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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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顯兒既是有此心,朕豈能不周全,此事朕準了!”高宗本就是個容易被感情左右之人,這一聽李顯說得慷慨,又見另兩個兒子都先后表態支持,心中的豪情一發,也沒再多猶豫,一擊掌,慨然答應了李顯向武的請求。 “陛下,顯兒忠心可佳,此事當明詔公告天下才是,也不枉了顯兒一片孝心?!边@一見高宗已然準了李顯所請,武媚娘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陰霾,紅唇一抿,突地笑著插了一句道。 “好,甚好,媚娘此言甚得朕意,朕這就讓人擬旨,詔告四海,弘揚我大唐向武之精神!”高宗此前準了李顯所奏乃是出自一時激動,渾然忘了要問一下武媚娘的意見,本正擔心武媚娘見怪,可一聽武媚娘居然會如此說法,自是大喜過望,笑呵呵地滿口應承了下來。 公告天下?嘿,又設了個套子等咱去鉆,有意思!李顯心思敏銳得很,只一聽武媚娘之言,便已明白了其之用心——武只能定國,卻不能安邦,將李顯豎立為向武的榜樣,其用意便是要將李顯排擠出繼承人的行列,若是李顯向武只是作秀的話,遲早要露出破綻,真到那時,不用武后出手,御史臺那頭的彈章就足夠李顯好生喝上一壺的了。 “兒臣謝父皇、母后隆恩,孩兒定當努力向學,定不辜負父皇、母后之厚望?!崩铒@雖明了了武后的險惡用心,但卻絲毫都不放在心上,只因這本就是李顯自立的掩飾之策,這便毫不猶豫地叩謝了圣恩。 “好,顯兒能用心,朕自當嘉獎,今日事畢,就到此間罷?!备咦谝娛乱呀源髿g喜地議完了,自是不想再多事,說了句場面話,便打算轉回后宮歇息去了。 “陛下且慢,微臣有本上參!”還沒等高宗起身,一人突然從旁閃了出來,一頭跪倒在殿前,高聲稟報了一回,眾人定睛一看,見這半路殺將出來者竟是元萬頃,不由地全都愣住了…… 第二十八章反攻倒算(下) 按大唐體制,除監察御史之外,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方有上朝面圣之榮幸,七品以上官員除了將要就任前能得以陛辭之外,并無面圣之權限,當然了,圣上有召是另一回事,然,即便是奉詔進諫,倘若圣上不問的話,此等小官員并無開口言事的權限,即使有本章要奏,也必須經其上司核準并轉呈,不得直送御前,從此朝規出發,元萬頃能得以面圣已是天恩浩蕩了的,待要上本,那就是逾制,不管所奏之本是否合理,皆是大過一條,在場諸人皆是朝中極貴之輩,對于朝規如何自不會不清楚,這一見元萬頃居然敢當庭上本,自是全都變了臉色,鬧不明白這家伙究竟是發了甚瘋來著。 “放肆,圣上面前豈由得爾孟浪如此!” 元萬頃是違了制,可諸宰相都知曉其乃是武后一黨,盡管驚疑,但都保持了沉默,可李賢卻無此顧慮,毫不客氣地便大聲喝斥道。 “六弟稍安勿躁,父皇自有主張?!?/br> 李弘先前是支持李顯兄弟倆一把,不過打的主意卻是要引小哥倆與武后去劇斗不休,并非真心要幫李顯的忙,此時見李賢跳將出來指責元萬頃的無禮,李弘又怎會放過這等火上澆油的大好機會,這便假意地勸了李賢一句。 “六哥,太子哥哥說得是,父皇英明,當有圣裁?!?/br> 李賢脾氣素來就犟,被李弘如此一激,臉色“唰”地便漲得通紅,氣惱萬分之下,立馬便要當庭與李弘辯個分明,好在李顯見機得快,緊趕著上前一步,插到了兩位兄長之間,笑呵呵地出言解說了一句,李賢見狀,自不好再發作,暗自握了下拳頭,便就此閉緊了嘴。 李弘見李顯及時止住了李賢的爆發,心中自是暗叫可惜不已,可也沒再多煽風點火,只是笑著對李顯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后將目光轉到了高宗與武媚娘處。 高宗本身不是個講規矩的人,可卻并不想看到有人對其不講規矩,這一見元萬頃不顧朝規地跪在了殿前,臉色立馬就難看了起來,只是顧念著此人乃是武后看中之人,不好發作于其罷了,再被李弘哥幾個一鬧,臉色已是寒得簡直能滴出水來了。 “陛下,元直講生性耿直敢言,此番上參雖是略有違制,膽氣卻是可嘉,姑妄聽之亦可,若有不當,再行重處亦來得及?!蔽涿哪镲@然也沒想到元萬頃會在此時跳將出來,可卻不能坐視其就這么被高宗盛怒之下給處置了,忙笑著從旁諫言道。 高宗對武媚娘的話向來就沒有免疫力,盡管心中對于元萬頃的無禮痛恨得很,可武媚娘既然已開了口,高宗也不好再行發作其,只能是輕哼了一聲道:“元愛卿有何本章要上就說罷,朕在聽呢?!?/br> “臣位卑不敢忘社稷,縱百死而無怨,今查有一妄為事,不敢隱瞞,特稟明陛下,以求圣裁?!痹f頃本就是個狂放之人,絲毫不因高宗面色不愉而膽怯,也不因違制上奏而萎縮,一挺身,一派慷慨激昂狀地稟報道:“上官儀謀逆案雖因故無法審明,然,陛下既已責其流配愛州,則已是犯官矣,按制,當全家齊去,不得擅留一人,今,臣卻知曉朝中有人擅自收留上官儀之孫女,其罪大矣,自當緝拿交有司訊問,臣特奏明陛下,以聞!” “嗯?安有此事,何人敢為此逆行,說!” 上官儀是否謀逆高宗心中有數,可此事關礙太大,卻是窮追不得,流放上官儀雖是無奈,可畢竟已是事實,高宗自容不得有人在其中作手腳,此時一聽元萬頃言辭灼灼,登時便怒了,霍然而起,一拍龍案,高聲喝斥了起來。 好個元老狗,居然在此處做起了文章來了,嘿,老子早就知道此事必起波瀾,早些發作出來也好??!元萬頃剛一開口,李顯便已猜到了其將要說些甚子,心中雖怒,卻也并不懼怕,只因早在收留上官婉兒之際,李顯便已防著有人來上這么一手了。 “父皇,此事孩兒清楚,還是由孩兒來說罷?!辈坏仍f頃指證,李顯已從容不迫地站了出來,亢聲稟報道。 “嗯?吾兒此言從何說起?”高宗顯然沒想到李顯會在此時跳將出來,不由地便起了疑心,皺著眉頭掃了李顯一眼,不悅地吭了一聲。 “回父皇的話,元直講所要指證之人大約就是孩兒罷,孩兒不出面說清楚的話,只怕元直講又要妄言聳聽了?!崩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派輕松狀地回答道。 “顯兒休得胡言,此乃大逆不道之事,爾安敢胡亂參乎其中?” 武媚娘人雖在深宮,可消息卻是靈通得很,自是早就知曉了李顯暗中收留上官婉兒的事情,之所以隱忍不發,只是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罷了,可卻沒想到此事會在此時由元萬頃捅了出來,心中對元萬頃的沉不住氣雖是惱火異常,可該出手的時候,她卻也絕不會手軟,尤其是先前剛被李顯勝了一局,武媚娘自是想著當場扳回一把,若是能給李顯來個一個深刻的教訓更好,此際見李顯冒將出來,自不肯放過擠兌的機會,不待高宗出言,一頂“大逆不道”的帽子已揮舞了起來,隨時準備扣到李顯的頭上。 “母后教訓得是,孩兒實不敢肆意妄為,此事實另有隱情,且容孩兒詳細道來?!崩铒@心中有底氣,自是不懼怕頭頂上那即將壓下來的大帽子,很是冷靜地對著武媚娘躬了下身子,語氣平緩地回答道。 “哦?是么,那就說好了,娘可是好奇得很?!蔽涿哪镉^顏察色的能力自是強得很,這一見李顯一派胸有成竹之狀,心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沉,已預感到上官婉兒一事恐難令李顯折腰,只不過她并不情愿就此放李顯一馬,這便眉頭一皺,淡漠無比地追問道。 “啟稟父皇、母后,此事的來由說起來還與李太史有牽連,當初上官儀初得孫女之際,曾請了李太史代為推命,據聞,李太史曾有言,說此女與上官一家八字相沖,若不送養,恐有大礙,上官大人并不信然,以為說笑耳,后果然事發,竟自身陷囹圄,故是惡奴誣陷所致,卻未必不是與此女相沖有關,上官大人悔之已晚,本自忖必死,卻不料竟有峰回路轉之一日,再不敢不信,遂又讓李太史代為推命,得一準信,說是將此女過繼兒臣府上主薄張瑤前為養女,可保此女一世平安,那張主薄本是謹慎人,得聞此事,并不敢自專,來問兒臣,兒臣以為此事依我《大唐律》并無不妥之處,遂允之,后,兒臣又因此事前去李太史府上求證,并無差池之處,事情之來由便是如此,兒臣所言句句是實,還請父皇圣斷?!崩铒@早就安排好了相關首尾,壓根兒就不怕查驗,左右李淳風處本就有所交待,加之其早已飄然不知所蹤,便是武后一黨想要找李淳風對證亦不可得,這會兒說起謊話來,自是理直氣壯得很。 “竟有如此之曲折,朕倒是不知,行之,爾一向重刑名,且說說看,顯兒此舉是否違制?!备咦诼犂铒@如此說法,心中的怒氣已去了泰半,可還是不敢斷言李顯此舉是否有違律法,這便點了戴至德的名,要其作出個判斷來。 “回陛下的話,老臣以為周王殿下若是所言無虛的話,確不違制,然,其中真偽尚需查驗過方可下定論?!贝髦恋律試乐?,盡管內心深處同情上官儀的遭遇,可口風卻是很緊,并無一絲一毫的偏袒之處。 “唔,許相以為如何?”聽完了戴至德的答案,高宗還是沒有立馬下結論,而是側頭看向了捋須不語的許敬宗,試探地問道。 “陛下,此案看似不大,可關礙到周王殿下之令名,老臣以為還是查上一查好了?!?/br> 許敬宗以構陷他人起家,可謂是朝中最老jian巨猾者,冷眼旁觀到這會兒,心中早就有了計較,自是看得出高宗希望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武后則有著深究的意味在,至于李顯所言的話么,許敬宗卻是半句都不信的,但卻知曉李顯那頭只怕是早就有了相關準備,若不動真格去查,十有八九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事情的關鍵還在于查的力度能多大,依他的判斷來說,要公然審訊李顯似乎有些不太現實,畢竟天家的臉面還是要的,再說了,此案并非謀逆巨案,實不可能動用大刑去審李顯這么個親王,光靠大理寺上門去調查,又怎可能有所收獲,最終的結果還是不了了之罷了,不過么,只要是查案,總是能給李顯找上些不痛快的,而這顯然符合武后的需要。 “唔,那就查查也好,媚娘,你看如何?”高宗見兩位宰相都說要查,自也就順水推舟了起來,可又放心不下,這便問了武媚娘一句。 “陛下圣明,妾身子不敢有異議?!蔽涿哪锲鋵嵑芟雽⒋耸逻M一步鬧大,可理智卻告訴她此舉不可為,萬一要是大動干戈之下一無所獲的話,反倒會傷及自身在詔獄一案上已然受了損的威信,故此,盡管違心,卻也不得不表態同意了高宗的意見。 好險,總算是熬過了這一關!李顯見武媚娘已開了口,心里頭懸著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暗自慶幸之余,也暗自警醒了起來,不斷地提醒自己,斗爭方才開始,尚不到松懈的時候,未來的路依舊難行,能否笑到最后,尚在未定之天…… 第二十九章來了個“三/陪先生” 麟德二年元宵剛過,內廷連發詔書兩道,先是為小公主太平起名李令月,并建佛寺兩座以為祈福之用,后,又有詔書公告天下,言及周王李顯有感于四海刀兵不息,決意棄文從武,將擇日前往左驍衛拜師,以此為勸武之表率云云。 前一道詔書朝野殊無反應,波瀾不起,后一道詔書則激起千重之浪,輿情洶洶,莫衷一是,說李顯敢為天下先者有之,說李顯虛偽邀寵者有之,說李顯此舉斯文掃地者也有之,對朝廷出此詔書之用心大肆攻訐者亦有之,一時間朝野亂議成風,熱鬧非凡,不旋踵,元宵前兩儀殿激辯之內情不脛而走,傳遍民間,輿論旋即為之轉向,對李顯褒揚之聲大起,贊其辯才無儔者眾,惋惜其棄文從武者更多,一時間周王李顯之名竟隱隱然蓋過了兩位兄長。 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么說都成,不管是贊揚也好,貶低也罷,李顯完全都不放在心上,權當是拂面之春風,既不出面分辨,更不曾去參乎,只是關起門來自成一統,除了奉旨前來調查上官婉兒一事的大理寺官吏之外,無論是誰來上門拜訪皆不納,就這么玩起了閉門謝客的把戲。 輿論就像一陣風,古往今來莫不如是,若無人引導的話,過了也就過了,尤其在李顯這個主角死活不露面的情況下,那就消停得更快了些,這不,正月未盡,勸武詔書的影響力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除了些迂腐之輩偶爾有些怨言外,再無一絲的波瀾,至于收留上官婉兒一案么,調查倒是調查了好幾回,但卻遲遲沒有個定論,甚至連下文都沒了,然則李顯卻也不是太在意,心里頭清楚這不過是后黨們“虛掛以待來時”的策略罷了,實無甚秘密可言——錘子舉著才有威懾力,一旦真打下去了,除了疼上一陣之外,實難收到太多的效果,很顯然,在上官婉兒一事上,武后一黨便是如此之盤算罷了。 說完全不擔心,那是假話,但凡只要是從政之人,沒有誰情愿痛腳、哪怕是再小的痛腳捏在政敵的手中,李顯自然也不例外,尤其面對著的還是武媚娘這么個天敵的情況下,更是令人鬧心不已的,然則李顯卻并不后悔,倘若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李顯也絕不會更改初衷,理由只有一個——自己的女人自己救,沒旁的話可說,至于日后會有何變故,那就走著瞧好了,左右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卻也無甚了不得的。 麟德二年二月初一,歲在丙寅,朔日,利出行,宜拜師,正是李顯苦等了許久的良辰吉日,早已提前數日稟明了高宗的李顯天不亮就起了,跟打仗一般地趕著梳洗用膳一畢,便急吼吼地下令備車,打算搶在左驍衛會cao前趕到地頭,只可惜老天似乎并不肯隨他所愿——還沒等邁出內院的大門呢,門房管家就跑來報信了,說是周國公賀蘭敏之已到了門外。 這混帳東西來做甚?李顯一聽此消息登時便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跟這個花花大少能有甚瓜葛之處——賀蘭敏之,字常住,時年十七,乃武媚娘的親jiejie韓國夫人武順之子,因著武媚娘極端厭惡兩位異母兄長之故,得以僥幸繼承了武媚娘親生父親武士矱死后留下的周國公之位,更因著其其母及其姐皆受高宗之寵幸故,橫行京師,欺男霸女之事就沒少干過,整一個超級大紈绔,李顯向來視其為狗屎,避之唯恐不及,向不與其交往,便是偶然遇到了,也只會是裝作沒看到地躲將開去,自重生以來,李顯真就沒跟這貨碰上過,這會兒冷不丁地聽說這混球跑自家府門上來了,還真是令李顯納悶得夠嗆,愣是猜不出賀蘭敏之的來意為何。 “讓他先等著,孤這就去?!?/br> 人都已到了家門口,不見顯然不成,然則鑒于賀蘭敏之以往的惡行,李顯并不打算讓其進自己王府,這便不耐煩地揮了下手,將門房管家打發了去,自個兒在原地轉悠了幾圈之后,這才緩步向府門方向行了去。 二月雖已是早春,可天卻冷得緊,尤其是大清早的倒春寒更是有如刮骨的刀,一不小心便會著了寒,然則賀蘭敏之卻渾然不以為意,僅僅只著了件淺色單袍,外罩一件白色大褂,臨風而立,背對將將升起的朝陽,衣袂飄灑間,頗有出塵之氣象,當然了,假若不看他那雙不時放電的桃花眼的話,倒也真算得上有如神仙中人一般,縱使是李顯這等對其極其厭惡之人,乍一見了,也不禁有些“驚艷”之感。 “啊哈,小七,你可算是出來了,哥哥還以為你躲著不肯露面呢,得,還好,總算是沒白等上一場?!边@一見到李顯率眾行出了王府的大門,賀蘭敏之跳著便迎上了前去,口中輕佻無比地喧嘩著,哪還有一絲先前濁世佳公子的形象,渾然就一江湖小混混的模樣,若真要比喻的話,或許跟后世坐堂的“公子”差不離。 得了罷,誰跟你這等東西是兄弟,哪來滾哪去好了!李顯雖不怎么喜歡繁文縟節,可這一見賀蘭敏之那副無行的樣子,立馬倍兒懷念起禮數來了,可偏生面前這貨顯然沒那等自覺,還不好隨便喝斥,萬般無奈之下,李顯也只好強忍住心頭的不快,笑著點了點頭道:“表哥,早啊,今日怎有空來尋小王,可有要事么?” “得,說要事也算不上,說不要緊么,偏偏還真令哥哥氣苦的,這事兒鬧的,唉,要怪還真就得怪到你小七的頭上了?!辟R蘭敏之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李顯的肩頭,跟繞口令一般地扯了起來。 我勒個去的,老子跟你有個屁瓜葛,少來套近乎,沒地掉了老子的身價!李顯心里頭十二萬分地不待見賀蘭敏之,這一聽面前這貨滿嘴胡柴,恨不得拿塊擦腳布塞其嘴里頭,也省得聽其胡扯八道,問題是面前這貨就跟橡皮泥一般,沾上了就不好脫手,再者,這廝母姐倆如今都睡在高宗床上,萬一要是遞上些小話之類的,那李顯的苦日子還真有得過了,沒奈何,李顯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表哥,小王這正有些俗事待辦,要不等小王回來,再與表哥好生敘敘如何?” “唉,說的就是你小七將要辦的事兒,不就是到左驍衛找個教頭么?瞧瞧,你可把哥哥給害苦了!”李顯話音剛落,賀蘭敏之一派懊喪狀地拍了下大腿,一臉子苦大仇深地嚷嚷了起來。 啥屁話來著,難不成這廝也要習武了?不會吧,這都哪跟哪的事??!李顯聽得滿頭的霧水,愣是搞不懂賀蘭敏之是不是今早吃錯了藥,跑自己府上撒潑來了,問題是這話還不好明說,李顯也就只能是斟酌著開口道:“表哥這是說哪的話,怎地小王越聽越糊涂了?!?/br> “啊哈,是哥哥說快了,抱歉,抱歉?!辟R蘭敏之口中說著抱歉,可一臉的壞笑狀哪有半分抱歉的樣子,純粹是欠揍罷了,直瞧得李顯手心發癢,很有種立馬揚掌給這廝來上一記的沖動。 “表哥,校場那頭實耽擱不起,您若是有甚事還請直說好了?!北毁R蘭敏之這么窮攪和個沒完,李顯已是微微動了怒,這便眉頭一皺,語帶不悅地說道。 “瞧瞧,哥哥我都沒急呢,小七你倒是先急上了,得,不跟你瞎扯了?!辟R蘭敏之哈哈一笑,一擊掌道:“勸武詔書一出,七弟倒是大出了回風頭,可憐哥哥卻慘被抓了壯丁,皇后娘娘有懿旨,讓哥哥跟七弟一道習武去,不去還不成,這不是寒磣人么,無趣,著實無趣!” 我勒個去的,居然給老子塞來這么個貨,惡心人也不帶這么整的!李顯一聽便已知曉了武媚娘此舉的用心所在,這哪是要賀蘭敏之跟著一道習武,渾然是要賀蘭敏之來搗蛋的,就賀蘭敏之那無行輕浮的德性,滿京師里誰都避之唯恐不及,真要是李顯跟這貨走一塊兒,臭了名聲不說,又有誰敢收李顯為徒來著,到了末了,李顯這番習武非得成了朝野的笑柄不可! 懿旨,麻煩的懿旨,若是沒這么個懿旨的話,李顯大不了拼著跟賀蘭敏之鬧翻了臉,也得將其甩到一旁,可有了武后的懿旨,這臉可就不那么好翻了,畢竟百事孝為先,哪怕李顯對自己那個狠心無比的親生母親沒有半點的依戀之情,也無一絲一毫的敬意,然則母子間的關系卻是無法說斷便能斷得了的,這等“不孝”的帽子李顯可是敬謝不敏的,再說了,如今的局面下,懿旨幾等同于圣旨,李顯縱使有心卻也不敢明著違背,這等令人頭疼萬分的死局該如何解開著實讓李顯十二萬分地為難了起來。 “表哥可是真欲習武么?”李顯思索了片刻,突地笑了起來道。 “怎么?小七可有甚良策么,快,說來聽聽?!辟R蘭敏之本就是懶散到家之人,此番若非武后發了脾氣,他也不肯前來,這一聽李顯此話里透著有解決之道的意味在,立馬便興奮了起來,兩眼賊亮無比地死盯著李顯,急吼吼地出言催促著…… 第三十章考驗(上) “表哥若是真心欲習武,小王實無可置啄處,若不然么,呵呵……”面對著賀蘭敏之熱切的目光,李顯卻并沒有立馬便將解決之道合盤托將出來,而是打了個哈哈,賣起了關子來。 “嘖,小七是欲看哥哥笑話還是怎地?好端端地,誰耐煩去整那些勾當,說罷,甭兜圈子了,只消能免了這混賬差使,但凡哥哥有的,小七你盡管開口好了?!辟R蘭敏之一聽有門了,立馬拍著胸脯,賭咒一般地許諾上了。 “表哥,小王可是聽說弘文館那頭有人上了本章,說是前梁蕭方等所著之《三十國春秋》頗有疏漏之處,似該重撰為宜,今事尤未決,表哥何不去求了這個差使?!崩铒@哈哈一笑,湊上前一步,壓低了嗓門,小聲地提點道。 “弘文館?《三十國春秋》?啊哈,好,好主意,得,若是能成,回頭哥哥一準做東,與小七共謀一醉!”一聽李顯出了這么個主意,賀蘭敏之先是疑惑,緊接著便是一陣狂喜,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李顯的肩頭,而后,也沒管李顯是怎個反應,突地捏唇打了聲唿哨,就見一匹白馬從照壁處竄了出來,賀蘭敏之急沖兩步,手一伸,已拽住了馬韁繩,身形輕巧地一躍,人已瀟灑無比地上了馬背,哈哈大笑地對著李顯揮了下手,徑自一溜煙地跑遠了。 晦氣,流年不利,出門竟遇到這么堆狗屎!眼瞅著賀蘭敏之連個招呼都不打便跑了,李顯沒好氣地在心里頭暗罵了一聲,可也沒多說些甚子,低著頭走到早已??吭谡毡谔幍鸟R車旁,一揮手道:“去南校場?!痹捯粢宦?,也沒管一眾手下如何反應,一哈腰,人已鉆進馬車廂里去了。 這是個危險信號,看樣子接下來怕是還有大麻煩!盡管已順利地將賀蘭敏之打發了開去,可李顯不單沒能松上一口氣,反倒是面色陰沉了起來,只因他很清楚賀蘭敏之不過只是個無行浪子罷了,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貨色,真正可怕的是武媚娘的惦記,一想到武媚娘那陰狠的手腕,李顯又豈能開心得起來,然則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將來能不受凌辱,這會兒哪怕是再艱難,李顯也只能是咬著牙硬扛下去罷。 遇到賀蘭敏之這么個貨,太子那頭該有得忙了,呵呵,就不知歷史還會不會重演來著。與武媚娘的斗爭乃是長期的事情,李顯雖重視,卻并不畏懼,只略略想了想之后,便即丟到了腦后,倒是琢磨起賀蘭敏之到弘文館的“舊事”來了——前世的賀蘭敏之也確實就職過弘文館(位于東宮里,算是東宮附屬機構的一部分),干的也是主持修撰《三十國春秋》的事兒,從這一點來說,李顯倒是沒太多地改變歷史的軌跡,只不過是將之提前了一年而已。 在李顯看來,賀蘭敏之謀求去弘文館的事情幾乎不可能起波折,道理很簡單,修史乃是清貴之舉,遠比習武要有面子得多,這等能留名青史的事兒韓國夫人與魏國夫人絕對會全力支持,無論兩位夫人中的哪一位出面,高宗那頭都不可能駁回,武后那頭縱使另有想法,也不好明著反對,如此一來,李顯就算是將賀蘭敏之這么塊臭狗屎徹底送到了東宮里去了,真不知素性溫文爾雅的李弘遇到了輕浮無行的賀蘭敏之該有多頭疼來著,一念及此,李顯嘴角一彎,不由地便露出了個戲謔的微笑…… 南校場顧名思義便是位于皇城南側的一個演武場,名為校場,其實地盤并不算大,攏共不過三十畝方圓不到,壓根兒無法作為校驗大軍之所用,然則用來作為南衙十六衛點將場所,卻是綽綽有余,當然了,十六衛各部齊到的話,那也一樣是不敷使用,好在十六衛各部向來是各司其職,倒也不會有撞車之嫌,今日恰逢左驍衛校驗諸將,南校場的使用權自是歸其所有,隔著老遠便能聽到內里傳將出來的呼喝之聲,直聽得李顯心如貓搔,恨不得立馬便趕到地頭,也好見識一下諸將耀武的風采。 “來人止步,軍機重地不得擅闖!” 越是著急的事情往往就越是容易出狀況,這不,李顯一眾人等剛來到轅門前不遠處,一聲斷喝突兀地響起,硬生生地阻住了李顯的車駕。 “不得無禮,周王殿下駕到,爾等還不退下!” 跟在馬車旁的高邈唯恐驚擾到了李顯,又自恃此番前來乃是奉旨而為,自不肯在幾名巡哨面前墜了面子,這便竄上前去,毫不客氣地呼喝了起來。 該死,要糟了!李顯雖端坐在馬車廂里,可耳朵卻是聽著外頭的動靜,這一聽高邈如此狐假虎威,心頭頓時一沉,顧不得馬車尚未停穩當,緊趕著一哈腰便掀簾子跳了下來,動作倒是麻利得很,可惜還是遲了。 “放肆,爾這廝竟敢擾亂軍機,來啊,拿下!” 果然不出李顯所料,高邈不擺架子還好,這一呼喝之下,一名為首的隊正登時便怒了,眼一瞪,伸手便拔出了刀來,只一吼,十數名哨衛齊刷刷地全都拔刀相向,殺氣騰騰而起,可憐高邈不過就是個沒啥大見識的小宦官而已,立馬便被嚇得臉色煞白地倒退不已。 “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休要驚了周王殿下,你們,你們……”高邈雖是已被嚇得腿軟,可到底還是沒肯示弱,結結巴巴地將李顯這個主子扛了出來,試圖嚇阻住對方。 暈,這傻小子,搞個甚,這不是挖坑讓咱去跳么,該死的!一見高邈還要死撐,李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不為別的,只因左驍衛大將軍是蘇定方這個宿將,“周王”這兩個字到旁的地方好用,到了蘇老爺子面前,那可就啥都不是了,毫無疑問,這幫子巡哨敢如此作為,擺明了是奉蘇老爺子之令行事的,要的便是玩一把下馬威來著,即便李顯是按著規矩去通稟,一準都得受些刁難,更遑論高邈如此高調行事,那不是送菜還是咋地? “且慢?!睂τ诟咤愕纳米髦鲝?,李顯雖有些不滿,可卻絕不能坐視其就此吃了虧去,不得不緊趕著從后頭搶上前去,將高邈護在了身后,對著那名隊正拱了拱手,陪著笑臉道:“這位將軍請了,小王李顯奉陛下之命前來,是有要事要求見蘇大將軍,還請將軍給行個方便?!?/br> “哼,奉旨?圣旨何在?”一見李顯這個正主兒出了頭,那名隊正倒是不敢再以刀相逼,可依舊沒給李顯好臉色看,大手一伸,居然毫不客氣地找李顯討要圣旨了。 圣旨自然是有的,早在半月前便已明詔公告天下了,這會兒都已在皇帝秘閣存檔了,自然不可能落到李顯的手中,縱使是前幾日的旨意也是口諭,并無憑證,這叫李顯上哪搞這么份圣旨出來,難不成還得調頭回宮里去找高宗再要上一份,別說高宗那頭未必肯這么做,即便是肯,這時間上也來不及了,等李顯要來了圣旨,校場里的cao演只怕早就結束了的。 “這位將軍,小王前些日子便已稟明了陛下,詔書已然昭告天下,小王此來也是奉了陛下的口諭,當然了,字面上的詔書小王手中確實沒有,若是將軍肯行個方便的話,還請通稟蘇老將軍一聲,就說小王前來拜訪,懇請蘇老將軍撥冗一見,如此可好?”明知道對方是有意刁難,李顯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好言好語地述說著,到了末了,索性不再提圣旨的事,只推說是要拜見蘇定方老爺子。 “如此說來,殿下僅僅只是要拜見蘇老將軍么,末將沒聽錯罷?”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李顯已將姿態擺得如此之低,那名隊正自是不好再冷臉相向,這便略一沉吟,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道。 “不錯,正是如此,還請將軍行個方便?!比嗽谖蓍芟?,李顯自是該低頭時便低頭,滿臉笑容地點頭應答了一句。 “既如此,末將這就去走上一遭好了,成與不成,還得看蘇老將軍是否得閑,等著罷?!蹦敲犝绷死铒@一眼,不亢不卑地拱手行了個軍禮,一旋身,大搖大擺地便行進了轅門,至于其他官兵則依舊是持刀而立,嚴密地監視著李顯一行人,絲毫沒有就此松懈下來的意思。 李太史唷,咱可是被您老給坑苦了,推薦啥人不好,偏偏推薦蘇老爺子的部將,這不是要咱好看么,得,接下來只怕還有戲rou,咱今天怕是沒得好過了的。眼瞅著那名隊正進去了良久都不曾回轉,李顯心里頭暗自叫苦不已,知曉自個兒此番拜師的事情怕是波折多多,鬧不好整一個灰頭土臉的話,沒地就將成為京師上下之笑柄,然則來都來了,總不能就此回頭罷,無奈之余,也就只能默默地等待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李顯的心不免愈發急躁了起來,其中之煎熬怕是跟熱鍋上的螞蟻有得一比了…… 第三十一章考驗(中) 點兒著實有些背,一大早遇到賀蘭敏之這么個人物就已經夠讓人惡心得了,這會兒本該是好端端的奉旨行事居然就這么沒來由地演變成了私下拜見,那就更是令李顯郁悶得想吐血,本來么,李顯心目中的“向武”就只是件漂亮外套而已,只不過是用來告知有心人他李顯沒有奪大位的心思罷了,并非真就打算將自個兒訓練成赳赳之武夫,也沒敢指望能就此修成絕世之名將,當然了,私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奢望的,但卻絕對不多,換句話說,到左驍衛拜師很大程度上是在做戲,問題是這戲的分量雖不重,但卻絕不能演砸了,若不然,那后果可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了。 拜見就拜見唄,李顯其實還真不介此行的名義究竟是啥,只要能達成拜師的目的即可,至于是奉旨行事還是拜見,對于李顯來說,都沒啥大的區別,再說了,就憑著蘇老爺子的威望與名聲,李顯自是不介意放下親王的架子,就算不為討好蘇老爺子,也得尊重一下蘇老爺子為大唐所立下的赫赫戰功罷,這些面子上的玩意兒事李顯都可以不計較,可讓李顯這么傻等個沒完,未免太過分了些,饒是李顯心胸寬闊,卻也不禁有些子惱了起來了,恨不得立馬沖進營去,可惜他也就自個兒想想罷了,別說做了,便是說都不成,無奈之余,還就只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將下去。 “大將軍有令,請周王殿下入內!”就在李顯等得不耐煩之際,早先進校場稟報的那名隊正終于從轅門里行了出來,也沒理會李顯的陪笑,板著臉宣了一聲,與其說是請,倒不如說是命令。 “有勞將軍了!”但消能進營便成,李顯自不會去計較那名隊正的態度問題,這便笑著拱了拱手,領著高邈等一眾貼身近衛便打算往轅門里走。 “慢著!”沒等李顯邁開步子,那名隊正大手一伸,再次攔住了李顯的去路,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大將軍只請殿下一人入內,其余人等不得擅闖,違令者,殺無赦!” “放肆!” “大膽!” “無禮之輩,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