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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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顯滿心無奈之際,高邈從房門外鬼鬼祟祟地探進了個頭來,這一見李顯正滿臉苦惱之色地挨著訓,不由地便暗自偷笑了一下,卻不料李顯眼尖得很,一見高邈嘴角邊的笑意,立馬毫不客氣地瞪了過去,嚇得高邈一個激靈,趕忙竄進了門來,湊到榻前,小意地陪著笑臉,細聲細氣地稟報道。 哈,總算是來了,嘿,就不知道這來意里有幾分的誠意在了!李顯今日之所以沒似往常那般午休上一把,為的便是等太子那頭的反應,當然了,嫣紅的埋汰也是一個因素,此際王德全既到,不但能得知太子的反應如何,更能擺脫了嫣紅的埋汰,李顯自是有理由高興上一回的,也沒等嫣紅反應過來,李顯已一骨碌跳將起來,丟下句:“嫣紅姐,小王先去接了旨,回頭再聽嫣紅姐絮叨?!痹捯粢宦?,人已跑得沒了影,直氣得嫣紅嘴都翹了起來,沖著房門恨恨地跺了下腳,可旋即卻又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 “奴婢參見周王殿下?!?/br> 早已等候在前院二門廳堂里的王德全一見到李顯從后堂轉了出來,趕忙搶上前去,深深一躬,高聲見禮道。 “王公公客氣了,免禮,免禮,呵呵,小王來遲了一步,叫公公久等了,海涵,海涵?!崩铒@似乎心情很好之狀,這一見到王德全給自己行禮,李顯很是客氣地抱拳還了半禮,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 “奴婢不敢?!蓖醯氯母沂芰死铒@的還禮,趕忙向后退開了小半步,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張大紅請柬,很是恭敬地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高聲稟報道:“殿下,太子殿下有請柬在此,請殿下過目?!?/br> 嗯?請柬?搞得如此正式,嘿,這小子到底在唱哪出戲來著?李顯本以為太子會約自己私下聊聊,卻沒想到李弘居然連請柬都派了來,完全就是一派大張旗鼓的架勢,一時間心里頭還真有些子犯起了叨咕,可這當口上卻也不好多問,李顯也只能是客氣地伸出雙手,將請柬接到了手中,翻將開來,只一看,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狐疑之色,眼珠子微微一轉,心中已是了然,這便哈哈一笑道:“還請王公公回稟太子哥哥,就說小王習武乏了,實不敢飲酒,太子哥哥的好意小王只能心領了,容小王日后反請太子哥哥以作陪罪罷?!崩铒@話說到這兒,不容置疑地提高了下聲調道:“高邈,替本王送送王公公?!痹捯粢宦?,壓根兒就不給王德全反應的時間,李顯一旋身,人已轉回后堂去了。 “殿下……” 王德全顯然沒想到李顯居然如此不給太子面子,微一發愣間,就見李顯已走到了后堂口,不由地便急了起來,剛張嘴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些甚子,就見高邈已從旁攔在了其身前,一擺手,比了個手勢道:“王公公,您請!” “唉!” 被高邈一攔,李顯早已走得沒了影,王德全縱使再不甘,也沒了奈何,只能是搖頭嘆息了一聲,苦著臉出了廳堂,自回東宮復命去了…… 第九十八章妥協的藝術(六) “嗯,你說什么,他不來?” 東宮顯德殿書房中,端坐在幾子后頭的太子李弘一聽完王德全的回稟,臉色立馬便耷拉了下來,語氣不善地吭了一聲。 “是,回殿下的話,奴婢無能,未能請得周王殿下前來赴宴?!?/br> 王德全跟隨太子日久,自是知曉李弘一般情況下都是個溫和之輩,可一旦發起火來,那可就是晴天霹靂一般的兇悍,此時一見李弘氣色不對,登時便有些子慌了神,顧不得許多,忙不迭地跪倒在地,磕了個頭,緊趕著解釋了一句道。 “哼!” 李弘冷冷地哼了一聲,蒼白的臉上怒意洶涌,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有就此發飆,只是厭煩地揮了下手,示意王德全退下,他自己卻焦躁地站起了身來,在房中來回地踱了幾步,這才算是勉強將心頭的怒火壓制了下來,隨即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閻立本與劉祥道二人,沉吟著問了一句道:“閻公,劉公,那小子莫非真打算接了河工的差使么?” 李弘顯然是真的生氣了,言語間大失往日的溫和,竟連“小子”這等不怎么文雅的詞都從口中冒了出來,有鑒于此,閻、劉二人自是不敢隨意出言評論此事,彼此互視了一眼之后,極為默契地都擺出了副皺眉苦思的架勢,至于是不是真的在認真思索此事,那就只有他倆自個兒心里清楚了的。 “怎么?二位愛卿對此皆無所見么?” 河工之事牽扯過巨,李弘實是難以持平常之心,這一見兩大心腹大臣半天都沒個言語,心中的煩躁自是再也壓不下去了,陰沉著臉,沒好氣地吭了一聲。 “殿下,依老臣看來,周王殿下未必真有心要拿住河工差使,之所以不肯奉召前來,或許是欲擒故縱之計也?!遍?、劉二人雖萬分不想在此事上多言,可被李弘這么一問之下,卻是被逼到了墻角上,不答是不成了的,無奈之下,閻立本也只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語氣略帶著絲猶豫地回答道。 “欲擒故縱?此話何解?” 李弘的心顯然是已有些亂了,一時間竟無心去細細思索閻立本話里的潛臺詞,直截了當地便追問了起來。 “殿下明鑒,依老臣看來,周王殿下此舉或許就是買賣人討價還價的小手腕罷了,河工之事如此重要,豈是周王殿下這等初出茅廬之輩所能擔當得起的,從局面上分析,哪怕是有著皇后娘娘的插手,也不可能落到其手上,真有能力拿下河工一事者,除殿下與璐王殿下外,再無旁人,這一點想來周王殿下心中必是有數,只是因著皇后娘娘的保薦,周王殿下如今所處的位置顯得極為的關鍵,他偏向哪一方,哪一方的勝算便要大些,此即待價而沽也,其之所以跟璐王殿下起沖突,又拒絕殿下之邀請,皆是由此而起,實無蹊蹺可言?!毖鄢蛑詈霟o法靜心思考問題,閻立本盡管不愿,也只好盡力將理由詳細地述說了一番。 “唔,原來如此,孤這個七弟不去做商賈還真是可惜了,也罷,他不愿來,孤便自去好了?!崩詈氡拘月敾?,先前是亂了心神,這會兒一聽閻立本分析得有理,煩躁的心立馬便安定了不少,甚至還有心情譏諷了李顯一句。 “殿下不必親去,再派人去請上一回,周王殿下必至!” 太子乃是半君之尊,輕易不可出東宮半步,此時局面復雜,更是不易輕動,閻、劉二人都是老成持重之輩,自不敢讓李弘如此胡為,各自對視了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勸諫道。 “也好,那孤便派人再去走上一遭好了?!崩詈胂肓讼?,也覺得自己身為太子,在這等敏感時分確實不適宜出現在周王府中,別說明著去,便是便衣前往都不合適,也就沒再固執己見,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閻、劉二人的進諫…… “臣弟參見太子哥哥!” 果不出閻立本所料,王德全再次去周王府催請時,李顯很是爽快地便答應了下來,甚至沒有半點的拖延,即刻便大擺儀仗,聲勢浩大無比地到了東宮,方一進入書房,沒等李弘笑臉相迎呢,李顯便已搶到了近前,一絲不茍地行大禮參見了起來,那等恭敬狀實無一絲的瑕疵可供挑剔的。 “免了罷,七弟的大駕還真不好請啊,為兄可是望眼欲穿了的?!?/br> 李弘心里確實有氣,哪怕明知李顯乃是河工一事上的要緊人物,可一想到面前這個弟弟居然跟自己玩起了花活,心中的不爽便不可遏制地涌了起來,臉上雖笑德和絢,可話里卻明顯帶著刺兒。 切,這廝說得還真有夠酸的,好請個屁啊,咱這是來跟您老談生意的,又不是叫花子,隨便一喊就來啊,沒見識!李顯本就打算就河工一事跟李弘做上一票大買賣,這東宮自然是必須走上一遭的,不過么,若是李弘自己沒個心理準備的話,這生意非得談崩了不可,這也正是李顯先前拒絕邀請的根由之所在,其用意便是在傳遞一個消息,那便是他李顯的要價可不低,別指望隨便拿個三瓜倆棗出來便想糊弄了過去,至于李弘會不會想得通婉拒里的意味,李顯還真有些忐忑的,不過么,在李顯看來,太子身邊能人不少,即便他自己想不到,總有人能想得透,只消李弘能領會得了其中的意味,那他就一定會再派人前來催請,這也正是李顯敢于婉拒李弘的第一次邀約的根由所在,此時一見李弘方一見面就說酸話,李顯自是清楚其已領悟了自個兒婉拒的用心,自不會跟其一般見識,這便哈哈一笑,拱手賠了個不是道:“小弟來遲一步,叫太子哥哥好等,罪過,罪過?!?/br> “罷了,來了就好,來人,賜坐?!?/br> 李顯乃是解決河工難題的要緊人物,李弘自也不愿得罪其過甚,這一見李顯賠了不是,自也不好再借題發揮,這便抬了下手,示意李顯免禮,而后給了李顯賜坐的待遇,其既下了令,自有一眾小宦官忙活著抬來了張錦墩,李顯也沒多客套,告了個罪,便坐了下來,目不斜視地正襟危坐著,一派恭候李弘訓示之狀。 “七弟可都聽說了么,劉祎之、周思茂這幫北門學士聯名保薦七弟你執掌河工事宜,不知七弟對此可有甚想法么?” 李弘于政務上的能力極為出眾,可在口才方面卻就只是一般般而已,別說跟機變無雙的李顯相比了,便是比起李賢來,也大有不如,這會兒面對著沉默不語的李顯,李弘竟有些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之感,躊躇了好一陣子之后,索性來了個單刀直入。 想法?哈,那可就多了去了,咱咋想不重要,您老咋想才是關鍵!李顯沒想到李弘憋了半天,居然就這么直截了當地問起了正事,不由地暗自好笑不已,可臉上卻是一派的恭謙狀,拱手答道:“回太子哥哥的話,那是大臣們抬愛,臣弟其實難負此重擔,慚愧,慚愧!” 李顯口中說的是慚愧,可臉上渾然不見半點自慚之色,反倒隱隱透著股自得的意味,瞧得李弘沒來由地便是一陣心煩,真恨不得怒斥李顯一番,可惜他也就只能是想想罷了,做是萬萬不能做的,無奈之下,也只好含糊地回了一句道:“七弟大才,所謂有志不在年高,說的便是七弟這等天資縱橫之輩,為兄向來是佩服得很的?!?/br> “哪里,哪里,太子哥哥過譽了,臣弟不過蒲柳之姿也,才都稱不上,更惶論甚大才了的,倒是太子哥哥賢能無雙,實臣弟輩之楷模也?!闭摰秸f那些個冠冕堂皇的廢話,這滿天下就沒幾個人能跟李顯相比的,這會兒見李弘矜持著不肯提條件,李顯自也不打算急著談生意,左右不過是在瞎扯,這一套套的廢話自也就滾滾而上了的。 “七弟這張嘴啊,還真是的,罷了,為兄說不過你,談正事罷?!崩詈朐缇皖I教過李顯的辯才,自不愿再多扯那些沒用的題外話,笑罵了一句之后,面色一肅,目光炯然地看著李顯道:“七弟當知河工事關社稷安危,須馬虎不得,而今朝中議論紛紛,卻終無定論,實于朝局不利,孤今日請七弟前來,就是想聽聽七弟在此事上的見解,無論甚話都可以說,錯了也無妨?!?/br> “那好,太子哥哥既然如此說了,臣弟自不敢敷衍了事?!闭f到了正事,李顯的腰板立馬挺直了起來,臉上的嬉皮笑臉之態也就此不見了,神情肅然地拱手答道:“河工之事,大利社稷,此中之重要性自無須臣弟多言,宜速行之,而今之要在于何人主持其事耳,臣弟年幼,且缺歷練,實不堪大用,如今之朝堂,能掌總此重任者,舍太子哥哥與六哥外,再無旁人!” “哦?既如此,七弟以為誰更適宜些?” 李弘一聽李顯將自己與李賢并列推出,不但不怒,反倒暗喜了起來,眼中精光一閃,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卻不料李顯并沒有出言回答,而是飽含深意地微笑了起來,那笑容落在李賢的眼中,心底里沒來由地便升起了一股子微微的寒意…… 第九十九章各取所需(上) “七弟,你這是……” 河工的事牽扯實在是太大了,哪怕李弘身為太子,都不敢在此事上稍有閃失,他當然希望李顯的口中能直接吐出“太子哥哥”這么個字眼來,可也知曉此事的可能性并不算大,至少在沒滿足李顯的胃口前,不太可能,此際見李顯笑得如此曖昧,李弘的心頭不禁便是一個哆嗦,訕笑了一下,吶吶地追問了半截子話。 “太子哥哥,小弟有一事不明,還請太子哥哥賜教?!?/br> 李顯就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哪怕早就打算將河工事宜推給太子,可在沒等到好處前,自是甭想其能做出甚明確表態的,此際見李弘一派關心則亂的樣子,李顯心中暗自好笑之余,卻也不說破,而是面色突然一正,拱手回了一句道。 “七弟有何疑問便提好了,但凡哥哥能知的,必令七弟滿意便是了?!?/br> 李弘也算是心思縝密之輩,雖不如李顯那般機變,可也不是不通事物的呆瓜,這一見李顯很明顯是在顧左右而言其它,心頭立馬滾過一絲微微的不快,可也沒多說些甚子,只是在言語間暗示了一番,那意思是——你小子有甚要求就直接提好了,甭再拐彎抹角地扯個沒完! “多謝太子哥哥抬愛,小弟只想知道,倘若是太子哥哥主持河工事宜,將如何行之?”李顯自是聽得出李弘話里的潛臺詞,可卻并不在意,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將話題拋了出來。 “這個……” 一聽李顯問起此事,李弘不禁為之一愣,只因這數日來,李弘早就召集了人手研究李賢所提出的各項整改措施,得出的結論是大體上可行,唯一爭議比較大的是治河款項的出處——除了劉祥道等少數幾名官員支持酒牌與車馬牌之事外,以樂彥瑋、盧承慶、閻立本為首的朝中大員均表態堅決反對,主張另想它法,只是這個“它法”究竟如何個整法,一眾極品大員們卻全都抓了瞎,沒見誰能說出個靠譜的道道來,這也正是李弘不敢直接上本高宗,明著爭搶河工事宜的最主要根由所在,此際被李顯問到了痛處,李弘自是不免犯起了躊躇,猶豫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太子哥哥,小弟對河工之事倒是有些不算靠譜的想頭,還請太子哥哥斧正?!崩詈氲臑殡y之處李顯自是心中有數,畢竟其真正開始忙活河工事宜也就是這幾天的時間而已,要想提出個比李賢所奏的折子更高明的章程來幾乎沒有可能,當然了,李顯提問的用心也不全是為了刁難一下李弘,只不過是為了引出話題罷了,這一見李弘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李顯便即微微一笑,拱手說了一句道。 “哦?七弟請講,為兄聽著便是了?!?/br> 李弘正自不知該如何應答之際,這一聽李顯居然對河工一事還另有想法,登時便來了興致,這便笑著比了個手勢,示意李顯但講無妨。 “太子哥哥明鑒,臣弟以為河工之難有三,其一,河道失修,多有淤塞,改造之工程浩大,所費極多;其二,牽涉面廣,朝堂各部、地方有司皆有牽連,多方管轄,政出多門,其勢必亂;其三,諸般利益糾葛其中,縱使多番朝議,亦難有定奪,徒耗時日耳,此三條者,不知太子哥哥以為然否?”河工事關社稷安危,李顯雖有另有算計,卻絕不愿看到河工之事糜爛的,此來的目的除了要換取些好處之外,更多的則是要極力確保河工之事能順遂而行,此際見李弘來了興致,李顯自是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板著手指便將河工一事的難處一一點明了出來。 “七弟所言甚是,此三大難若是不除,河工一事難見成效,卻不知七弟對此有何見教么?”李弘監國多回,對政務自然是清楚得很的,只一聽,便知曉李顯所言無虛,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李顯的心思,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一絲的喜色,可也沒就此說破,而是緊趕著出言追問道。 “回太子哥哥的話,臣弟以為河工之具體事宜六哥的折子都已述說詳盡,原也無需臣弟再行復述,臣弟只有兩點建議,或有助河工之整治,其一,設立河道總督衙門以統管河工之事,無論治河、漕運、糧庫管轄皆由河道總督統一指揮調配,各有司衙門乃至地方官府為其輔,此事權統一之道也;其二,治河之所耗甚巨,六哥所言之酒牌、車馬牌雖能解一時之厄,卻難遂行之,再斟酌議之也罷,以臣弟所見,若以五年為期,分時段分工期撥款,則戶部壓力遂減,倘若籌謀得宜,當不致有捉襟見肘之虞?!崩铒@暢暢而談,將所思所想一一道出,言語雖平淡無奇,可內里的構思卻頗具新意,至少對于李弘來說,很有一種耳目一新之感。 “河道總督?不錯,這想法好,事權統一,責權分明,好,若能按七弟所言行去,何愁河工不治,七弟果然大才!”李弘政務熟捻,自是聽得懂李顯所言的奧妙之所在,尤其對能不征酒稅這一條更是感興趣,畢竟依附李弘的大臣們基本都是豪門世家出身的大臣,李弘實不愿因強行開征酒稅而導致手下眾臣離心離德的,只不過這等心思實不足為外人道哉,故此,李弘僅僅只是對河道總督衙門的設置大贊不已,卻只字不提酒牌之事,這也算是避重就輕之舉罷了。 “太子哥哥以為好便成,呵呵,臣弟也就是瞎琢磨罷了,只是……”李顯心思靈動得很,對李弘的心理變化自是了如指掌,可也不去說破,呵呵一笑,隨口附和了一句,緊接著話鋒一轉,留出了條尾巴來。 “七弟尚有何顧慮么?且說來與為兄知曉,或許為兄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崩詈氡菊d奮著呢,這一見李顯話說到半截便停了下來,先是一愣,緊接著便笑了起來,一派等著李顯開出價碼的架勢。 “太子哥哥明鑒,此事乃是六哥所提議,臣弟固然不宜任其事,旁人欲替之怕也有所不當,況乎尚有小人輩在旁虎視,此誠不可不慎,太子哥哥以為如何哉?”既然李弘擺出了要交易的架勢,李顯自然也不會客氣,這便假作為難狀地皺起了眉頭,一派憂心忡忡狀地反問道。 “哼!河工之事乃社稷事,孤就不信小兒輩敢胡為之,父皇圣明,斷容不得小人作祟的,七弟無須多慮!”李弘自然聽得懂李顯所言的小人指的便是那幫子北門學士,這一想到武后每每干預朝政,李弘便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了一聲,面色陰沉如水一般。 “不敢?未必罷?”李顯毫不在意李弘的臉色有多難看,聳了下肩頭,淡然地反駁了一句。 “七弟,你……”李弘一見李顯如此回話,登時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怒氣勃發間,似欲發作,可到了底兒,卻又泄氣地停了下來,只因他很清楚李顯所說并無虛言,武后是絕不可能在河工這等重大的事情上放手不管的,李弘心中并無一絲的把握能挫敗武后的橫加插手,茫然之余,怒氣也就此淡了下去,沉吟了良久之后,這才語氣慎重地出言道:“七弟,明人不說暗話,此事七弟既然敢言,想必是已有對策,孤不耐猜啞謎,七弟有話盡管直說好了,孤自會斟酌著去辦?!?/br> 得,就等您老這句話了!李顯該幫李弘謀劃的都已說完了,剩下的就是撈點好處走人,這會兒見李弘已將話攤開了來說,哪有不樂意的道理,只不過李顯城府深,并沒帶到臉上來,只是面色平靜地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卷紙,雙手捧著遞到李弘的面前,淡淡地說道:“臣弟這有份小玩意兒,還請太子哥哥過目,若能行,臣弟自當感激不盡?!?/br> “哦?”李弘掃了李顯一眼,輕吭了一聲,卻也沒旁的表示,伸手接過了紙卷,攤開一看,臉色立馬為之一沉——紙卷上頭列著十數個人名,后頭還注明了現任官職以及擬調任的官位,人數是不少,可要求的官位卻大多不算太高,最多也就是要求個六品官而已,除了兩人是出任御史之外,其余人等連上朝的資格都不具備,這等小規模的調任對于李弘來說,自是一點難度都沒有,只需給吏部尚書劉祥道說上一聲,事情也就順手能辦了,真正令李弘色變的是這上頭的大部分官員不是出自岐州便是出自璐王府,顯然都是李賢的心腹手下。 “七弟,這是何意?” 李弘此番請李顯過府,除了是商議河工之事外,未嘗沒有趁著二王鬧翻之時機,將李顯籠絡在手的打算,可此時一見那些擬提拔的官員竟然大部分是李賢的人,心中自然是極為的不悅,可又不好直接出言否決,沉吟了良久之后,語氣有些個不善地問了一句道。 第一百章各取所需(下) 何意?嘿,您老會不知道這是何意才怪了,不拿出點誠意來,想空手套白狼?門都沒有!李顯機敏得很,哪會猜不出李弘心里頭想的是什么,左右不過就是不想看著李賢勢大,更不想看見二王聯盟的存在罷了,卻又有甚可蹊蹺之處可言,誠然,李顯是想幫著李弘將河工之事辦好,可這并不意味著李顯便要當“楊白勞”,沒有足夠的利益交換,就算李顯肯,那一頭的李賢也一準不肯,真鬧了開去,河工一事鬧不好還真就有可能白白便宜了武后一黨了。 “太子哥哥明鑒,古人有云:舉賢不避親,臣弟也就是依葫蘆畫瓢罷了,呵呵,似宋獻其人,在臣弟府中任主薄已滿三年,為人忠厚實誠,辦事勤勉,向無差錯,實干才也,而今調大理寺任大理丞,不過是略提一級罷了,當算不得超拔罷,再有,何隆其人,在臣弟府上任錄事參軍也已滿了三載,自當外放為官,如今刑部郎中既有出缺,平調過去,似無不當,此間種種,概莫如是,臣弟也就不一一列舉了,想來太子哥哥定會成全臣弟的罷?!奔仁钦勆?,李顯自然無懼李弘的怒意,輕描淡寫地述說了一番,當真有拿朝廷官職當大白菜來買賣的架勢。 成全?李弘簡直被李顯那等輕松的口吻弄得個哭笑不得,沒錯,李顯所要求的這么些官職都算不上甚顯赫之職,最多只能算是中下級官員而已,對于手握吏部大權的李弘來說,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問題是這么個成全之下,豈不是大漲二王之氣勢么,未免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之嫌疑罷,李弘又怎甘心去做這等蠢事,可一見李顯這等模樣,若是不答應的話,還真很難指望李顯會在河工一事上做出讓步的,二者孰輕孰重,自由不得李弘不好生思量上一回的了。 “七弟,再有個兩日便又是早朝了,卻不知七弟打算在河工一事上如何運作?”李弘反復思量了良久,還是無法定下決心,這便轉而追問起河工事宜來,打算先聽聽李顯的計劃,再另做計較。 “太子哥哥放心,此事易耳,只消太子哥哥這頭先上了本,臣弟與六哥自當附驥尾,諒那些小人再jian詐,措不及防之余也做不出甚怪來?!睂τ谠撊绾卧诔h上通過河工折子,李顯自然是早就算計過了的,此時聽得李弘見問,這便哈哈一笑,一派輕松自如狀地回答道。 “嗯?!?/br> 對于李顯所言的這個章程,李弘顯然是同意的,道理很簡單,率先提出河工事宜的李賢加上被北門學士們推出來當靶子的李顯都同意李弘來主抓此事的話,高宗那頭自沒有反對的理由,而武后那頭若是沒個妥當的準備的話,自是沒辦法在朝堂上與三王合力相抗衡,這一點李弘先前便已想到了,所不確定的是李賢兄弟倆會不會在此事上出爾反爾地打埋伏眼罷了,故此,哪怕李顯說的是實情,李弘也沒急著表態,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眉頭緊鎖地擺出一副深思之狀。 眼瞅著李弘遲遲不表態,李顯卻也并不著急,左右此事的主動權在握,李顯實沒有必要去急著瞎咋唬的,他就不信李弘敢在河工這么個重要事情上有所閃失的,至于那份官員提升名錄么,說起來李顯還真不是特別在意,一來是那里頭只有兩個半是李顯的人,除了宋獻與何隆之外,另外半個便是擬將出任御史的駱賓王,其余人等全是李賢的心腹,成與不成,對李顯來說都算不得大事,左右不過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罷了,二來么,李顯之所以提出這么個交換條件,其真正的目的是安李弘的心,為下一步的暗度陳倉打下個伏筆,這里頭的真正奧妙自是不足為外人道哉。 “七弟所言之事甚大,且容為兄詳慮一番再做計較可成?”李弘在心里頭反復推算了半晌,兀自覺得心中沒底,實不敢就此答應了李顯的要求,無奈之下,只好提出暫緩的要求。 “太子哥哥所言甚是,茲體事大,是該好生計議方妥,臣弟不急,等太子哥哥的消息便是了,時候不早了,且容臣弟暫退?!崩铒@心中料定李弘別無選擇,自是不在意李弘何時能下個決定,這便順勢起了身,笑呵呵地出言請辭了起來。 “也好,七弟慢走,為兄不送了?!崩詈胄募敝?、劉二人商議一番,自是不打算多留李顯,這一聽李顯要走,順水推舟地便應了一聲。 “太子哥哥留步,小弟告辭了?!弊笥以撜f的都已說完,能做的也都已做了,李顯自也懶得再多廢話,笑呵呵地朝著李弘一躬身,行了個禮之后,一旋身,退出了書房,徑直轉回自家王府去了。 “閻公、劉公,依二位愛卿看來,七弟所言之事可有甚蹊蹺么?” 李顯剛退下沒多久,書房后頭的一扇隔門悄無聲息地移了開來,閻立本與劉祥道并著肩從隔間里行了出來,在李弘的下首站住了腳,卻都沒有急著開口稟事,倒是李弘自己先行開了口。 真與假可不是隨便說說便罷了的,要知道河工一事重大無比,真要是一個判斷失誤,那后果之嚴重可不是鬧著玩的,正因為此,閻、劉二人哪怕是心中早已有了謀算,都不敢輕易地回答這個問題,各自對視了一眼之后,由著劉祥道率先開口道:“殿下,老臣能否先看看周王殿下所提交之官吏名單?” “唔,當然,劉愛卿請看罷?!崩詈氡揪拖雽⒋嗣麊谓唤o劉祥道這位新任吏部尚書過目的,此時聽其主動要求,自無不從之理,這便點頭應允了一聲,隨手將卷好的紙張遞給了劉祥道,末了,加了一句道:“劉愛卿,依你看來,此名錄若是要調整到位,需多長時日?” “回殿下的話,此中各職皆非難事,唯御史一職稍有些礙難,若不出意外,兩日內或可為之?!眲⑾榈滥隁q雖大,眼神卻好,只是飛快地掃了一眼,便已將各職位全都過了一遍,心中已然有了底氣,這便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嗯,如此甚好?!崩詈氡緛砭筒灰詾檫@么些中低級官員的調動能有甚難度的,此時聽得劉祥道如此明確的答復,自是更不怎么放在心上,點頭附和了一句之后,將話題又引回了正題上:“二位愛卿,七弟會否是在使緩兵之計,孤心中實是有些不確定,二位愛卿都說說罷?!?/br> “殿下,老臣以為此等可能性雖有,卻并不大,理由有三:其一,老臣觀周王殿下其人其言,似必欲河工之事能順遂,若不然,其也無須多方提點殿下河工之要點;其二,自去歲詔獄一案以來,周王殿下所為皆隱含著針對某些方面之用心,這一條,與殿下其實暗合,此番若是彼此爭于朝堂,得利者實非殿下與二王,只怕周王殿下未必愿意為之;其三,從眼下時局而論,二王縱使要強爭,也不是殿下之敵手,似周王殿下這等樣人,必不會行此魚死網破之蠢事,向殿下求一妥協,實是必然,所求者,不外些許補償而已,區區十數小官,實無足掛齒,應之又能如何,再不行,待得日后,尋些把柄一一驅除了出去也就是了,何須慮之!”閻立本并不擔心李顯會在河工一事上出妖娥子,擔心的是李顯提出的交換官職過于要害,先前劉祥道在看官吏名錄時,閻立本也跟著掃了一眼,見都是些芝麻小官兒,自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此時聽得李弘見問,也就不再多猶豫,款款地將自個兒的分析娓娓道將出來。 “殿下,老臣以為閻尚書所言甚是,老臣并無異議?!眲⑾榈佬闹斜旧杏行┮蓱],總覺得此事怕沒那么簡單,可此際聽閻立本說得如此肯定,自也不好再提出異議,這便斟酌著附和了一句道。 “唔,既如此,那便算是各取所需好了,孤這就派人去跟七弟說一聲罷?!崩詈爰毤毜叵肓讼?,也覺得閻立本的分析很有道理,事關重大,他可不想多有耽擱的,這一下了決心,便要立刻行動將起來。 “殿下,且慢,此事不可如此行去?!崩詈朐捯魟偮?,閻立本已忙出言制止道。 “嗯,閻公何出此言?”李弘顯然沒想到閻立本會這么說,登時便是一愣,而后狐疑地追問了一句道。 “殿下明鑒,老臣原本不解周王殿下為何與璐王殿下起了沖突,然,先前見那份名錄,老臣已明了了周王殿下的用心,此舉只是為了迷惑某些人罷了,殿下若是真欲在兩日后的早朝上見功,此時便不宜再與周王殿下有接觸,只消暗中依此名錄調整了去,周王殿下處必可知曉,值朝議之際,定會依言行事,突然襲擊之下,自可奏奇效?!遍惲⒈境蕦m方向努了努嘴,暗示了一下之后,這才不緊不慢地將理由道了出來。 “好,此事就這么定了,劉愛卿辛苦一下,親自部署此事,莫要走漏了消息,兩日后朝議上見分曉!”李弘沉吟了一番之后,主意已定,這便一拍幾子,霍然而起,斬釘截鐵地下了令…… 第一百零一章奇峰突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