣都沒當真,蕙娘道,“你把女兒賠我還情吧,我也好好待她,讓她做我貼身丫鬟?!?/br> 桂少奶奶哈哈大笑,道,“她哪做得好丫鬟,這孩子嬌生慣養的,伺候人的學問是一點不懂……” 她的眼神忽然凝住了,直起身貼在窗框上往外細看,竟顧不得繼續說話了。蕙娘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去,奇道,“咦,那人你認識么?也是從宮里出來的吧,衣裳都沒脫?!?/br> 這么熱的天還穿著禮服,應該是從宮里才參加完冊封典禮出來的官員。從服色和背影來看,很容易推測出那是位年輕的武將,不過蕙娘是見過桂含春、桂含沁的,這人從背面看來誰都不像。 桂少奶奶來不及說話,她輕輕地敲了敲車壁,令跟車的婆子,“你和車夫小聲說,讓他慢慢地停了車,不要被人察覺不對?!?/br> 能跟在蕙娘身邊出門的,沒有一個是傻子,聽了她的吩咐,自然知道如何辦事,不一會,車子就緩緩地停在路中,仿佛是車輪出了些問題。桂少奶奶得此機會,從另一個角度又看了幾眼,方冷聲道,“果然是三哥,我說他怎么最近老出外游蕩……” 她說的三哥,應該是桂家老三桂含芳,蕙娘的好奇心也有點上來了,湊上前一看,果然見到桂含芳下了馬,拐進一條胡同里去,這一走,便久久都不曾出來。兩人等了一會,桂少奶奶才失望地令人上路。 “別是養外宅了吧?!鞭ツ镆贿呎f,一邊笑,“你三嫂和你不還是一族里的姑娘嗎?”西北別的人事她不清楚,桂家因要參股宜春號,宗房的基本人事他肯定還是記在心里的。 桂少奶奶沉著臉搖了搖頭,顯然心事也有點重,她隨口道,“三哥不會養外宅的,這幾年他就是放不下許家……” 她猛地醒過神來,顯然是自覺失言,只掩飾地一笑,說,“年少風流嘛,三嫂就知道了也不會說什么的?!?/br> 因為鸞臺會,蕙娘對桂家的一切都是很關心、很好奇的,見桂少奶奶心事重重,她也不多加詢問,只是掀起車簾,囑咐車轅上的石英,道,“讓走快點,不然,過去天都要黑了?!?/br> 一邊說,一邊沖石英遞了個眼色,石英會意地點了點頭,為她放下了車簾子。 蕙娘邀桂家小夫妻去沖粹園,其實是想問問鸞臺會軍火線的事,桂含沁亦未相瞞,坦然告知她這幾個月鸞臺會并未往西北走私火器,和桂家的聯系也漸漸稀少。蕙娘不免笑道,“也好,看來此事就算沒有完全毀滅他們的軍火生產線,對他們的傷害也是不輕?!?/br> 桂含沁卻搖頭道,“也許只是避風頭呢,你我心知肚明,這本帳就是他們做出來的……” 他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這本帳做得嚴絲合縫,連燕云衛都驗算不出破綻,做帳的人,實在是個人才。我怕這鸞臺會,底蘊要比你我想得都更深得多?!?/br> 不過即使如此,對桂家來說,他們也是得到了一線喘息的機會,可以從容思考、調整接下來的步伐。再說,現在他們更掛念的,只怕還是皇上對桂家的態度,這個小會沒開出什么結果,到晚也就散了。蕙娘借勢在沖粹園小住了幾天消暑倒是真的。 又過了幾天,石英來回報了,“桂家三少爺這事……說來也是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就算被蒙住了一次,也是個棘手的對手! 嘻嘻,于翹的坑要開始填了。 ☆、249秘聞 “那一日得了您的吩咐,奴婢便令人守在巷口,其實只過得一會,便見桂三爺照舊上馬出來,面上神色,有些怏怏不樂?!笔⒖戳藱嘀侔滓谎?,把聲音給放低了,卻到底還是沒能逃過權仲白的耳朵。他本來在屋內一角坐著整醫案,聽見石英此語,便站起身來白了兩人一眼,走出了屋子。 他這一走,石英就要活潑得多了,聲量也大了些,“他這一走,我們便令人扮了個閑漢過去兜搭,不多時便打探明白了,那條巷子里住的都是商賈人家,泰半是拖家帶口地住在那里的。只有一個姑娘,帶了兩個健仆單身獨居,她哥哥在外地做事,得了閑經?;貋砜此??!?/br> 蕙娘不禁微笑道,“哦,原來還是外宅嘛,只不是桂三爺的外宅罷了。我記得這是桂三爺第一次進京吧?他上哪惹的風流債?” “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啦,”石英低聲道,“因這事牽扯到了許家,奴婢也不敢怠慢,親自到巷口去守了幾天——” 見蕙娘贊許地望了她一眼,石英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頭,輕輕地說,“就撞見了那姑娘出了一次門——我沒認出來,可我家那口子當時陪我來著,他倒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從前他年歲還小,跟著二少爺當藥童子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來著,那就是許家的小姐!前些年說去世的一位,當時許家和范家本來定了親,后來她沒了,倒是meimei嫁過去了——” “哦,是她們家那個姑奶奶給頂上了?!鞭ツ镆蚕肫饋砹?,她不免微微一笑,“有意思,雖說誰家宅門后頭,沒些個這樣的事。但許家的故事,也的確是好有趣?!?/br> 石英也是宅門里歷練出來的人,在這些事情上頭,哪有個不懂的,因道,“可不是呢?誰知道是怎么回事。沒準就是現在的范家少奶奶,攛掇著許小姐私奔的也未必?,F在一個是錦衣玉食的富戶少奶奶,一個幽居在那樣的地兒,打扮得也樸素,真是天壤之別了。雖是姐妹,又哪有和咱們家這樣和睦的,互相算計爭斗的,也多了去了?!?/br> “話也不能這樣說,要真是范家少奶奶做的,她也算是留了點情面了?!鞭ツ锏氐?,“起碼,現在許姑娘不是還活著呢嗎?要是心狠一點,有些事還真很難說呢……這里攛掇她逃婚,那里倒手把她給賣了,私奔過的女孩兒,肯定觸犯了家法,為了家聲著想,還不就是個死字。人心臟起來可沒有盡頭呢,這點事就算是真的,也當不了什么?!?/br> “您別說,沒準這事兒還真就是這么著……”石英道,“總之呀,這許姑娘現在官面上已經是個死人了,按她在這胡同里憑屋居住的年限來看,她回京城,也就是這三四年間的事。想來是先上外地躲過了風頭,兩三年后再回來的?!?/br> 她彎了彎眼睛,有幾分得意之情,“我就給宜春號去了個口信,讓他們想想三四年前,西北那一帶桂三少的動向,您也知道,那幫票號掌柜都是當地的一霸,人脈廣著呢,什么事情能瞞得過他們?這稍一打聽我就給問出來了,那時候,桂三少人在西安,可老往扶風縣跑,好像還帶了人,送什么親眷去過扶風?!掖蚵牭迷S姑娘現在化名姓崔,便讓宜春號查查總賬,看看扶風分號有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