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
這一章主要是因為爆了字數所以遲了,真的對不起大家!我這幾天還很忙的,要一直出門。等我下周看看能不能安排幾個雙更! 另外大家也不必著急,感情上的進展是會來的,而且,還是個大進展…… ☆、186沉浮 焦清蕙在未出嫁之前,因她特殊的身份,特殊的家世,也算是京城交際圈內一等一的人物。即使在大秦最上層的交際圈中,她也是個名人了?!蓪嵲谖闯黾薜呐畠杭?講的是貞順柔婉,名聲決不能輕易外露?!梆B在深閨人未識”,才是最好的狀態。就是一般剛過門的少婦,也沒有常常外出,拋頭露面的道理。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的那點天地,也就只在后院,本就不該有什么名氣,能把后院那點事做好,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可話雖如此,人性又哪里是規矩能夠束縛住的?再講低調,京城里也從來不缺話題人物,只是清蕙出嫁以后,并不經常出門應酬,老太爺又漸漸從位置上退了下來,京里那些好事者,也就挪開了眼睛,把注意力給轉到了別人那里罷了??扇缃衩?,在許夫人的生日宴上,權仲白這么一現身,看了她這么一眼,當時廳中所有見著的官太太們,又有哪個不是興奮不已?女人嘛,不論年紀多大,看到這郎才女貌的一雙璧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眉目傳情,有誰能不動情緒?雖說兩人無甚越禮之處,可這一番傳揚,那是免不了的。 再說了,皇上封賞重臣,其中彩頭最多的就是焦老太爺,竟在耄耋之年還得了封爵,文官封爵,也就只有開國時的宰相能有此殊榮了,往后一百多年內,竟只出過一、二例而已……世家看焦家,看到的是他們家后續乏力,焦子喬年紀幼小,老太爺卻已經垂垂老矣??晒賳T們看焦家,看到的是皇家的尊崇和信重,人都退下去一兩年了,還給了封爵,可見皇上心里,對這個四朝老臣,還是有說不出的看重和依賴。不管老太爺后繼有人還是無人,只要他繼續保持了這份影響力,那便意味著……權力! 焦家重又熱鬧了起來不說,連清蕙也因著娘家的喜事,重新走進了大家的視野之內,不少人恍然大悟:這幾年來,她雖不聲不響,可夫家根基深厚,地位穩固,丈夫一往情深、驚才絕艷,一雙兒子身體康健,甚至就連宜春票號的股權,都有些消息靈通人士,曉得是已經轉到了蕙娘手上。再加上她娘家如今的風光熱鬧,焦清蕙自己的花容月貌……人比人,氣死人,焦清蕙從家世到家產到夫君到子息甚至到自己的長相和能力,任何一個可以拿出來比較的點,要尋到能把她壓下的人都難,若說有誰想把她全面壓制,那么除非是宮中的貴妃娘娘——可平心而論,就是貴妃娘娘,在長相上來說,也確確實實是不如她多了。 人就是這個樣子,當焦清蕙還有個承嗣女的身份,供人說嘴時,眾人對她倒頗有些敵意,總想證明她也不是事事都強??涩F在她事事都強,再挑不出毛病的時候,這些人又反過來熱烈地羨慕、贊揚起了她的好命。一時間,京里由上到下,倒是再度掀起了一股自發地‘學清蕙’熱浪,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又一次開始為人狂熱模仿,就連焦家布莊的生意,都要比從前再好了那么幾分。 但,這也是閑著無聊,只想找些事做打發時間的女人們所cao心的事了,供養著她們這份閑情的男人們,卻沒什么心思摻和進這樣兒戲的小事里,他們要cao辦的事實在并不少,其中一件,就是從皇上的態度里,琢磨出他現在的心思來。 這一次封賞諸臣,主要得到彩頭的,還是南邊廣州一派的人馬,也算是題中應有之義——前一陣子,皇上龍體不安,對兩位將軍流露出了猜忌,如今他恢復了健康,自然要對忠心耿耿的臣子們略做表示。正好,廣州一帶戰事連連,也有一陣子沒給將士們議功了,乘著現在的契機,該升的動動位置,東南派的怨望,也就稍微平息了。 可這些剛夠塞牙縫的‘表示’,比起老太爺所得殊榮來說,又全都不夠看了?;噬袭敃r費力巴哈,和老爺子你來我往過了這么久的招,終于把權臣給打發出了朝廷中樞,回家養老去了,怎么現在又恭恭敬敬地用一個封爵,把老爺子給重新籠絡進了這個圈子里來?這一次,別說通常都只能看戲的那些底層官員摸不著頭腦,就是朝中大佬們,也多半都是滿頭霧水,大感天意難測了。 老爺子卻是寵辱不驚,焦家雖然再度門庭若市,可他除了退休以后時常往來的那幾戶人家之外,新客是一概不見。只推說自己身體不好,得封爵位以后,也很少入宮陪皇上說話。這未免就令一腔熱血,想要借機再成一黨,把楊閣老搞下來的保守派官員們,大失所望了。 “皇上這一出戲,是唱得急了一點?!崩咸珷敶┲簧泶植嫉琅?,看著就像個城外的野道士,褲腳還往上扎了起來,以便他赤著足,在鵝卵石小徑上緩緩踱步,“底下人只顧著看熱鬧,應該是還沒咂摸出味道來。但我是了解海東的,小王也頗有悟性,第二天恐怕就都能回過味來,對皇上身子的憂慮,也就更甚了?!?/br> 在任何時候,改革派和保守派都會有一番很激烈的斗爭,皇上現在cao辦的事,哪件不是大事?朝中自然也不能沒有反對的聲音,畢竟所謂的改革,從來都要冒犯一部分人的權益。即使他身為九五之尊,也不可能把所有反對的聲音都從朝廷中清除出去……就算有楊閣老和他聯手,那也不成,朝廷自有朝廷的規矩,這種事,不是這么辦的。 而封賞老太爺一個不世襲的侯爵,朝廷也就是破費幾兩銀子而已,但卻極大地安撫了保守派們的不滿情緒,皇上的政策,隨著自己身體的變化,也有了極大的調整,在他以為自己朝不保夕的時候,他擺出了明確的態度,要保牛家,壓楊家。在身體有了好轉以后,皇上想的就不一樣了,兩個皇子,現在終究還小,他還能慢慢選擇,最要緊是在整個選擇的過程中,保持朝局的相對平穩……畢竟,他現在的身子,可不像從前了,太激烈的朝爭,可能會促使肺癆惡化,政權若在動蕩中移交,那么宣示皇帝喪命的云板聲,便很可能成為宣告亂世到來的那一聲警鐘。 也所以,他封了牛貴妃,卻又賞了許家、封了焦家,讓牛貴妃、楊寧妃以及楊閣老、王尚書等錯綜復雜的勢力,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誰都沒感到太委屈,誰也都不會太安逸……帝王心術,看似深不可測,但在蕙娘跟前,卻也不過就是這么簡單。 但這份簡單,卻不僅僅是因為她眼光高遠、天分超群。第一個,老太爺浸yin官場多年,對朝中局勢,把握得還是毫厘無差,第二個,權仲白深受皇帝信任,對他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把這兩個男人給予的信息結合在一起,她再運用腦筋,蕙娘才能在短暫的迷惑后迅速把握到皇上的意圖,不然,天降的殊榮,也是那么好受的?換作一般人家,亦少不得要戰戰兢兢一番了。 “有了這個爵位,子喬將來就不必擔心了,大小也總有一份家業?!鞭ツ飻v著祖父從小徑上下來,親自跪下來伺候他穿鞋,“不過,就是您又不得安寧啦?!?/br> 焦子喬再笨,那也是老太爺的親孫子,老爺子雖然嗟嘆,但也只能漸漸地接受現實,“也是,不求他顯達,只求他聽話。能躲開這世事紛擾,悠悠閑閑地過上一輩子,娶妻生子繁衍生息的,也不能說不好?!?,就是這么一來,將來子喬要是出事,我們這份家業,也只能算是絕嗣了。再想讓乖哥入繼,估計要承受一點阻力?!?/br> 對這個爵位,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尊榮,老爺子也就是發這么一句感慨,便算是告一段落,再懶得提了,提到乖哥,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焦子喬身體健壯,看著并無早夭之相。權家自己孫子也不多,平白讓出一個,他們怕還舍不得呢。他瞥了孫女兒一眼,又說,“倒是你,最近在京里很出風頭么。風聲都傳到我耳朵里了,把你和仲白,吹得和一對神仙眷侶似的?!?/br> 蕙娘也有幾分無奈,實際上夫妻兩個交換一個眼色,又算得了什么?無非是權仲白因為他的職業,受到眾人極大的關注,一舉一動都被放大了來看,自己和他又都算是有幾分皮相,因此才激起了這樣熱烈的反應而已,反令她受了爺爺的打趣,因便和祖父唱反調,“也只能由得他們去說了,仲白知道這事,也覺好笑,我們哪有那么如膠似漆、相敬如賓,充其量,也只算是勉強搭著伴過日子罷了?!?/br> 老爺子掃了孫女一眼,不禁笑道,“真是傻孩子?!?/br> 卻也不說破,只道,“聽你意思,仲白接過國公位,這一陣子,心情都并不太好?” 權仲白會接這個國公,如今蕙娘是知道,根本就出于上頭長輩們的安排,但在他看來,總是因為蕙娘進了門,才有這么一連串事件。一個女人給他生命帶來這么大的改變,他肯定得有點看法,所以她所說的,兩人勉強搭伴過日子,雖然是故意抬杠,但也有幾分真誠。她和權仲白兩個人從成婚以來,的確是在極為痛苦地磨合著搭伴過日子,現在她倒是大獲全勝了,可權仲白自由自在的夢想,眼看便遭破滅,他就是心里再能裝事,也難免要郁郁寡歡一段時間的。 “讓他自己調整一段日子也就好了?!彼f,“這種事,我是多說多錯,現在他得了閑,我都多讓歪哥和乖哥同他親近?!?/br> 老爺子抽了抽鼻子,對小夫妻間的事,并不多發表意見,只道,“既然仲白現在心緒不好,恐怕家里也不會多讓他管事……府里大權,多半還是都要移交到你身上吧?” 按老爺子的角度來看,現在小夫妻之間已經不會再出什么問題了,甚至府里也不可能再出什么問題,以蕙娘的本事,這么簡單的權力移交能有什么問題?他關心的,已經是權家能否在之后二三十年內必然發生的新老交替中繼續安然矗立——實話來講,關心這個,也就是關心焦子喬的未來。因此見蕙娘微微點頭后,他便指點孫女兒,“當時安排你們家族女入宮,只怕也就是隨手埋個伏筆,如今局勢,卻正是個機會。你看那位美人,性子如何,資質不愚鈍吧?” 會這一問,可能是真的被焦子喬給傷到了,蕙娘不禁有幾分好笑,可想到權家和鸞臺會那不得不說的故事,又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面上卻一絲破綻都不敢露出,唯恐被祖父瞧出端倪,添了心事,口中只道,“除了貌不驚人以外,倒是很有大家閨秀的風范,人應當還是聰明的?!?/br> “這便是機會了?!崩蠣斪雍吡艘宦?,還是和當年一樣,妙想天開,籌謀時,膽子絲毫不小?!安灰犘拍切┑疵墓碓?,似你們這樣的人家,若做了天子母族,此后百年內,只要自己持身把穩,便再不用擔心被人整倒,百年富貴,那是可期的!當時選后,權家沒有適合的女兒,錯過了這個機會,現在也還不晚。如今后宮空虛,皇上看來也不想再立皇后了,以后,誰是將來天子的生母,誰便是貨真價實的后宮之主,圣母皇太后……” 他瞅了蕙娘一眼,忽然又是一笑,“不過,權世安也不是笨人,就算他心里原來沒有想法,只怕現在,也要生出想法來了吧?” 蕙娘輕輕嘆了口氣,略有幾分惆悵,卻也頷首承認,“是已經在安排了,婷娘原本,因為到底有幾分豐滿,并未多承恩寵。不管將來運命如何,這個最基本的問題,現在總是要著手解決掉的?!?/br> 老爺子捻須微笑不語,顯然是大感滿意,未曾留意到孫女唇邊的微笑,隱隱約約,竟有幾分苦澀。 # 準皇貴妃對皇上的身體康健,實在有常人無法比擬的熱情,蕙娘這里不能給她答案,牛家人和傳說中權仲白那位知心好友妙善大師,又總是說不到一處,現在牛家當家人里在京的也不多,她嫌自己那些兄弟們辦事不夠得力,便有意親自出馬,起碼震妙善大師一震,也叫他知道牛家的誠意?!苍S倒不是想直接從妙善大師口中套話,還是想讓他在權仲白跟前,多說些自己的好話。起碼,這所謂妙善大師和牛家人一路接觸下來,倒還沒開口問過皇上的身體。 她想要出宮到慈恩寺小住,也要等候機會,再說,慈恩寺又不是什么香火繁盛的大廟,要給貴妃娘娘打掃出落腳處來,也是煩難,慈恩寺平時又沒什么活動,和皇家絲毫關系沒有,牛家人要送錢都沒地方送,雖有意親自出馬,但也是足足等了一個多月,等到中秋左近,妙善大師要到潭柘寺開壇說法時,才尋到了這么一個機會——潭柘寺,倒是時常有接待皇家女眷過去居住的。 離城禮佛,那是虔誠的事,也是風雅的事,牛淑妃平時難得出去,這一次皇上也無不許之理,還格外給了幾天,讓她在潭柘寺住上兩夜再回來。這么一來,跟著牛淑妃一道過去的后宮妃嬪,也都沾光。這些女子平時被禁閉在后宮之中,很少有機會能出門游玩,得了這樣的機會,都笑得合不攏嘴,興致也高。蕙娘和楊閣老媳婦權瑞云,當時正好也在偏殿上香,被方丈報給牛淑妃知道,當時就立刻被請進去說話,見到的都是一張張笑臉,從牛賢嬪到白貴人、權美人,沒有誰不高興…… 只有那福壽公主,還是一臉的輕郁,打從蕙娘一進門,她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盯著她看個沒完。甚至連見過禮了,淑妃賞了蕙娘的座,讓她坐下來說話時,她那雙憂愁的大眼睛,都沒有離開過蕙娘的面龐。 蕙娘心里是有事的人,此時被她盯住,倒真有些為難了。她這次過來,是要和婷娘說私話的,被這個可能剛剛受到刺激的小情敵,一瞬不瞬地盯著直看,算是什么事?她瞥了婷娘一眼,見婷娘也是隱現憂色,便下定了決心:看來今日,是非得和福壽公主說幾句話了,不然,還真不易成事。 作者有話要說:要和情敵面對面了…… 大家美女節快樂?。。。。。?! ☆、187相會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情之一事,若只是教人生死相許,那又還是好的了。事實上我喜歡你,你喜歡他的紛爭,從古到今幾乎從未斷絕。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甚至更極端一點,男人和女人之間,都難免有互為情敵的時候。從前蕙娘不知情,在福壽公主跟前,也沒有格外謹慎,福壽公主又是個有心人,幾年間有緣相會,總是極力觀察,也算是很熟悉她的神態,今日得了她的幾眼,見蕙娘神色變化,心里便若有若無有了明悟:雖然以權子殷的為人,肯定不會把這種事到處亂說,可在宮中,沒有一件事會成為真正的秘密。自己這個注定遠嫁的公主身邊,更難有真正的知心人。紙包不住火,自己對權子殷的心意,終于是傳到了他娘子耳朵里,她已經是知了情。 這人也怪,從前蕙娘并不知情時,福壽公主看她,除了羨慕妒忌以外,倒也沒覺得有多討厭。她畢竟久居宮廷,和皇帝這個兄長也挺親近,頗為聽說過一些蕙娘的故事,對這個美貌驚人、能力驚人,才剛二十歲不到,已能和皇帝哥哥合作大事的女中豪杰,心里也是有幾分服氣的——她如有蕙娘的本事,也就不會那樣畏懼前程了。 再者還有一點,福壽公主自己都不愿意去深想:在她跟前,權神醫是決不會說妻子一句不是的,這是他人品所在??山辜倚〗銡赓|高貴冷淡,似乎和任何事之間,都有一條深深的鴻溝,權神醫么,也不是什么和藹可親的性子,雖然并不沉默寡言,但他眼高于頂行事古怪,很少有知心朋友,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這兩個人都是冷傲性子,面上相敬如賓也就罷了,私底下要如膠似漆、你儂我儂,恐怕也是有點難吧。要不然,權神醫娶妻以后,氣質怎么還和從前一樣,似乎還要更加疲憊、更加厭倦一些,好像總想著掙脫了這富貴囚籠,要往更廣闊的天地里飛去? 少女的心思是敏感的,長期的宮廷生活,更使她養就了善于觀察的長處。也就是因為肯定權神醫和妻子之間,只怕是貌合神離,她才會迫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為改變自己遠嫁的命運而努力。她自小在宮中長大,自是從沒想過什么一夫一妻,三妻四妾,乃是極為自然的一件事。她肯放下一切,假死出走,為權仲白做那毫無名分的外室,一輩子都不可能威脅到蕙娘的身份地位,在她心里,蕙娘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她的道理?就是權神醫,都沒必要再顧忌自己的妻子了。 就是權神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自己,福壽公主都沒有遷怒于焦氏。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實在極為大膽,日后一旦暴露,權家可就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皇帝哥哥手上,隨他是要捏還是要放……權神醫有無數的理由來拒絕自己,可答應的理由,卻只可能有一個——那便是他對她的喜愛和憐惜。她實在只是沒有別的辦法,去擺脫這可怖的命運,只得用盡了手里能有的機會,試圖順便圓一圓自己心底的想望而已。盡管這想望,是何等的非分,盡管這推拒,是何等的無力,可……這嚴酷的命運,這前朝所有公主都未必要挑起的擔子,為何就獨獨降臨到她的頭上,她也感到很是冤屈!就是這份冤屈之情,促使她放下了自己的尊嚴,多次向權仲白求助示愛,盡管等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但她心里,還是能用很多理由開解、寬慰自己:權神醫心里,未必不是不關心自己,否則,他為何還總來給她扶脈,而不是設法推脫?只是天意如此,他也不能挽回而已。而焦氏,焦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還能怪罪她什么? 可現在,她的心態不一樣了,權仲白破天荒上許家給許夫人拜壽,還進內堂親自參拜的事,也傳進了福壽公主的耳朵里。那些不知情的,不關心的外人,也就是看看熱鬧,胡亂贊嘆一番,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就只是一個對視,便顯得那樣恩愛,那樣亮眼……可在她眼中,整件事來龍去脈,根本就無法遁形。吳家和焦家,吳興嘉和焦清蕙不睦,昔年吳興嘉定親之前,曾被流言蜚語困擾,說她和權神醫要成其好事——可隨后權家就和焦家定了親。吳興嘉丟盡了面子,一年多沒敢出來走動,連京里的親事都說不成了,要嫁到西北去??刹皇潜唤故喜仍诹四_底下肆意羞辱?這一次她回家省親,聲勢不同以往,又要比權家紅火多了,說不準就會瞅了機會,給焦氏一點顏色瞧瞧。他們牛家應了許家的喜帖,說不定就是為了這事。 這些事,她在她的淑妃嫂子跟前,聽了不少風聲,自己再稍一打聽,哪還有不清楚的?牛家應許家喜帖的事,牛淑妃是早就知道了,可權家人卻未必知道,再結合當天權神醫的行跡,好么,一切全出來了:這就是聽說吳嘉娘也去了許家,深恐焦氏受了她的屈辱,特地過去探看妻子的吧。到得晚了,沒換衣服,說明過去得急……可不是一聽見消息就匆匆過去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了!那一眼又算得了什么?權神醫有多疼媳婦的,從他的衣服上就看得出來! 這倒是有點誤會權仲白了,他沒換衣服,純粹是決定下得晚,可沒福壽公主想得那樣,一聽說許家還有吳興嘉,連病人都不看了,立刻就從醫堂里往外沖那么戲劇。但余下的經過,總是大差不差,就是這個理,小姑娘越想越覺得對路,腦海里,連權神醫往外沖的臉色都給想出來了。在她意中,那張俊美而高貴的容顏,當時應是有三分怒意、三分擔心,余下四分,便全是對妻子的情意了……什么相敬如賓,他們的感情分明就好得很!只是人家權神醫含蓄典雅,從不張揚罷了。不愿幫她小福壽,不過是因為……因為權神醫壓根就看不上她,壓根就沒想過在兩個人中間,添上第三個人! 這么一想,她看焦氏,便看出了千般的可惡來。尤其是她和權美人用眼神打過了招呼之后,一揚眉冷冷望來的那一眼,目若夜星、隱藏寒意,看得人心頭總有些顫顫的,好似一切心思都被看破……她也不想想,自己直勾勾地盯了人家那樣久,人家回看一眼也在情理之中。反正一心一意,就以為蕙娘是知道了她的心事,要故意找她的麻煩,所以連一眼看出來,都顯得這樣的冷淡而鋒銳。 福壽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哪能沒有些脾氣?蕙娘要是溫和大方故作不知,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盤算不體面,漸漸就知道羞恥了??善ツ锷土四前銡赓|,平常這么坐著,面上就帶了笑,也仿佛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看福壽公主時,終究也知道自己在看個‘小狐貍精’,眼神有微妙變化,只這一眼,便激起了福壽公主的性子來,在心底嘿然道:“終究是墻倒眾人推,知道我是要嫁去北戎的,連這么個偏房出生,家里人丁寥落的暴發戶丫頭,都來欺辱我了!” 她這里心思千回百轉的,面上卻未動神色,蕙娘又不會讀心術,哪里知道自己只是隨便一眼,就把福壽公主給得罪了?見福壽公主回過神來,也望向她,便點頭一笑,算是招呼過了。自己這里安坐著和牛淑妃說話客套,一邊也在心里組織著稍后和福壽公主要說的幾句話。 她從小那個身份,怎會料到將來的夫妻生活中,會有誰敢和她爭寵?直到說定了權家為婿以后,老太爺信任權仲白的為人,也不會教她這個,余下那些燕喜嬤嬤,教的多半是管教丫頭、妾室,不令她們之間爭風吃醋,亂了后院的寧靜。她明媒正娶,大婦身份無可質疑,也不需要和誰針鋒相對。因此對福壽公主這個出身尊貴身份敏感的小情敵,蕙娘倒是有幾分頭疼,這要是一般的大戶閨女,敢自甘下賤圖謀不軌,又為他人所知,她兩記不屑眼神過去,臉嫩一點的,當晚就要咬著被角哭啦,就是臉皮厚實一些的,也得提防她和長輩們咬咬耳朵,回頭自己就許被沉塘吊死,免得壞了自家的名聲。但這福壽公主身份擺在這里,天家女兒,也是她能胡亂鄙視的?人家以后出嫁北戎,就是羅春的哈屯了,要學著草原上的規矩,嫁過去了,就幫著丈夫對付自家人,朝廷不也是無話可說?連皇帝都特別偏疼她幾分,她要激起什么風波來,吃虧的準還是她和權仲白。 這真是硬也不能,軟更不能,蕙娘倒是有心裝個糊涂,再不提起這件事來的。反正權仲白也不會背著她搞七捻三,她是放心得很??筛酃鞅憩F得如此反常,連牛淑妃都留心到了,她這里還在猶豫著怎么處置呢,那邊人家牛淑妃直接便道,“咦,今兒敢是你臉上有花,只有我們福壽meimei看得出來么?怎么福壽你看個沒完沒了的,連眼珠子都舍不得錯一錯?” 被她這么一說,眾人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了過來,福壽公主面上微微一紅,頗有幾分幽怨地道,“我瞧著少夫人今兒特別好看,便多看了幾眼?!?/br> 一邊婷美人也笑道,“不是我夸獎自家嫂子,今兒嫂子的裙子,是特別好看,一樣都是天水碧,怎么這顏色穿在嫂子身上,就這樣雅倩呢?” 蕙娘垂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便抿唇笑道,“這是南邊來的,今年新出的色,比天水碧還更淺點兒。美人要是看了喜歡,改日我回府了,給你送幾匹來?!?/br> 這裙子的用料,也看不出多名貴,就是顏色新奇,眾人嘖嘖賞鑒了幾分,因除了福壽公主以外,沒有未婚女眷,白貴人便笑道,“我知道公主殿下,為什么看得那樣入神了。今日就連我看著少夫人,都不禁是格外用心……從前不提起來,也沒想到,只覺得權神醫也好,少夫人也罷,都是風姿過人之輩,但竟未見你們并肩行走過。這幾天聽了許家壽筵的故事,才曉得這都是有心避諱,不然,你們兩個一站在一處,一屋子的人,那是什么事都別做了,光顧著看你們罷了!” 眾人都握著嘴笑了起來,福壽公主心若刀割,見焦氏燦然一笑,雖未望向自己,但笑中得意之情,分明就是沖著自己,心下對焦氏的厭惡,又自多了一分。那邊牛淑妃也道,“說起來,權神醫真可謂是我們大秦第一,最最難得的夫君了,別的都不多說,只說這多年來決不納妾,便是極該夸獎的。這又和別的那些沽名釣譽,分明是怕老婆,非得說是家規的那些鼠輩不同,是真心持身正直、一心疼你,焦meimei真是好福氣!” 她這句話,是隱射了如今在廣州的桂含沁將軍,當時他和妻子楊善桐在京時,便因為桂家家規不納妾,鬧出了天大的風波,令桂家和牛家到如今都是交惡。牛淑妃會這么一說,很符合她的性格,甚至也許她夸獎權神醫,為的都只是數落桂含沁,以便發泄他最近也得了皇上褒獎的怒火。只是這話落在福壽公主耳中,越發是雪上加霜,她心頭又是羞恥又是憤懣,幾乎想要放聲大哭。好容易忍住了時,耳中還聽得焦氏的聲音,輕輕地道,“娘娘真是過獎了,其實他這個人就是醉心醫道,別的事壓根就不上心,要不是家里催逼著,恐怕都不想成親呢,自然更談不上疼我啦?!?/br> 蕙娘這話,本來出于好意,還是為了照顧福壽公主的心情,可福壽公主聽起來,又是新的刺激了,她一顆心現在恨上了蕙娘,蕙娘便是怎么說怎么做,那都是錯的。根本不必蕙娘如何cao縱她的心情,令她移開視線,此時此刻,這禪房里就像是長滿了荊棘,她簡直不能再跪坐下去了。勉強又支撐了一會,便站起身和牛淑妃說,“跪坐久了,肢體疲乏,難得出來,我也想散散心……” 此時眾人業已散開說話,蕙娘和權美人正陪著牛淑妃說衣裳經呢。牛淑妃說得興起,對這個小妹子的去處也不那么上心,隨手指了兩個小宮人服侍,便又自去說笑。福壽公主走出房去,只覺得心胸煩悶,在寺內漫步了一會,都便對從人道,“我想出去外頭看看熱鬧,今兒外面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必擔心沖撞了我,你們就別約束我了吧?!?/br> 福壽公主所指的外頭,是她們居住的那幾間大跨院之外的地方,除了貴妃娘娘外出上香時,寺內會預先派人清場以外,這種并非為皇家單獨舉辦的法會法壇,還是要接待外客的,而她說的也不錯,潭柘寺是京郊的大廟,他們家開辦法壇那是十里八鄉的盛事,京里來湊趣的貴婦人信眾很多,牛淑妃昨兒到現在也召見幾波人了。就在她們居住的跨院外面,便是連著兩三個大殿,全是女客在內禮佛,外頭的男人們連羽林軍都進不來,就是下處門扉,都是中人把守。公主偶然要出去看看,也不算是什么特別越禮的大事。 這兩個從人不敢自專,進去問了牛淑妃,不片晌出來笑道,“殿下今兒運氣好,娘娘本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還是權二少夫人說,‘難得公主出來散心,改日出嫁以后,便見不到這么繁盛的香火了,娘娘這才……’” 蕙娘要把她支走,為的是自己能和婷娘從容說話。這話其實也是為她求情,說不上什么錯處,可聽在福壽公主耳朵里,那自然刺耳得很。她使盡城府工夫,耐著性子,聽那人嘮叨完了,方才笑道,“既然娘娘準了,那便走吧?!?/br> 便帶著兩個宮人,在大殿內外閑游,果然見到了許多平時體面不夠,不能時常入宮的太太、奶奶們,在各處殿里燒香禮佛,場面熱鬧好看,確實是比一般皇家辦法事時的莊重森嚴,要有趣得多了。 漫無目的,走到一座小殿前時,福壽也有點累了,正要折回,忽然便隔著窗子,聽到有人道,“嘿,要不是姑娘您那jiejie命薄,今兒帶著楊家少奶奶進去見貴妃的,便是她了,恐怕她身邊帶的人,也能多姑娘您一個?!?/br> 這聲音有幾分蒼老,是一把中年女聲,福壽公主聽著,心頭便是一動。她站住了腳,不再走動了,只聽得另一個嬌甜的少女聲音回道,“這話如今說,也有些無趣……” 說著,這年輕女聲就輕輕地嘆了口氣,顯見是發自肺腑,“這個焦清蕙,著實是太厲害了……” 會直呼焦氏名諱,可見兩頭關系不好,再結合頭前那中年婦人的話,福壽公主哪里還不知道,這屋內的人,肯定是昔年權仲白元配達家的女兒了! 她掃了身后幾個從人一眼,見她們也免不得為景致分了神,沒能跟得那樣緊,便微微一咬牙,轉了腳步,再略作猶豫,終于下定決心,推門而入。 作者有話要說:樹大招風,可憐小權的老婆,真不是容易做的,招惹這一京城的妒忌怨念,蕙娘壓力不小呀…… 今天應該是久違的代更君出馬! ☆、188 成功 這一次潭柘寺之行,若撇開牛淑妃的本意來講,倒也說得上是皆大歡喜。幾位妃嬪出了宮廷,多少也有了些自主權利,能和娘家特意趕來的親眷們多加來往,就連往日里最寧靜溫婉的福壽公主,都交到了幾個隨著家人過來禮佛的仕女朋友,也在她的下處,招待過幾次客人,臉上亦多了一絲歡容。就是牛淑妃自己,萬千心思之外,能夠出宮在山林間住上幾日,享受著清幽秋景,與眾人無微不至的呵護與尊崇,不必在后宮之中服侍皇上、太后,又何嘗不感到逍遙自在?雖然妙善大師說法三天之后,聞說京郊西北處有村落遇災,便飄然而去,淑妃竟未能和他傾談片刻,但在眾人的央求下,她到底還是多住了幾天,也算是哄得眾妃嬪心花怒放,換了些彩聲來聽。 只有一個小小的插曲,險些壞了淑妃的心情:自從到了潭柘寺,權美人的肚子就一直都不大好,后幾日更是腹瀉不止,很有瘧疾的嫌疑。這樣的傳染病,當然必須立刻隔離開來治療,雖然之后她漸漸見了好,但本人還是精神不振,一時不宜搬動,要在潭柘寺再靜養上一段日子。不過,權美人這樣的小角色,和娘家族里的關系也就是一般,權家少夫人不在跟前時,牛淑妃也沒什么心腸來應付她——這一次她得了疾病,甚至都還請不動權神醫,是讓幾個年資淺薄的御醫來看診的。因此醫囑說她需要靜養休息,她也就照本宣科,給權美人留了幾個太監宮人使喚,又將小御醫留下了,自己帶了大班宮人,自然打道回府。至于那些羽林軍該如何護衛,那就不是她一個后宮妃嬪需要去考慮的問題了。 對蕙娘來說,從婷娘腹瀉發作起,她的差事便算是圓滿完成。這一次差事,她沒有小題大做,對鸞臺會有什么要求,也都請良國公或是權夫人轉告,自己不過是提供了一點思路,并對牛淑妃說上幾句話而已。不過,少了她這幾句話,的確也不易成事。如今一切種種,都是出自牛淑妃自己的安排,婷娘留下多住一段時日,不過是巧合而已,將來就算她回到宮廷,有了這一病作為伏筆,倒也不易招惹牛淑妃的疑心和忌憚。差事雖然不大,但只看手腕,便能覺出蕙娘安排的老道與謹慎了。 但,鸞臺會并不是什么學堂,給你一份卷子,你答得好了,他們立刻就有獎勵。這差事辦完了也就辦完了,非但良國公夫婦毫無表示,仿佛這差事辦得好,乃是最自然的事,就是云管事那里,也沒有多給蕙娘一個好臉。生活依然如常地繼續了下去,和從前所有的差別,也不過是如今蕙娘已經知道了權家的底細,她能感覺得到,立雪院內外,明里暗里,受到的關注也好——說是監控也罷,要比從前更緊密得多了。 這倒并不出于她的意料,不論鸞臺會做了什么布局,現在都還不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似這種組織嚴密所圖不小的幫會,一個空降新人,不論出身有多高貴,要融入內部漸漸與聞密事,那也得靠水磨工夫。在此等階段,她表現得太熱心,只能徒增云管事等人的戒備,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反正,現在權家小一輩里,除了她以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姿態矜貴一點兒,那也無妨。 再說…… 除了權季青的下落,依然是所有人心底的一根針以外,最近權仲白的日子,過得應該還算不錯。雖說是內定接了世子的位置,但家里對他的約束倒還比從前更松一點,除了要和蕙娘常住國公府內,沖粹園不好再回去住以外,他的生活節奏,和從前相比非但沒什么影響,反而還不用老被家里強著去辦事。此外,雖說楊善榆這一陣子,忙于倒騰他的那些雜學,但他也不算寂寞,他那授業恩師周先生,前幾個月都不在京里,到南邊云游去了,如今回到府中居住,得了閑自然和權仲白多加親近。醫術到了他這個層次的人,自然很盼望和頂尖醫者多加交流,只是當今世上,醫家間門戶之見很重,歐陽老神醫年歲又大了,早已經不再問診,周先生這么一來,權仲白倒多了個人說話,漸漸便也把前事放下,臉上的笑影子,也多了幾絲。 就是蕙娘,對周先生也都十分尊重,周先生是有年紀的人了,對她這個徒弟媳婦,也不需太過避諱,她除了平時對周先生的飲食起居格外留心以外,每回周先生過立雪院來,總是親自出去伺候茶水,把禮數做到了十分。甚而還經常把歪哥抱出來和周先生親近,要不是乖哥太小,也要一并抱到周先生跟前來的。長此以往,兩人不熟都混得熟了,周先生對這個各種條件都無可挑剔,又對她執禮甚恭的的弟子媳婦,亦十分滿意。兩人在潭柘寺一事上,合作得又很愉快,權仲白當時的確和妙善大師去京郊救災了,竟是半點都不知道,周先生在蕙娘的安排下,去潭柘山附近的一間別院里,小住了半個多月。 他沒法摸透蕙娘的真正用意,對蕙娘的殷勤,雖然感激,但也有幾分費解,這天和周先生閑話時,蕙娘本來在里頭處理些家?,嵤?,脫開身時,還特地出來給周先生斟茶倒水,惹得周先生捋須直笑,意甚滿意,待周先生去了,權仲白便問蕙娘,“你對我爹怕都沒有這么恭敬吧,又老抱歪哥出來和先生見面,難道——” “周先生這次過來,不就是為了看歪哥的天分嗎?!鞭ツ锕室夂吡艘宦?,“你的事情,我可沒這么上心,待周先生好,只是看在歪哥份上罷了,你可千萬別念我的情?!?/br> 其實醫術一道,沒有家世作為后盾,很多時候都是招禍的根源。真正要說出身正途,那還是文武之道,再次一籌,方是經商、從醫等出路。清蕙從未流露過對醫術的特別喜愛,對周先生這么殷勤,其實還不是因為權仲白一身本領,總是希望有一個傳人,歪哥若要走醫道,那好老師總是越多越好。說是為兒子考慮,其實還不是看在權仲白份上,她才肯讓歪哥去學醫?權仲白總不至于不明白這個道理,清蕙那點傲嬌的小脾氣,夫妻幾年,他也漸漸拿捏得上了手,聽她這么說,不但不惱,反而大覺有趣,心底也自是一暖,哈哈笑了笑,也不戳穿她,順著她的話便往下講,“歪哥要不要學醫,我是無意干涉,只等他自己來選吧。天下三百六十五行,憑他想干哪一行,都隨他的意,你要從這件事上現出對我的情意來,那也就是自作多情了——不過,好在你也沒這份心思,倒是更看在兒子身上,才做出這一番辛苦殷勤來?!?/br> 清蕙氣得輕輕拍了拍炕桌,使勁白了權仲白一眼,惹得他又是一陣好笑,這笑意便越發刺激了二少夫人,她拿眼睛望著頂棚,搖晃著腦袋,好像在自言自語,“也不知是誰這么狼心狗肺,沒個人心。人家待他好,他渾身上下好像都不舒服,非得要人家待他壞了,他才開心似的。周先生是誰的授業恩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待師父恭敬些,他也要疑神疑鬼的,非得問出個究竟——這叫人怎么說他好呢!” 權仲白哈哈大笑,欣然道,“我現在也是被你給捏慣了,幾天不捱你幾句冷言冷語,我心里還真不舒服?!?/br> 清蕙又白了他一眼,傲然別過頭去,仿佛真不屑于搭理他似的,只是往昔總是激起他針鋒相對之意,能撩動他火氣的高傲,如今隨著年月推移,權仲白漸漸也能坦然承認:這一層高傲,恐怕撩動的,從來都不止是一種火氣。 眼見天色已暮,夜來也是無事。權仲白便咳嗽了一聲,故意坐到清蕙對面,把她妝鏡按倒了,一本正經地道,“要和你商量件事?!?/br> 清蕙本來正對鏡卸妝,臉上的胭脂已經洗盡了,更顯得一張臉白生生的,她剛也不知想些什么,眼底思緒迷離,神色怔忡不定,看著竟有幾分稚嫩可憐,聽到權仲白這話,才是神色一動,又調出了那張精明厲害的面孔來。權仲白看著,又是心動又是好笑,他又咳嗽了一聲,才道,“既然現在要常住國公府了,我看,別的不說,還是該先把下水道鋪好,再翻出一個專用的凈房來。不然,木桶就那樣大,洗澡總是不大方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