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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都是鎮上人了,”沈初婳抿了口水,轉著杯子不知思緒飄在何處。 紅錦遲疑道,“奴婢是撿便宜買的,她們瞧著乖巧,又比咱們熟悉這里,所以奴婢才買她們回來,您要是覺著不好,我就叫她們走吧?!?/br> 沈初婳笑道,“你干嘛這么緊張,我沒說不好,咱們住這里自然要有個熟人,往后讓她們出門辦事也免了我們許多麻煩?!?/br> 紅錦也樂,“您剛才神色肅穆,奴婢生怕又買錯了人?!?/br> 吃一塹長一智,她怕再買個不好的回來煩神,她們沒多少錢,會越花越少,能省則省,再沒法像在府里那般隨便用錢了。 沈初婳手搭在桌上點三下,與她道,“今兒起,吃喝上都緊著些吧,我們要熬到他過來接我們,不能把錢全花完了?!?/br> “您的身子離不得湯藥,雖說要省著點,但不能虧了您,”紅錦解了紅繩給她松松扎好發,屋里有點悶熱,她身上都汗濕了,紅錦捏帕子給她擦過臉,“我叫她們燒點水給您洗澡吧,您熱的出汗了?!?/br> 沈初婳也嫌自己汗臭,催著她下去燒水,“快些,你不說我還沒感覺,你一說我自個兒都快熏死了?!?/br> “主子盡會埋待自己,您身上香的很,便是汗也遮不住,”紅錦好笑道。 沈初婳打她嘴,直把她推出門才撲的笑起來,都到這地步還窮講究,真是苦中作樂。 待洗過澡用過膳,躺床上閉目時就聽見窗外蟲子有節奏的叫聲,這聲音她從前沒聽見過,這回第一次聽到,并不覺得吵,莫名寧神,連翻奔波到今天才勉強有喘息,她心神緩松逐漸進夢里。 這么過了一日,好像誰都在忍耐,但誰都沒有把這層平靜戳破,冥冥中維持住了一種詭異的祥和,仿佛在等待著之后的軒然大波。 隔天半夜,蘇州府的番子回來了,樓驍帶著番子進到牢里,卻見裴煥蹲在地上數螞蟻。 瞧著是要急出病了。 樓驍站門邊道,“大人,番子回來了?!?/br> 裴煥手抵著地上,那只螞蟻被他活生生碾死,他還保持著蹲的姿勢,“叫他進來?!?/br> 樓驍沖番子招手,番子進來就跪地上道,“大人,您叫卑職等人查的,卑職等人都查清楚了?!?/br> 裴煥說了個好字,他頭微垂,腦袋帶了點昏沉,不過他沒心思注意這些,只先跟樓驍道,“叫人端紙墨進來?!?/br> 樓驍不敢耽擱,忙叫人把紙墨筆硯全送進來。 裴煥道,“你坐好聽著記?!?/br> 樓驍抬筆沾了點墨,“卑職等著您發話?!?/br> 裴煥細長的眸子飛過他開口問道,“柳湘竹新納的小妾叫什么名字?” 番子道,“小妾名叫王萱蓉,和柳湘竹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不過在她十二三歲時曾遇到人販子?!?/br> 裴煥敲敲桌子,“記下來?!?/br> 樓驍趕緊提筆寫。 裴煥又問,“柳湘竹有兒子嗎?” 番子露出疑惑,“卑職打聽下來是沒子女,但卑職潛進柳府時,卻聽那柳湘竹和王萱蓉提過有兒子,他兒子是王萱蓉所生,今年該有二十,九月初十生的人?!?/br> 他忽然慚愧道,“卑職沒見到他兒子,只從他們談話里探聽到只言片語……” 裴煥淺笑,沖他抬手,示意他起身,“夠了?!?/br> 他轉頭看樓驍,他不用自己說就在奮筆疾書,他起來坐到木床上,跟番子道,“打聽到柳湘竹在做什么營生嗎?” 番子站起來,從袖里取出一張紙遞給他道,“柳湘竹的生意遍布各地,通明錢莊名下就有幾十間商鋪,杭州的臨竹五行也是他的?!?/br> 臨竹五行是杭州府最大的商行,什么生意都做,吃的喝的用的穿的,但凡市面上賣的都能從它那里買到,這間商行也是當地的一霸,基本生意全給它一家做完了,旁的小商販根本生存不下去。 通常來說,一個州府想要起來,不僅要地方番司和都督府通力合作,還得底下商賈把買賣打通,光靠平頭百姓種地是賺不到多少錢的,這世道看不起商人,但商人有錢是事實,他們通過周轉貨物讓錢財過手,周轉的越大,錢財也就越多,繳的稅就更多,朝廷能賺一大筆錢,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朝廷準許經商,甚至是鼓勵經商,各州府之間互通商道就能看出來這點,不過話又說回來,朝廷默許的是商賈能靠著販賣貨物賺點錢,再按律令繳稅,這種情況下,商販多繳的稅也就越多,并且戶部有規定,決不允許出現商賈獨占地方,商賈一旦霸占了所有市面,百姓吃喝用穿都得掏錢,就全給這一個人得去了,他繳那么點商稅,可能還做個假賬,誰能發現?根本沒人會監督它,都它一家的了,它想干什么不成。 這臨竹五行敢一家獨大,可見它背后必定有官員縱容,至少杭州府的番司是在放縱它。 原本這商行若只是個普通商人的,裴煥也沒閑心管他,不過現在它背后老板是柳湘竹,他當然不會讓它舒舒服服掙大錢,他沖樓驍道,“這臨竹五行都能做這么大,太不把朝廷的律令放在眼里,你把這事整理成奏折,寫的詳盡些,杭州府的番司給他在奏折上記一筆,叫陛下看看,這些嘴里說著恭敬話的地方官都在干什么?!?/br> 樓驍懂他意思,就是要添油加醋一番,讓陛下勃然大怒,直接派錦衣衛過去辦人,這樣一個蘿卜拔出泥,連帶著那什么通明錢莊也一并給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