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從前日色慢(1)
“睡吧?!?/br> 病房里暖氣十二點就關了,顧景予親了半天姑娘,不但不覺冷,反而渾身燥熱。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有生理需求,很正常。 就這么揉一下胸,他就心猿意馬,差點沒把持住。 也不知道,以后真刀實槍上陣,會不會嚇到安柔。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他避著傷口,躺入被窩。末了,還伸出胳膊,拉拉安柔,邀請她一道。沒旖旎的想法,純是怕她冷。 ……和他一起?安柔躊躇著,好冷,又沒陪床、沙發什么的。 她下定決心,沒脫褲子、襪子,就脫了外套,側躺在床邊,蓋了被的一點邊角。 顧景予也很老實,背對她,側過身去。 安柔幾乎是頭抵在床邊柜子的邊角上的,梆硬梆硬的,又涼。 不敢妄動地把被子掀上來,罩住腦袋。 “你以后,別那樣了……”她聲音很低,仿佛刻意不讓他聽見,而說給自己聽似的。 顧景予聲音悶悶的,飽含濃重困意:“你不喜歡,就不做了?!?/br> 她還以為他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哪里睡得著。 做樣子給她看罷了。 不是不喜歡……她不過是覺得,他這樣不慎重。要怎么慎重,她自己也不曉得。 她認為,第一次zuoai,和結婚一樣,都需要儀式感,這二者于女孩子,都是非常有意義的。好比蔥花于雞蛋,魚腥草于魚湯。 她其實并未想過,會在成年之前,丟了身。在母親的影響之下,她還是個比較傳統的女生。 可換作顧景予,她似乎,應該,大抵是愿意的。 嘗過肌膚之親的歡愉,她便能理解,為什么那么多男女,沉湎于此。 安柔抓著被角。 黑暗里,想轉身抱住他,告訴他,她其實挺喜歡的,只是不習慣。怕他誤會,她不愿意與他親近,又怕他覺得他摸過她之后,她就變得輕浮。 徘徘徊徊,猶猶豫豫。 患得患失的心情,誰都會在戀愛中有嗎? 安柔扯著他的手,微微搖撼:“顧鯨魚……” “嗯?”顧景予反握她的手,低聲說,“安柔,你有什么喜歡的,不喜歡的,與我說。我慣你,給你任性撒嬌的資本。你什么都不用擔心?!?/br> 聽起來,就像是舊式的英雄主義——“只要我在,就不用怕”。 “好好利用啊,別浪費了?!彼a充。 安柔心里頭軟得簡直一塌糊涂。 * 清晨,顧景予醒來得很早。 病床很硬,又是陌生環境,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他看著近乎掛在床邊,腦袋磕在桌沿的安柔,又好笑又心疼。 不忍心叫醒她,但她又特意囑咐,想來是要趕回家,瞞過父母吧。陪他一夜,也是不易了。 他的大衣被護士放在床尾。 他換掉皺巴巴的病服,拎起她的外套,走到她那邊,輕輕揪她的臉:“安柔,起床了?!?/br> 安柔迷迷糊糊,軟趴趴地爬起來:“嗯?顧鯨魚,幾點了……” 顧景予有些不忍:“要不然你再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br> 安柔搖頭,差點栽下床,多虧顧景予扶住。 “我要回去了?!?/br> 四點五十。 天都是黑壓壓的,萬籟俱寂。 整個桐陽尚在沉睡。 顧景予將安柔送到醫院樓下,安柔就拒絕說:“不用送了,你回去補覺吧。這時候沒人,不要擔心安全啦?!?/br> 顧景予一手抄衣兜,一手牽著她,像牽小孩:“烏漆墨黑,你認得路嗎?” 安柔不說話了。 還真不認得。她又有些夜盲。 顧景予領她七彎八拐,抄近路,到了之前他們逛的那條街。 這辰光,已經有店鋪老板和老板娘互相幫襯著,開始搬食材,掀開燈,干活了。那是塵世的忙碌。在這座城市,這個世界,有很多這樣那樣的繁忙。 有人忙著學習,有人忙著戀愛,還有人忙著活下去。 安柔問身邊的顧景予:“你對這醫院很熟悉?”抬頭,隔了一段距離,看不清那家醫院的名字。 顧景予半邊身子陷在黑暗里,聲音似乎也是朦朧的:“以前,我媽生病,就在這兒住院。我常常來看她,就把路摸清了?!?/br> “那伯母康復了嗎?” 安柔沒有很蠢地問這句話。她敏感地察覺到,顧景予語氣不對勁。而且,就他以前對母親不屑的語氣而言,肯定有不愉快的回憶。 她推翻了之前的話:“你送我回家吧。路挺遠的,我一個人無聊?!?/br> 顧景予不知道她覺察了什么,也許是身為女孩子的直覺,所謂第六感。他想,她有時候,是個挺敏感的女生,也善解人意。 他們都不用說什么,彼此就能明白。 情意如酒釀醉,從此無言以對。 * 后來呢?安柔努力回想著。 回憶一件事的輪廓,并不難。難的是細節。 就像打掃房間。地上的灰塵、墻角的蜘蛛網、不知收至何地的樣樣物什,都要一一清理、翻找。 可她太沒毅力了。 掃著掃著,忽然就放下掃帚、撮箕,將他們赤裸裸地攤開,落滿新塵,變得陳舊。 最后,房間里無一人得以入。 那個清晨,空氣清涼。 兩人走在路上,并著肩,沒影子,沒車喇叭聲。人跡罕至,路燈都沒亮。 一路無言走到她家樓下。 安柔對顧景予說:“你回醫院休息吧。明天我上課,下午你在學校等我,我給你本書?!?/br> “什么書?”他問。 “給你復習六級的……”她講,像被戳破心事般地羞赧,“提前做準備嘛?!?/br> 顧景予笑:“勞你cao心了?!?/br> 安柔說:“以后,我們也不吃夜宵了,好不好?” 他看著她,眼眸漆黑。 什么愛啊,情啊,盡入他一人眸,像漫無邊際的深海,包容萬千。 他沒問為什么。他懂。 這個小姑娘的心思,從來都不難猜,簡單明了的很,就像一杯澄凈的水,一眼即可望到底。 顧景予的手指頭,勾著她的,說:“好?!?/br> 安柔后來也不知道,顧景予真的為了她這句話,再沒在晚上吃過消夜。 就算在廣東應酬,一個勁地灌酒,也沒吃過任何東西。 他胃本就不太好,如此一來,更是遭罪。 顧景予同樣未從得知,她借以戒夜宵,來警醒自己,貪吃誤事。 她僅愿上天保佑,你后半生,無災無難,一渡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