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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臉來迫近幾分,眸中燃著黑沉沉的憤怒,面上始終毫無波瀾。 可卻又讓人感受到了一種絕對的威脅與危險。 他的語氣恍若不可捉摸,“莫不是要在下讓出手上的兵權?” 仿佛只要她說個“是”,他便能頃刻間咬破她的喉嚨,將她撕成碎片。 郁琤在京中風評極好,是人人心中仰慕的英雄,在這崇尚奢靡之風、攀貴比美的昱京中,他便是旁人心中截然不同的清河。 可他終究殺過人,飲過血,即便穿上了華美的衣袍,亦改變不了他殺戮無數敵軍、割裂無數人頭的事實。 他的冰冷屠戮刻在他的骨子里,在他認為有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用一種堪稱殘忍的手段,輕易扭下玉鸞的頭顱。 如猛獸與生俱來的殘酷,從無對兔鹿草食之獸的柔弱憐惜。 玉鸞當日無疑是徹底將他惹怒。 可她即便在面對著寒凜迫近的殺意之時,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玉鸞頭暈目眩,忽然間感到了深深的驚悸,她的水眸顫抖,手指抓緊裙擺。 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下,一串淚珠,從她泛紅的眼角垂落。 從來只有人見玉鸞笑靨如花。 為此拜倒在玉鸞石榴裙下的男人不在少數。 但從未有人見過玉鸞流淚。 就連她自己也沒有見過。 但郁琤見到了,而且還是第一個見到的。 但,更荒誕的事情還在后面…… 事后玉鸞翻遍書籍,終于讓她知道自己當日情緒失控、失態至極的緣由。 因為她中了梨花醉。 初一那日,她路過鎮北侯府只是巧合。 當日她為楚鸞在繡坊里買了一股彩線,回去時念及阿父的任務,便路過鎮北侯府讓人遞貼求見。 她只當這回也會同前面八回一樣,會被拒絕。 卻沒想到,第九回 上門拜訪,鎮北侯竟然接見了她。 之后,她的藥性在郁琤想要收買她時開始發作。 此藥物發作之后令人如醉,大理寺審訊罪奴之時,沒少用過此藥。 雖服藥人說話顛三倒四情緒激動,但只要經過有技巧的引導之后,多多少少都是能問出一些有用的話來。 對于刑訊之用,他們固然當做一劑吐真言。 但若尋常人服用之后,卻也要丑態百出。 玉鸞記得書上所言,曾有婦人服用此藥物后,當眾人前解褲便溺。 醒來之后,得知此事更是羞得沒臉見人,事后自縊身亡。 可見對玉鸞下藥之人,即便并沒有要置她于死地的念頭,但殺人誅心、狠毒用意亦是可見一斑。 事后,玉鸞只慶幸兩件事情。 一是她并未如前人一般,在郁琤面前解褲便溺。 二是郁琤并不知她當時受制于藥,也并未詢問過機密之事。 除了這兩件事情之外,玉鸞當日在那郁琤面前卻也沒少吐露真言……讓她每每想起之后的事情,神色都異常微妙。 …… 玉鸞回憶完當日的事情之后,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驀地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她輕眨了幾下眼眸,思緒驟然得到了一陣疏通。 如果不止她一個人中了梨花醉呢? 郁琤他也中了? 這就不難解釋,當日他見她流淚,怎就鬼迷心竅地去親吻她面龐上的淚珠了…… 想到那些破事兒雖然有些尷尬,但玉鸞仍是穿上了絲履,抓住這一抹靈光匆匆往外走去。 第5章 他哪有功夫陪她忸怩? 玉鸞去了府里的膳房。 掌管膳房的是個中年發福的大叔,他面相和氣,膳房里的人都叫他一聲蔡叔。 玉鸞見進這膳房竟然也一點阻礙都沒有,愈發感慨鎮北侯府這飄忽不定的守衛。 郁琤那個大畜生也不怕被人下毒毒死? 蔡叔似看出她的想法,對她笑瞇瞇道:“女郎別看侯爺表面上正正經經的,但他最喜歡這樣,敞著門戶等著人來刺殺,這樣他就可以把人抓起來一頓嚴刑拷打了,而且啊,還是一抓一個準,比那些個勾心斗角的事情要來得簡單方便多了?!?/br> 簡單方便? 是簡單粗暴吧。 不過郁琤他還真就是這種人。 玉鸞倒也沒想去揣摩郁琤的心思,只向蔡叔溫聲道:“我今日口欲不佳,不知能否向蔡叔討些酒食?” 蔡叔大度說道:“自然可以,女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說,我立馬就可以拿給女郎?!?/br> 玉鸞一邊打量著他的神情,一邊緩緩說道:“尤記得上月月初侯爺設席相待,當日莼羹鮮美,鱸魚細嫩,但那酒水亦是有別于其他酒水的風味,讓我念念不忘……” 蔡叔聽著她夸贊菜品,自然高興。 但聽她提及那酒水,笑容卻更盛。 “女郎好眼光,那酒水并非凡品,乃是侯爺友人相贈,埋于地下少說三五十載,且是主人家用獨家手法釀造,侯爺也很是喜歡,只偶爾來了客人才招待一些?!?/br> 玉鸞輕輕頷首。 當日她菜也沒吃幾口,心神不自覺地開始恍惚,便下意識地多抿了幾口酒水。 但這酒水兩三口量也絕不可能飲醉。 她方才便是想到這個,疑心是不是那壇酒的問題。 酒水里被混入了梨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