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
失去了左眼的燭龍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著,他死死地凝視著秦翰和聶磊的臉龐,儼然一副要吃了他們的模樣。 他憤怒地化身為一條兇神惡煞的獨眼龍。隨著燭龍一聲長嘯,周圍皆在響徹他刺耳的悲鳴。 不時,他四周的氣場開始產生了明顯的變化。 一開始還只是地上飄落的積雪驟然一陣抖動,下一秒,在燭龍的念力cao縱下,堆砌的積雪越來越多,赫然成了一道巨大又結實的屏障,向秦翰和聶磊所在的方向襲來。 眼見對方來勢洶洶,秦翰同樣不甘示弱。他手持魂淵劍以一己之力,一聲吆喝之下,他猛然劈開了這道厚實的雪墻。 雪之壁壘在魂淵劍巨大的威力下一擊破碎,瞬間散成無數白茫茫的碎片。 在漫天飛舞的吹雪當中,破碎的壁壘背后是燭龍那張血盆大口,正以出其不意的速度,一舉咬中秦翰的肩膀。 秦翰的人偶軀殼只是普通的靈異道具,完全不堪其負。 隨著“咔噠”一聲,他的半截身體便被燭龍尖銳的牙齒給摧毀,秦翰的魂魄不得不從其中脫穎而出,飄到了一處雕像的下方。 可燭龍即便是只剩了一只眼睛,眼神依舊犀利得可怕。見秦翰金蟬脫殼,暫時得以安生,他哪里肯輕易放過秦翰。 于是,他預估到了秦翰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行動軌跡,猛地一陣擺尾,赫然掃向了秦翰剛落腳的地方。 “轟隆隆——”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雕像被撞擊后坍塌在地的噪聲。巨大的重物倒地之后,地面又是一陣猛烈地晃動。 秦翰身為一縷幽魂,雖然不受重力的束縛,且無被雕像砸中的煩惱,可燭龍剛剛那一記掃尾的威力實在不容小覷,他被這股力量的余威波及,此刻他的腹部新添了一記重創。 他匍匐在地,臉色煞白,單手捂著肚子,緊緊咬著嘴唇不敢吭一聲。腹部的疼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燭龍并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敵人。 跟以往那些出現過的怨靈相比,燭龍能造成的傷害是難以估計的。哪怕是成百上千個怨靈聚集在這里,恐怕也難以抵擋發狂后的燭龍。 畢竟他可是作為每個輪回世界最終出場的一個強大勁敵,曾經的秦石和“聶磊”都已經折在他的手上十幾次,秦翰自然是知道對方的實力不菲。 而且燭龍蹲了上千年的冥府囚籠,這會兒好不容易自由了,可不得到陽間來胡作非為一番? 面對如此強大的宿敵,秦翰其實并不畏懼他的存在。他只恨自己目前還不夠強大到可以去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燭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半膝跪地的秦翰,見到對方眼中并沒有露出那種畏懼的神色,反而更多的不屈的神態,燭龍反倒起了興致。 “都受了這么重的傷還在強撐著,有點意思?!?/br> 秦翰聽后,只是冷聲一笑反駁道:“在沒徹底打敗你這條臭龍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輕易認輸的?!?/br> 想看他的笑話,秦翰哪里肯給他這個機會。 “區區小鬼,真是不自量力?!?/br> 一語未必,燭龍眼中的殺意再一次蠢蠢欲動。 他的目光一直凝視著秦翰,卻不知在他稍不留神的背后,聶磊早已暗中cao縱土、木屬性的符紙,布下能夠牽制燭龍的強大法陣。 不時,燭龍腳下的地面突然躥出了無數根墨綠色的藤蔓,它們沿著燭龍的四個龍爪快速攀爬,沒幾秒的功夫就已經覆蓋了燭龍展露在外頭的軀體的三分之一。 燭龍想要挪動龍爪離開這里,卻發現這些藤蔓難纏無比,且他越是牽扯,那些禁錮就越是牢固。 除此之外,破碎的水泥路面依舊在劇烈地顫動。它們在聶磊的念力cao縱下,形成了一道道十米之高的石柱,將燭龍團團圍在其中,并且圓形石陣的范圍還在不斷縮小,儼然要將燭龍困死在里頭的趨勢。 而此刻作為法陣cao縱之主的聶磊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他一躍跳上飛行符紙,右手持桃木短劍、左手持黃符赫然朝燭龍的腦后襲去。 燭龍見情勢不妙,連忙一百八十度轉過龍頭與趕來的聶磊迎面抗擊。然而由于自身的行動自由受到了限制,他真正能活動的區間范圍著實小的可憐。 聶磊跳上燭龍的背后后,就利用桃木短刀在燭龍的悲傷留下多處的傷痕。燭龍受到刺激,整個身子都在瘋狂地扭動著。 這一下,他腳底下的藤蔓可沒少受到牽連,有好幾簇枝灌就地連根拔起,燭龍隱隱感覺到腳下的筋骨松了一下,于是他扭動的幅度和頻率又加了幾分。 看到眼前的局勢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秦翰強忍著腹部的疼痛也加入了這場對抗當中。 他借著魂淵劍的力道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的武器閃爍著一道黑色的光暈。秦翰一陣閃現來到了敵人的龍爪前,跟聶磊上下配合,前后對燭龍夾擊。 一個在正面持魂淵劍砍向燭龍的魔爪,一個在背后瘋狂突刺燭龍的逆鱗。二人配合得相得益彰,軀體龐大的燭龍行動受限,腹背受敵,終是受了多記難以磨滅的創傷。 當下,他一陣嚎叫,猶如釜底抽薪一般正在肆意掙扎,纏繞在他龍爪上的全數拔起。龍尾所到之處,石陣皆轟然倒塌。 因為劇烈的晃動和法陣的破壞,聶磊受到了一定的反噬,他被迫從燭龍的龍身上甩落下來。 身處低處的秦翰也因此受到了龍尾的撞擊,手中的魂淵劍不慎拋落,嵌進了塌陷的地縫里。 他整個人被沖擊波撞到了十米開外的空地上,魂體上再度增添了無數傷痕。 巨大重創之下,秦翰趴在地上,意識越來越薄弱。 不行……他不能就這么倒下。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怎么輕易地昏過去! 秦翰每動一下,渾身的傷口都在不停地叫囂著痛意。他疼得幾乎汗如雨下,但他還是咬咬牙,緩緩地從地上掙扎起來。 被激怒的燭龍猶如一只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給他帶來敏/感的刺激。 他恨聶磊的背后偷襲,桃木短劍在他背部留下的創傷歷歷在目;但他更恨秦翰暗中攪局,要不是魂淵劍在他手中,他的龍爪何苦受到魂淵劍上的神力腐蝕?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兩只前爪,果不其然,創口邊緣都是他自身靈力在不斷地渙散。 一想到自己再一次在魂淵劍的利刃下遭受如此狼狽的屈辱,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一個無名小卒。此刻他所有的怒意加在一起,更加堅定了他要毀滅秦翰的決心。 不就是一個占著自己有神器在手的小鬼嘛,他會讓秦翰后悔與自己為敵的下場。 燭龍的身上掛了多處彩,跟秦翰和聶磊受的傷一對比,他并沒有占到多少優勢。但即便是在如此不堪的局面下,他的龍尾依舊還能頑強地舞動著。 趁現在雙方的戰斗暫時分離,秦翰和聶磊還沒有下一步的行動,燭龍趁機利用尾巴勾住魂淵劍的劍柄,高高懸起。 而劍正朝著的那一頭,赫然是秦翰的命門。 “汝等小輩,死不足惜!” 在強大恨意的催化下,魂淵劍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龍尾那端發出,向秦翰所在的方向飛去。 “大叔,小心——” 看到秦翰有危險,聶磊想也沒想就奮不顧身地沖向了秦翰的身前。 驀地,從燭龍那處飛來的魂淵劍一舉刺穿了聶磊的胸膛。 guntang的熱血洋洋灑灑地落在秦翰的雙眸里,連同那銳利的劍鋒也直勾勾地抵在秦翰的胸前。 頃刻間,聶磊的口中迸出無數鮮血,秦翰眼中的世界因此變得一陣猩紅。 他看不清聶磊的臉龐,更看不清周圍的一切??汕睾残厍暗种哪莻€硬/物又在不斷提示著他,這把劍是真的刺進了聶磊的身體里,這一切并不是幻覺。 秦翰肩頭一重,他托著聶磊的身子,整個人詫異不已道:“聶……聶磊……?” 騙鬼的吧,這個傻子為什么要突然折回來替他擋這一劍! 該死在燭龍魔爪下的那個人是他,而非他聶磊! “大,大叔……”聶磊艱難地從秦翰的懷里爬了起來,勉強吐出幾個模糊的字眼,“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咳——咳咳——” 聶磊還沒說上幾句話,越來越多的鮮血從他的嘴里迸濺出來,沒多久便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越發襯得聶磊臉色的蒼白如雪。 不僅如此,他胸膛里的那把魂淵劍也在不斷閃爍著黑色的光芒,它似乎是在不斷吸食聶磊的靈魂繼而化為自己的力量。 看到這里,秦翰在心里一陣破口大罵,這該死的破劍,該派上用場的時候不作為,偏偏在這個時候要掠奪他最重要之人的靈魂。 秦翰想過要將魂淵劍從聶磊的體內抽出,但這樣一來,指定會加劇聶磊身上的出血量。他頭一次遇到了前后兩難的地步。 在魂淵劍的作祟下,聶磊體內的靈魂愈發趨于透明,直到劍周身凝繞的劍氣逐漸趨于渾厚的黑色,末了,魂淵劍驟然散發出一道刺眼的黑色光芒。 隨著劍身一陣猛地晃動,聶磊的生命力急劇下降,他疼得臉色煞白,就連抓住秦翰肩膀的那雙手不自覺地重了幾分。 忽的,靠近劍柄之處的那一小塊黑色的銹跡輕輕地從劍身上剝落,最終成為了雪地里的一處細微的沙粒。 秦翰抱著聶磊搖搖欲墜的身體無力地跌坐在冰封萬里的雪地里。 天上不知何時又下起了一場厚厚的大雪,冰冷的雪花落在他們的身上,不一會兒就在聶磊的臉上積累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亦如當初秦翰在記憶里看到的場景,永恒不變的極寒冰川,綿延不絕的雪海,以及聶磊那逐漸冷卻的尸體沉默地倒在他的懷里。 秦翰一直期待地魂淵劍有一天能見血開刃,解脫封印,可他從來都不曾想過會以聶磊的犧牲來達到這個目的。 魂淵,魂淵。每一處被它擊碎的傷口都無法自然愈合,每一個倒在它劍下的靈魂都會被它納入其中,成為靈魂永遠禁錮的深淵。 秦翰看著聶磊那副趨近于透明的靈魂,他知道,聶磊的靈魂將在不久后被永久地封印在魂淵劍里,他再也無法與心愛之人見上一面。 “傻子,笨蛋,誰讓你替我擋下這一劍的?”秦翰心疼地罵著聶磊。 “誰允許你倒下的?起來,我叫你起來?!?/br> 說好的一起改變這個世界呢?他憑什么可以先離開一步? “大……大叔,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一直瞞著沒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