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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由分說地就把人生生架上刑場,讓她不得動彈地接受狂風驟雨,明明一室暖氣,林欽吟卻還是從頭到腳地發寒打顫。 那晚吃飯,她沒出現。 季淮澤怕她餓,還是留了飯菜送到她房間,卻沒想走到床邊的剎那,林欽吟就猛地撲了上來。 她哭得眼都腫了,還喃喃重復著:“這肯定是假的,是假的……” 第57章 季淮澤坐到她床邊,抬手替她撫開隨意垂落頰邊的長發,將她收攏在懷里,下巴輕磕在她腦袋上,嘆息一般的低聲,縈繞彼此耳邊:“別哭,眼睛該疼了?!?/br> 林欽吟緊咬的唇微不可察地輕顫著。 從白天聽到后,她就一直不敢抱以相信,爺爺在她心里的形象始終是高大偉岸,遮風擋雨給以庇護的存在,如此松柏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風吹雨落后,就要飄搖凋零? 她不信,所以一而再三地自我洗腦著,那些話那些紙不過是她的錯聽錯見,明明她才剛剛長大,明明mama也才剛剛回家,這么關鍵的階段,怎么會來這樣刺痛人心的消息? 然而她忘了,這世間發生的任何事其實根本毫無情理可講。 該定的事,該走的路,早在起步時候就設了定數。 林欽吟也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況,除了讓老院的人擔心,完全逆轉不了當下的情況。她懂事,所以會適可而止。 接過季淮澤遞來的水,林欽吟喝完潤嗓后,低聲問他:“爺爺平時很早就睡,也是因為身體精神上吃不消嗎?” 季淮澤沒瞞她,點頭說是。 “那爺爺今晚吃飯吃了多少?”林欽吟慢慢覆壓下情緒后,雙手環抱著腿,靠在季淮澤懷里,“還有你們沒告訴我的好多,我都想聽?!?/br> 季淮澤哄她:“那先吃飯?我告訴你?!?/br> 林欽吟說好。 她吃得慢,季淮澤說得也慢,一頓飯,他把知道的,未有保留地全部告訴了她。 就連小時候那幾年,林老瞞著宋芷青離開的消息,以她的名義給林欽吟買蛋糕過生日的事,季淮澤也說了出來。 林欽吟就算再能悟出道理,卻都敵不過曾經年齡小帶來的束縛。她畢竟還是個孩子,所以很多事自然不會有大人看得來得通透。 林老說林柏安只是工作忙回不來,林欽吟信了;林老說宋芷青是幫大家出找林柏安了,暫時也回不來,林欽吟也信了。 每逢過節,每逢生日,老院里的人都會熱熱鬧鬧地陪著這爺孫倆一起過,更多的,是把林柏安和宋芷青缺給林欽吟的都以別樣的方式補給她。 所以前幾年的蛋糕還是林老買,而后幾年的蛋糕,都是季淮澤給林欽吟買。 林老說過,他就這么一個孫女,無論如何,只要護住這個孩子,他這一生也算圓滿,如此便好。 先前的多年,是他護她,但現在夕陽西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總得找個值得托付的人,讓他疼了后半輩子的寶貝有個好的歸所。 季淮澤是他看著長大的,所以他對這個孩子的品性和能力都有全方位的了解,他隨時都可以放手給他。 林老戴著老花鏡,坐在書桌前,就著暖黃的臺燈燈光,提筆寫下了第十九封寫給林欽吟的書信,每年新年一封,今年自然不能少了。 老人原先扶在紙張底面的手,很快扶上了落筆都稍有發顫的右手。 于靜謐處,除卻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便是他的無奈嘆息聲,很輕,很快輕到低不可聞。 一如既往,題頭是最愛的吟吟。 [今年是爺爺寫給你的第十九封信,說明我們吟吟今年已經十九歲了。一眨眼,原來這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啊,爺爺都沒發覺,時間居然走得這么快。 記不記得你小時候,老是纏著爺爺,說要坐在我肩膀上,那樣能看到更高的風景。以前那可是說坐就坐,現在不行了,爺爺撐不動我們寶貝了。 最近老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原諒爺爺年紀大了,念舊。 今年爺爺做了這么多年來最對的決定,就是把你mama帶回來了。 爺爺知道,你心里憋了很多話,憋了很多情緒,你完全可以發泄出來,但你沒有,你都忍住了,這說明我們吟吟慢慢地長大了。 你不會怪爺爺吧,為什么沒有早點把你mama帶回來?爺爺在這里,只能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其實爺爺這么多年一直都很不理解地在和你mama慪氣。 以前的很多事發生得都很突然,突然到我根本都來不及去了解事實,就必須接受分離的結果。 我怨過你mama,怨過她怎么能這么自說自話就把老院的所有丟得一干二凈。 可孩子,還記不記得爺爺說過的一句話,我們不能永遠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事情,這樣延續的時間久了,總會不知不覺就走進誤區。 你mama當時也很痛苦,也很無可奈何,獨善其身只是我們一直以來對她的誤解。 有空啊,試著多和她去聊聊。 畢竟你們后面要一起走的路還很長,不要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經年誤會而耽誤以后能變好的生活,知道嗎? 爺爺不希望這是寫給你的最后一封信,卻又很慶幸今年還能有機會來給你寫這封信。 淮澤是個好孩子,爺爺看著長大的,有他陪著你,爺爺可以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