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天臺上一盞昏黃的吊燈垂在盤根交錯的電線下方,連保護罩都沒一個,就一燈泡。 里面的鎢絲在孤獨地發光發熱,外面的玻璃被風侵襲地搖搖欲墜。 看上去挺孤零的,倒也不失為給這不大的天臺暈上一層別樣的溫柔。 單季秋走過去,四下張望,除了幾片人工小菜園,和長年累月不變地兒的兩把竹椅子,哪里有陸允的人影。 她垂眸看了眼地上,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而已。 又被耍了,陸允從小到大騙他上來不計其數,回回騙,她卻還能回回上當。 是笨嗎?是的。 “我啊,就是太傻?!眴渭厩镒猿暗剜止疽痪?,轉身便要離開。 她一轉身,就被剛跨進天臺門的人給直直擋了去路。 “去哪兒???”陸允笑問。 第19章 年少 我是男人。(二合一) 單季秋瞅著陸允, 側面的那盞燈光流淌過來,剛好將他分隔成兩半。 半邊閃著光亮,半邊隱匿黑暗。 配上此刻的時辰和環境, 她想到了天使與魔鬼。 天使也好, 魔鬼也罷。能有他這樣兒,是不是死去的人不管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只要是他,就都愿意跟他走了呢? “已經很晚了?!眴渭厩锷斐鍪持? 指了指天, 問陸允:“你喊我上來干嘛?” “不晚?!标懺食瘑渭厩锾裘家恍? 就撂下這倆字兒, 便邁著他的長腿往圍欄墻那邊走去。 單季秋扯扯嘴角,他這人還真是不尊重時間, 總是在什么時間不做什么事。 她跟著一轉身,這才發現陸允剛才被藏在黑暗里的那只手還提著個大袋子,看上去有點兒像是裝的吃的東西。 所以, 他大半夜叫她上來……吃宵夜? 她琢磨著,提步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 腳下一滯, 愣怔住了。 陸允此時已經將袋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個蛋糕盒子。 所以不是宵夜。 是……蛋糕。 只見他輕手輕腳地從盒子里端出蛋糕, 將其平放在圍欄墻的平臺上。 擺穩妥后才順勢將右手臂搭在平臺上, 懶洋洋地倚著半墻, 偏頭瞅著單季秋。 “黑森林, 誘不誘惑?” 單季秋又走了幾步,才走到陸允身邊站定。隨即看了眼他,又將目光落到平臺上這個蛋糕身上。 這就是蛋糕店里很普通的黑森林蛋糕, 不大,就六寸左右。布滿了巧克力碎末的中心是一圈白色奶油,上面剛好垂墜著一顆櫻桃。 這感覺,莫名讓人生出一個畫面。 漫無邊際的黑色大地上徒留一座皚皚雪山,山頂有一美麗的姑娘身著暗紅色的裙子。 遺世而獨立。 其實以前陸允也會給她買蛋糕吃,也是這個季節,理由是吃蛋糕的季節又到了。 但今年偏偏是今天,讓她不得不懷疑他的意圖。 陸允見單季秋靜靜地瞅著蛋糕看,他也瞧不真切她此刻的情緒是什么,不由得開口道:“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湊巧看到蛋糕店里剛好還剩一個黑森林。我一琢磨,這不是吃蛋糕的季節又要來了,緣分使我們相遇,就順道買了?!?/br> 單季秋抬頭看向陸允,話里有話:“怎么就這么巧?” 陸允言之鑿鑿:“就是這么巧?!?/br> 單季秋:“那你吃就行了,干嘛叫我?” 陸允:“我這人向來不吃獨食。做人呢,要懂得分享,懂?” 單季秋就聽著陸允在這兒話說八道,心里卻漸漸變得暖烘烘的。連帶著明明冷的刺骨的冷風也被內心的暖意所替代,而一并消失了。 現在這情況要是看不明白,她就白活了十六年。 他這是司馬昭之心,擺明是想給她過生日,想讓她吃口生日蛋糕。 不過,瞧他這樣,應該是不確定她愿不愿意。所以這不還得照顧著她的情緒,才編出這騙小孩兒的理由來。 單季秋這會兒結合起陸允來的時候說的那句“不晚”,恍然大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不晚。 因為,還沒過十二點。 她就這么望著眼前這個看似干什么都漫不經心,干什么都沒個正型的俊朗少年。 淺淺淡淡上揚的唇角也變得大大方方起來,連帶著笑眼也彎彎。 這個少年,從小到大護著她,教著她,欺負她,也縱容她,溫暖她。 是她將自己置身于黑暗和絕望時給予她的那束光。 也是午夜時分里想要努力去追逐的太陽。 小時候的單季秋很是內向,性格孤僻,成績也不好。 她很不愛跟人說話,像一小啞巴。以至于沒有朋友不說,還會被小朋友欺負,叫她小啞巴。 陸允是第一個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也是他告訴了她一個道理:“小崽崽,沒有人天生就該被欺負。你不想被別人欺負,不被他們看不起,那就得讓自己強大起來?!?/br> 那時候,是她第一次與別人主動交流:“怎么……強大……起來?” 干凈帥氣的小男孩從包里摸出兩顆大白兔奶糖放到她手心,說:“好好學習,考個第一就沒人敢笑話你了?!?/br> 她垂眸,一眼便看清了他手心里有擦傷,他卻不甚在意。 她再眼瞧著他朝她笑笑,起身,然后甩著手漸行漸遠。 她這才低頭瞅著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剝開一顆放進了嘴里。 無意間得來的生日禮物,讓她終于嘗到了甜的滋味。 小孩子的敵意來的莫名其妙,只要你跟他們不一樣,那你就是奇葩,就是另類。 可是,成績好真的就不一樣,陸允那時是年級第一,人人都喜歡他。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單季秋試著認真聽課,不再厭學,不再覺得周遭只剩下惡意,她開始感受別人帶來的友好善意。 學習學進去以后,她驚喜的發現原來知識的海洋是這么的快樂。能讓她摒棄外界帶來的不安和煩惱,能撫平她脆弱的心靈。 她的成績也慢慢開始有了起色,從倒數到中游,再到年級前十,前五。 原來成績好,真的可破。那些當初欺負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再也不會明里欺負她,最多背地里嚼嚼舌根子。 后來,升初中,換了新環境。 加上外婆和陸允把她心里的缺口一點一點地填補了起來,也就有了現在的單季秋。 再后來,她發現原來她的不斷努力上進,也不全是為了不被人欺負。 而是為了追趕那個他喜歡的少年。 那是一種想要配得上優秀的他的一種執著。 她固執的以為,只要站在他的前面,他就可以只看得到她。 可惜啊,他的眼里確實也有她,奈何心里沒有罷了。 也好,至少他的心里誰都沒有。 “陸允?!眴渭厩镯庠谝股杏蕊@得剔透瑩亮,眸底泛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水花。 “嗯?” “我……”她抿了抿唇,用一種近乎渴望的眼神瞧著陸允,“我……” “你什么?” “我……”單季秋的嗓子因為緊張而緊縮起來。 我就是突然。 舍不得把這么好的你交給別的女孩了。 一句話在單季秋的心里打了良久的腹稿,卻比蜀道難還難。 單季秋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指甲都陷進了手心rou里。 心里那快要破殼而出的渴望和糾結終是在她的臉上轉瞬即逝,一口氣xiele下來,就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提起來的勇氣。 “我們吃蛋糕吧!” 單季秋看向蛋糕,語氣也松了,黛色里笑得既勉強又逞強。 陸允卻伸手搭在單季秋的頭頂上當拐杖。 他微微附身,在她耳邊沉沉一笑:“我以為你要說什么呢。不就想吃蛋糕了么,還憋這么半天,出息?!?/br> 單季秋也淡淡地一笑,笑意里隱著無人察覺的零星苦澀。 沒出息就沒出息吧,反正也沒出息這么多年了。 緊接著,陸允像變寶似的,一會兒從袋子里掏出刀叉盤,一會兒又從里面掏出一聽可樂來。 還是習慣性地單手拉開拉環,先遞給了單季秋,而后又拿一聽出來。 沒有插蠟燭,沒有唱生日歌,沒有任何的生日儀式。 就像是為了吃蛋糕而吃蛋糕似的,兩人一人端著一盤切好的蛋糕,拎著可樂,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去。 單季秋拎著櫻桃的把,仰頭一口將櫻桃咬進嘴里。 陸允偏頭瞧著她,此刻的她像個小孩子似的,得到了心愛的東西,吃的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