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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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打扮的青衫男子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寫畫畫。 “……一入秋,北方突厥就不安生,前些日子剛搶了趙家屯的牛羊,依我看,丁家村背靠雁回嶺,突厥人擅平原騎射,不會冒險上山搶糧食,反倒是劉家裕的地勢一馬平川,需要多加防范……” 姜言意本無心聽他們說什么,但“丁家村”三字實在是耳熟。 她仔細一回憶,頓時心中一個咯噔。 那是個在原書里被突厥人屠了全村的村子! 她之所以記得,還是因為男二陸臨遠當時就在丁家村,他被陸家的死士護著,才勉強撿回一條命,順帶救出了收留他過夜的農戶的女兒,但丁家村其他人全都慘死。 有著救命之恩加持,農戶女又一輩子也沒見過陸臨遠這么才氣斐然的俊俏郎君,當即喜歡上了他,成了繼原身死后的又一個惡毒女配。 但因為農戶女父親對陸臨遠有恩,丁家村的人死光了她又無家可歸,所以不管農戶女做出多么過分的事情,陸臨遠都選擇原諒她。 畢竟在陸臨遠看來,農戶女粗鄙無知那是單純不做作。 女主不遠千里跑來西州找他時,被他身邊的農戶女茶言茶語給氣走,半道上被突厥王子擄走,要帶她回去當王妃?;实蹧_冠一怒為紅顏,當即決定和突厥開戰,大宣朝血流成河,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為了這些主角們的愛情,反正是拿了天下百姓的性命去鋪路。 看書時寥寥帶過的幾筆,放到這個世界里卻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姜言意做不到無動于衷。 眼前這二人,一個是軍師,一個是幕僚,都是能接觸到大將軍的人物,必須得把丁家村會遭難的消息告知他們才行! 那里可有幾百戶人家! 姜言意借著上菜的時機開口:“兩位軍爺,是不是要打仗了???我前不久才聽一個來火頭營取飯的軍爺說,丁家村那邊似乎不大太平……” 池青在姜言意開口時,眼底就閃過一抹幽光,他不動聲色看了封朔一眼,仿佛在說魚兒上鉤了。 封朔面上依舊是一派生人勿進,只問:“怎么個不太平法?” 他的目光冰冷又尖銳,像是一把尖刀,能刨進人心底最深的地方。 姜言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垂著眼:“聽說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外地人在那邊出沒?!?/br> 算算時間,陸臨淵差不多也在丁家村落腳了,他和陸家派去保護他的死士們都是外地人,自己這話也不算撒謊。 而且突厥人襲擊丁家村,肯定會先派斥候前往,查看駐守的兵力有多少。 只要西州大營這邊派人過去一查,肯定能發現端倪! 封朔不知在想什么,好一會兒沒出聲。 池青怕這“細作”發現什么端倪,替封朔回了句:“竟有此事?待我等稟了大將軍,必當派人去查探一二?!?/br> 有了這話,姜言意就放心了些。 她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若是一口咬定丁家村會遇襲,她根本沒法解釋自己為何會事先知曉。把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和盤托出,指不定會被當成妖怪綁起來燒死。 姜言意屈膝退下。 這是這具身體的肌rou記憶,她退下時本能的做了出來。 姜言意此刻正有些心神不寧,壓根沒注意到封朔見她行此禮后緊緊皺起的眉頭。 等姜言意退下了,池青打發了邊上幾個想上前伺候又不懂怎么伺候人的火頭軍,這才對封朔道:“這廚娘的確有些問題,你打算怎么處置?” 封朔只道一句“先不打草驚蛇”,想了想,又叫來守在火頭營外邊的邢堯:“你點幾個斥候連夜去丁家村一帶,看有無異常?!?/br> 邢堯領命退下。 池青午飯因為那扣rou太過油膩,倒盡胃口,刨了兩口白飯就沒甚食欲,餓到現在早已是前胸貼后背。 小廚娘端上來的扣rou色澤金紅,肥rou相宜,看上去倒不顯得膩,梅菜的香味和rou香一齊往鼻孔里鉆,勾得他肚子里的饞蟲全活過來了。 他吞了吞口水,眼巴巴望著擺在封朔跟前的扣rou,可憐見的拿起自己跟前的餅子啃了起來。 這扣rou餅乍一看是素的,咬進嘴里才發現里面竟有rou餡,裹了醬汁的鹵rou味道醇厚,配上梅菜的咸香,滋味正好。 池青格外驚喜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平平無奇的餅:“這個好吃!” 封朔掃了他一眼,并未理會。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肥瘦各半的梅菜扣rou放到顆粒分明的米飯上,一口吃下去,久違的味蕾再次在舌尖綻開。 比起第一次的驚喜,封朔這次倒是疑惑居多。 他昨夜從小廚娘這里拿去的方子,府上的郎中瞧了,發現只是一張普通食譜,并沒有什么能讓他恢復味覺的藥材。 郎中檢查了他打包帶走的糖炒栗子,也沒發現任何問題。 而且栗子明明在火頭營吃的時候還格外香甜,回府后再嘗,竟然也是半點味道也沒有了。 封朔慢慢摸索出了一個規律,他在自己的軍帳里吃東西,只能嘗出三分味,越靠近火頭營,他的味覺就恢復越明顯,在火頭營用飯,他便能恢復了十分的味覺。 是不是說明,讓他恢復味覺的原因并不在菜上,而是火頭營的風水? 封朔眉心擰得更緊了些。 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但此事的確是太過玄乎。 或許他該請個方士來瞧瞧…… 封朔兀自思索著,壓根沒注意到啃完了兩張餅的池青正望著他跟前的梅菜扣rou咽口水。 “那個……我嘗一塊……” 池青小心翼翼征詢封朔的許可,這碗扣rou若是擺在他跟前,他興許也不會覺得有多好吃,但問題就出在那不是他的! 人的天性大抵就是永遠覺得別人碗里的比較好吃。 封朔想著事情沒有搭理他,池青就當封朔默許了,他從竹筒里拿了一雙筷子,夾起一塊扣rou就送進自己嘴里。 一雙狐貍眼瞬間瞪得溜圓,扭頭就沖著后廚喊:“廚娘!我也要一份扣rou——” 扭頭對上封朔不善的目光,他訕訕一笑:“都怪中午的扣rou太難吃了,這會兒正餓得慌……” 封朔移開目光,眼不見為凈。 …… 結賬的時候,封朔身上自是沒有銅板的,直接給了姜言意二兩碎銀,姜言意笑得兩眼彎彎。 當真是出手闊綽的食客看上去都比旁人俊俏三分! 池青摳摳搜搜從袖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幾個銅板,一見封朔給了那么多錢,趕緊又把銅板放回自己口袋里,半點不害臊地沖姜言意道:“我的飯錢也算在里面?!?/br> 封朔覺得沒眼看:“你的月俸都拿去做什么了?” 池青半點不覺吃人嘴短,理直氣壯道:“你以為老婆本是那么容易攢的?” 封朔不想再跟這丟人現眼的家伙說話。 臨走前,姜言意把包好的披風還給他:“不知這是不是軍師之物,軍師大恩,民女銘記在心,今日將這披風物歸原主?!?/br> 池青一雙狐貍眼里瞬間燃起了八卦的的小火苗。 封朔高出姜言意許多,他看著眼前低眉頷首的小廚娘,眸中閃過許多情緒,最終只道:“不是我的?!?/br> 言罷就離開了火頭營。 池青撇撇嘴,顯然也沒料到是這么個無趣的結局,趕緊跟上了封朔的步伐,只留姜言意愣在原地。 不是他的? 是他嫌這披風被自己蓋過了,不想要? 還是昨夜救自己的另有其人? 第二日,姜言意跟女人們跟往常一樣去火頭營上工。 李廚子是個閑不住的,身體稍好一點又回灶上來忙活,他從幾個火頭軍口中得知自己能被救回來全靠姜言意,嘴上雖不說,但一回來就教姜言意做他的拿手好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廚子這是在把姜言意當自己的接班人培養了。 姜言意會做的菜,基本上是以前他爸下鄉辦酒席那會兒,她跟著學的,后來因為嘴饞,也照著食譜學了不少,但人總有個短板,她也不是什么菜系都會。 李廚子畢竟是在灶上待了幾十年的人,經驗老道,姜言意實打實地學了不少東西。 今日是火頭營外出采辦的日子,姜言意自打穿過來,還沒瞧過這西州城是個什么模樣,自己以后離開軍營重cao舊業,也總得了解一下市場。 她跟李廚子說想一同出去采買,李廚子爽快應下了,直接讓他去找趙頭兒。 李廚子都發話了,趙頭兒跟李廚子多年的老友,也不可能不給李廚子這個面子,只是為了方便出軍營,讓姜言意扮成了個小子。 姜言意膚色太過白皙,她往自己臉上手上都抹了把鍋灰,瞬間成了一顆黑煤球。 多看一眼都辣眼睛的那種。 趙頭兒帶著她和另外幾個負責采辦食材的火頭軍順順利利出了西州大營。 而此時的主帥大營里,封朔剛收到斥候帶回來的消息。 “……末將等人確在丁家村發現了突厥人的蹤跡,突厥的戰馬都來自平西一帶的草原,馬匹高大,馬蹄印也比中原馬大了一圈。丁家村附近山地上留下的馬蹄印,跟之前突厥人在趙家屯留下的馬蹄印一模一樣!” 封朔看著身前的沙盤陷入沉思,眸光晦暗不明,片刻后道:“傳本王秘令,丁家坡增派五千輕騎,今晚借著夜色行軍?!?/br> 或許昨夜那個廚娘所言不假,或許是對方串通好了故意做出這樣的假象誘他上當。 不管哪種情況,丁家坡增援,總歸是有備無患。 此事過后,那個廚娘究竟是不是細作,也能見分曉了。 他端起一旁的茶水淺飲一口,忽而蹙眉。 他方才飲茶尚且能有三分味覺,怎的這一會兒工夫,就味覺全失了? 封朔直覺不對。 邢堯見他面色不愉,小心詢問:“主子,可是茶泡得不好?” 封朔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餓了,去火頭營看看?!?/br> 邢堯不太確定這是自家主子會說的話,他跟在封朔身邊這么多年,戰場上軍糧短缺的時候,便是兩天三夜滴水未進,他也沒聽他家主子說過一個“餓”字,今日這是怎么了? 封朔突然低調造訪火頭營,把灶上幾個廚子都嚇得不輕。 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怎料這位大將軍親自過來,竟只是為了吃碗面。 還是只吃一口就鎖緊眉頭放下碗的那種,周身氣息愈發陰沉。 煮面的朱廚子額頭冷汗直冒,差點沒直接暈過去。 封朔想不通,自己為何在火頭營也味覺全失,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