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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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貞這會兒心正亂,哪有心思跟諸子多瞎扯,不耐地冷哼了一聲,一拂大袖子,連個交待話都沒有地便向后堂趕了去,那等匆忙之狀一出,登時便令諸子盡皆傻了眼。 “喲,王爺回來了?!?/br> 書房中,陳無霜與裴守德正自閑聊間,突然間見李貞疾步行了進來,二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起身見了禮。 “都坐下罷,呼……” 李貞虛虛地壓了下手,隨口吩咐了一句,腳下卻是沒停,大步走到上首的幾子后頭,一撩起衣袍的下擺,重重地跌坐了下來,毫無形象可言地大喘了口長氣。 “王爺為何如此,莫非陳某料錯了,那太子殿下竟不曾挾禮前來么?” 一見李貞如此失態,原本篤定無比的陳無霜自不免犯起了猜疑,這便出言問了一句道。 “好叫先生得知,禮倒是送了,可孤卻不知該不該接?!?/br> 李貞顯然還沒從復雜的情緒中平復下來,苦惱地搖了搖頭,臉色陰晴不定地回答道。 “哦?王爺此言何意?” 這一聽李貞話說得蹊蹺,陳、裴二人不禁為之驚愕不已,彼此間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由著陳無霜往下追問道。 “那廝提議由高智周出掌中書省,呵呵,孤還真不是這禮該如何個收法來著?!?/br> 李貞再次長出了口大氣之后,這才搖著頭解釋道。 “嗯?” “厄……” 饒是陳、裴二人都算得上智者,可乍一聽此等消息,卻也不禁為之一愣,驚呼之聲清晰可辨。 “太子殿下當真好氣魄,此乃驅虎吞狼之策也,這是要我等與武后對搏朝堂了,犀利,著實是犀利得很??!” 陳無霜到底智算較高,率先回過了神來,只是臉上的神色卻是極其的古怪,口中呢喃地念叨道。 “嗯,那廝便是這么個用心!先生以為孤該收是不收?” 李貞先前便已看破了李顯的用心,只是看破歸看破,卻并不代表其能放得下,要知道這可是中書令之高位啊,掌握著詔書的擬發大權,真要是將中書令拿下了,他李貞便有了與另兩方鼎足三分之可能,不說別的,只要中書省不加蓋印章,無論是太子所出的諭令,又或是武后所出的懿令,都沒了正當性,似這般權重之位,說要舍去,李貞又怎生舍得,可接么,卻又擔心李顯另有埋伏,萬一要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后果可是不堪得緊了。 “收,該收!送到口邊的肥rou,哪有不吃下肚的道理!太子殿下這是病急亂投醫了,嘿,驅虎吞狼么?換個地兒來看,又何嘗不是飲鴆止渴乎?他既是敢送,王爺只管接了便是,大不了日后再行設法與娘娘處溝洽一番,許些便宜也就罷了,左右有了兩相之力,娘娘處到時未必便敢真計較太多!” 陳無霜略一尋思之下,已然有了對策,這便一擊掌,慷慨激昂地出言建議道。 “好,那就這么定了!”李貞本心里原就傾向于接受李顯的這份大禮,只是顧忌太多,有些子放不開罷了,此時一聽陳無霜分析得如此透徹,又哪有不樂意之理,這便猛地一拍大腿,很是興奮地吼了一嗓子,然則他的興奮勁也沒能持續多久,突然間又醒起了一事,臉色瞬間便有陰晴不定了起來,患得患失地開口道:“按時間算,此時懿旨該是已到了郝處俊手中,他若是不肯封回,這詔書一旦下了,事情怕便難為矣!” “王爺過慮了,此事太子殿下自會去料理,原也無須王爺出面,倒是陛下處,怕就得由王爺出面方妥,依陳某看來,此去宜速不宜遲,遲則唯恐有變?!?/br> 李貞的擔憂自是不無道理,然則陳無霜卻并不以為意,微微一笑,自信無比地出言開解道。 “哦?先生之意是……” 一聽陳無霜如此說法,李貞不由地便是一愣,實是想不通自個兒為何要急著去見高宗,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還是茫然不知所以,不得不開口問了一句道。 “太子殿下既是給出了如此大禮,自是不虞王爺不收,這一條怕是其早已斷定了的,換而言之,欲與王爺聯手之勢成,那便須得先行說服了郝處俊方可,某若料得不差,此時太子殿下必是已趕往郝府了的,至于陛下處么,太子殿下卻是去不得的,即便是去了,除非強闖,否則的話,斷無法見到陛下的面,自然只能是王爺自去,概因此事歸根結底還是須得陛下點頭,一切方可做定論,有王爺出面,陛下那頭也就好說話了,倘若去得遲了的話,娘娘那頭一反應過來,必鎖宮禁也,怕是連王爺都入不得內了?!?/br> 陳無霜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將個中情由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原來如此,孤知道該如何做了,好,孤這就進宮面圣去!” 李貞本就是聰慧之輩,自是一點就透,也沒再多耽擱,霍然站起了身來,雙拳一握,便打算就此趕去大明宮。 “王爺且慢,不妨將折子一并帶了去?!?/br> 面對著天大的誘惑,李貞的心情難免急躁了些,走得極之匆忙,便是連擱在幾子上的折子都忘了帶,直到陳無霜出言提醒,這才赫然一笑,也沒再多言,拿起折子,匆匆看了幾眼,用筆在折子末尾署上了自個兒的名,端詳了一下,吹干了墨跡,往袖子里一塞,緊趕著便行出了王府,乘車往城外的大明宮趕了去…… 第六百五十六章相位之爭(四) 正月的天還是有些冷的,盡管不曾落雪,可風卻是不小,嗚咽地狂嘯著,哪怕天已是近了午時,氣溫卻依舊低得緊,本就體弱的高宗自是懶得動彈,貓在暖和和的被窩里,看著閑書打發時光,偶爾看至會心處,還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輕笑,心情顯然是相當的不錯,頗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之悠然。 “啟稟陛下,越王殿下在宮門外求見?!?/br> 正值高宗看得入神之際,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中,一名中年宦官已從屏風后頭轉了出來,但見其疾步行到了榻前,恭敬萬分地躬身稟報道。 “哦?那就宣罷?!?/br> 高宗雖已是久不理政務,但并非處于避世隱居之狀態,平常時分也沒少召集些親近大臣談天說地上一番,越王李貞便是其中的??椭?,正因為此,高宗對李貞的到來并不覺得有甚奇怪的,隨口便吩咐了一句道。 “諾!” 高宗既已發話,那名前來報信的中年宦官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答了一聲,匆匆退出了寢宮,不多會,便已陪著一身整齊朝服的越王李貞從外頭行了進來。 “老臣叩見陛下?!?/br> 一見到高宗的面,李貞便已是疾步搶到了榻前,恭敬萬分地行禮問安道。 “免了,八哥今日當值么?怎么,可是出了甚事了?” 一見到李貞滿身整齊的朝服,高宗不由地便是一愣,疑惑地出言探問道。 “回陛下的話,今日老臣確是當值,遇有一礙難處,實不敢專斷,特來稟明陛下?!?/br> 高宗這么一問,李貞的臉上立馬便露出了絲為難之色,以猶豫的口吻回答道。 “哦?何事為難若此?” 這一見李貞面色不對,高宗心中的疑慮自不免更濃了幾分,眉頭也因之微皺了起來。 “陛下,今日晨間,娘娘召中書令李敬玄問責,因其諸子橫行不法事,已將其貶為虞州刺史,而今中書令已是出了缺?!?/br> 李貞作出一副謹小慎微之狀,吶吶地解釋道。 “嗯?竟有此事?唉……,敬玄一生唯謹慎,臨到老卻栽在了兒女身上,當真是可惜了哉,唔,中書令出缺可非小事,終歸得有人補上才是,八哥以為誰人可任此?” 高宗還真不知道李敬玄被貶官一事,這一聽之下,先是大吃一驚,接著又感嘆了起來,末了卻是問出了李貞最想聽到的問題。 “這個……” 高宗雖是有問,可李貞卻并不想立馬作答,而是故作遲疑地沉吟了一下。 “此處無外人,八哥有話只管說好了?!?/br> 高宗對于李貞的猶豫并未感到奇怪,只因立相之事重大,乃帝王專斷之事,非他人可以隨意者,此時見其支吾著不肯吐實,便即出言寬解道。 “那……,老臣就斗膽放肆了,御史大夫高智周德才兼備,又深韻政務,實是最佳之人選,不禁老臣如此看,太子殿下也是一般,此處有太子殿下與老臣之聯名奏本,還請陛下圣閱?!?/br> 李貞聞言,略退了小半步,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黃絹蒙面的折子,雙手高舉過了頭頂,而后咬了咬牙關,似乎在下一艱難決定一般地開了口。 “哦?高智周么?唔……,媚娘那頭有甚看法么?” 這一聽李顯與李貞居然聯名上了本章,高宗心里頭立馬滾過了一陣疑慮,輕吭了一聲,伸手接過了折子,隨意地瀏覽了一番,遲疑地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老臣只是聽到了些流言,并不敢確定,據說娘娘屬意刑部尚書武承嗣接掌中書令一職,也不知是真是假?!?/br> 高宗此言一出,李貞的心登時便是猛地一眺,好在城府深,倒也沒露出甚破綻,只是微苦著臉,緊趕著回答道。 “武承嗣?荒謬,他一個鄉村野夫,文都不通,能擬甚詔書,這當真……,罷了,此事朕知曉了,回頭朕在與媚娘商議一二好了?!?/br> 一聽武后要提拔武承嗣接掌中書令,高宗登時便是一陣無名火狂冒,氣惱萬分地罵了起來,只是罵到半截子,懼內的老毛病卻又是犯了,到了末了,愣是沒敢直接同意李顯與李貞的聯名折子。 “陛下圣明,老臣也以為此事須得慎重,不若早朝時議之可也?!?/br> 高宗的話里已是帶著逐客之意了的,可李貞卻并不打算就這么走了,這便假作聽不懂,諂笑著出言進諫道。 “如此也好,后日便是早朝了,朕自去罷?!?/br> 對于武承嗣這個人選,高宗自是十二萬分的不贊成,而對高智周么,同樣也存在著疑慮,倒不是瞧高智周不順眼,而是懷疑李顯與李貞之間別有默契,當然了,若非要做一抉擇的話,自然是選高智周無疑,只是該如何在保持現有的朝局平衡的前提下選定中書令,卻是令高宗頗為頭疼的,故此,盡管高宗心里頭其實并不想上早朝,卻也只能是無奈地應承了下來,大體上是打算到時候看情況再做個決斷罷了。 “陛下圣明,老臣告退?!?/br> 眼瞅著要說服高宗當場拍板已是沒了可能,李貞的心中不免微有些失落,只是事已如此,他也不敢強勸,再說了,只要高宗肯出面主持早朝,于李貞來說,便已是足夠了,有著東宮與他越王府兩大勢力的合力,朝爭中必可穩居上風無疑,他也實無必要在此時玩甚子強諫的,這便躬身告了個罪,自行出宮回府去了。 “來人!” 高宗并未去送李貞,而是獨自盤坐在榻上,愣愣地想了好一陣子的心思,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個不停,末了,突然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聽得響動不對,隨侍在寢宮外的大小宦官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盡皆涌進了室內,各自躬身應答道。 “去,給朕將娘娘請了來!” 高宗煩躁地起了身,在寢室內來回踱了幾步,一拂袖,神情頗為激動地下了令。 “諾!” 眼瞅著高宗氣色不對勁,一眾隨侍宦官們盡皆驚詫莫名,可也沒誰敢亂問的,只能是各自躬身應諾而去不提。 “臣妾見過皇上?!?/br> 高宗有召,武后自是來得極快,不多會便已領著一眾大小宦官們匆匆行進了寢宮,一見到高宗正滿面焦躁地在榻前來回踱著步,眼中立馬便有一絲陰霾閃過,但卻不敢因此而失了禮,但見其蓮步輕搖地行上前去,款款地朝著高宗便是一福。 “媚娘來了,唔,李敬玄一事究竟處置得如何了?” 高宗原本是打算一見到武后的面,便追問武后提拔武承嗣那等廢物的用心何在的,可真見著了武后的面,高宗的膽氣卻又不翼而飛了,只是干巴巴地問了一句道。 “啟稟陛下,早間臣妾接到侍御史李適的彈劾本章,言及李敬玄縱子為惡,魚rou鄉里,臣妾自不敢輕忽了去,這便急招李敬玄前來問明詳情,經對質,李敬玄對所犯諸案盡皆認罪,臣妾以為其教子不嚴,是有大過焉,念其多年苦勞,不忍重責,是故,貶其為虞州刺史,量刑雖是稍寬了些,卻也不算太過,臣妾本想午時用膳之際再稟于陛下知的,卻不知是何人瞞著臣妾胡亂傳話,竟叫陛下著急若此,其心當誅!” 武后可不是甚溫柔的主兒,解釋歸解釋,卻沒忘了一上來便給李貞定上條亂傳話的罪名,這擺明了是要來上個先發制人了的。 “這個……,唔,朕也就是問問罷了,媚娘辦事,朕還是放心的,只是這中書令乃是要害之職,終歸不好長期出缺的,唔,能早些拔人充任便早些也好?!?/br> 一聽武后這話不善,高宗本就怯的心自是更怯了幾分,竟渾然忘了叫武后前來的本意,有些個低聲下氣地胡謅著。 “陛下圣明,臣妾也是這般想的,中書令一職事關朝局之安穩,終歸是要個信得過的大臣方妥,臣妾以為承嗣那孩子辦事牢靠勤勉,又屢立大功,正是合適之人選,臣妾代陛下打理朝局,卻是須臾離不得其,用著也順手,也就姑且用之好了,此所謂舉賢不避親也,陛下以為然否?” 高宗愈軟,武后便愈硬,當著高宗的面,便強行將武承嗣推了出來,言語雖柔和,可態度卻是強硬得很,竟是一派要就此逼高宗認賬之架勢。 “這個……,唔,顯兒與八哥那頭也推出了個人選,建議朕啟用高智周,朕么,唔,還想再看看,左右后日便是早朝了,到時候看看朝臣們意見再定也罷?!?/br> 被武后這么一逼,高宗的心登時便慌了,盡管百般不愿讓武承嗣出掌中書省,但卻不敢明說,只好拿李顯與李貞出來說事兒。 “陛下圣明,事情本該如此,只是臣妾先前因急著用人,詔書已出,這又該如何是好,唉,都是臣妾的錯,未能早先與陛下通個氣,以致出此差錯,實是臣妾的不是?!?/br> 武后可沒打算真將此事搬上朝堂,這便故作為難狀地自請其罪了一番,擺明了便是打算來個霸王硬上弓,以既成事實來壓高宗認賬。 “啊,這……” 一聽詔書已出,高宗登時便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該說啥才是了的…… 第六百五十七章相位之爭(五) 亥時末牌,夜已經有些深了,喧鬧的長安城已然徹底地安靜了下來,點點燈火漸熄,凄冷月色下,滿城已是一派的死寂,絕大多數的人等都已是沉浸在了夢鄉之中,當然了,例外總是有的,門下省侍中郝處俊就是其中一個,只因他很煩,還不是一般的煩,一切的根由自然是出在武后的那份懿旨上。 封回還是放行,說起來也就是加蓋一下印章的事兒罷了,奈何這印章卻著實不是那么好蓋的,從本心來說,郝處俊是萬萬不想讓這么份頗顯荒謬的懿旨堂而皇之地通過門下省的,只是一想到武后的狠辣,郝處俊自也不免有些心悸,加之下屬官員對此爭議頗多,放行與否,幾各占一半,這等情形一出,郝處俊肩頭上的壓力無形中便更眾了幾分,自打回了府上,郝處俊連晚膳都沒心思用,便將自個兒關在書房里尋思著對策,只是想來想去,卻怎么也想不出個妥當的解決之道來,心中的躁意一上涌,頓覺身上燥熱無比,不耐地疾步走到窗前,一伸手,便將窗子推了開來,任由寒風將發鬢吹得個凌亂飄飛,卻依舊難以壓下心中的焦躁與忐忑。 “父親,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了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