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帝心蓮(七)伏愿郎君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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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以伉儷情深,夫婦義重,幽懷合巹之歡,須以同牢之樂。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并膝,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死同棺槨御墳下。五載結緣,則夫婦相和。今朝緣盡,想是前世未曾同船渡,因此聚會六親,夫婦具名之書,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相隔之后,更選賢良之妻,庭前弄影,美呈琴瑟相和之態。 伏愿郎君身體康健,千秋萬歲。 南宮璃眉間微擰,看著那紙放夫書,一字一句,在光線下竟是看的那么清晰,心里說不出的有些復雜滋味。 原來,她是真的容不下,又舍不得,最后還是放了手。 她想嫁給徐悅,卻并沒有想過傷害沈灼華,“其實,你不必這樣……” 灼華看著那紙飛起又落下。 原以為聽到他這樣的決定,她會很高興,可心口卻被一雙手狠狠揉捏著。 她開始懷疑自己這樣的決定到底對不對,強扯了一抹笑,而淚,就這樣沒遮攔的落下:“你、你不是、怎么又回來了?” 痛苦的憂愁如長煉緊鎖盡頭,情思似亂絮紛飛在眼底。 徐悅的手緊緊捏著她的手腕,仿若他一松手,這個人就要消失,“我不回來,不查問,你打算做什么?待婚書簽下,你就把放夫書送去衙門了?我同你的夫妻緣分就這樣不聲不響的盡斷了是不是?” “沈灼華,你有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 焯華冷聲道:“你是她丈夫,事情不是今日生出的,你為何沒有察覺!你為何不問問你們徐家的人,可曾同意她那樣不管不顧的留你在身邊?!?/br> 徐悅面色在晴線下,越顯蒼白,只覺血液都在凝結。 是! 為什么他早沒有察覺! 什么原因都是借口,就是他對她,還不夠關心! 淺色的眸子便似清光如許的新月,遭了烏云遮蔽,guntang的淚,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手上,濺起破碎的光華。 灼華的聲音細薄,如綿綿雨絲:“那我要怎么做?看著你死嗎?若是沒有救了,我陪你、死都陪著你,可還有機會的?!?/br> “徐悅,只是以后不相見,只要你能活著,好好的活著,只要你還記得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br> 徐悅哽著聲,問她,曾經她問他的話,指腹憐惜的一下一下的為她擦著剪不斷的淚,“那我呢?我要怎么辦?我的人生,你不管了么?” 迷茫而清澈的眼波中,是翻涌著的深深情意,濃烈的叫人一頭扎進去,便不想再出來了,“沒有你,叫我如何好好活著?沈灼華,若你要棄了我,我情愿現在就死了,現在就死了!” 他的聲沒有高揚灼灼的怒,可卻是那么決然不可反駁,落在灼華的耳中卻似天地震動,山河破碎。 灼華抬眸望著他,濃密的羽睫上還掛在晶亮的水珠,微微一動,便又落了下去。 她抬手,眷戀的撫著他憔悴的臉頰,淚止不住,卻是充滿了歡喜的,“真的可以連命都不要,是不是?” “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沒有我就不行,情愿死了,是不是?” 前世至親的背叛,讓她的心底總保有一絲猶豫,她急于知道肯定的答案。 而他給出的答案,似青山唯一,堅定不移。 “是,沒有你就不行?!?/br> “沒有你我情愿死了?!?/br> “沒有你,余生我要怎么過?” 園子里的石榴開著最后一茬,依舊如火如荼,映著幽藍的天色,紅的像是要燒起來似的,落在徐悅的眼里,仿若泣血一般凄迷。 什么戰神,什么將軍,他只是一個深愛妻子的普通男子,僅此而已:“別離開我,求你了,好不好?” 亭外燦燦光亮,熱浪一浪接一浪的撲來,空氣中沾了湖水因烈焰炙烤而騰起的煙波浩渺。 柳依依,花正盛,葉纏綿,蜂蝶翩然,桐蔭曳滿地。 一切正是熱烈的美好模樣。 忽的她卻笑了起來,那笑恰似臨水照花的清泠溫柔,一抹頰上的水痕,她去捉了他的手在唇邊拿尖尖的虎牙細細咬了一口,在他的虎口留下一個小小的點窩。 賭一把吧,若是輸,大不了一起死。 一抬手,勾住他的頸,給了他一枚纏綿的親吻,與他氣息相融,眼角眉梢都帶了柔軟的桃色,眸光蘊著瀲滟星光。 她心碎柔腸,緩緩柔聲,“不離開你,我如何舍得離開你。我拿所有心力愛著的人,絕不送給旁人?!?/br> “徐悅,死都是我沈灼華的鬼?!?/br> “只能是我的?!?/br> 她發髻間的玉色流蘇微微搖曳,劃出一縷月色的柔和,若輕飄霧靄縈繞在了徐悅無助的眼底,那傳說中殺敵破陣毫不畏懼的殺神,朦朧了眼,落了淚,清澈了心,伸手擁住了妻子。 緊緊的擁著,似要將她揉進骨血中去。 南宮璃看著她們似碎月重合的相擁,成就了近乎完美的圓月情意,從外頭撲進的熱浪,成了她們恩愛流光下的一抹殘影。 她忽然無法理解她們之間的情意,到底算是太愛還是不夠愛,明明有機會活,卻情愿選擇死? 她問,只是疑問,帶著深深的不解:“你就看著他死?” 灼華回首,神色清冷而傲然看向南宮璃:“時光匆匆,容顏易老,我與他,經過生死,如何會輕易放手?!?/br> 她執了他的手,掌心的紋路在歲月里慢慢契合,緩緩生出蓮花并蒂,“這是他給我的答案,也是我想要的。旁的,不再重要?!?/br> 彼時朝陽高升,流光若火如霞,落在烏青色的瓦礫上,原是不會有什么反光的,可南宮璃卻覺得十分刺目,“蝕心草的解藥只有帝心蓮,而這個帝心蓮便是在回賀也早已經斷絕了,以此草做成的藥丸世間也不過三顆,一顆是王爺的、一顆隨我父王下葬了,最后一顆在我手里。你如何替他解毒?” 灼華淺淺一笑,流蘇玉色的流華映在她的面上,光華琳然,卻也有著不容親近的冷漠與不屑,“你若真心愛他,即便我不將他讓給你,解藥你也會給。若你因為得不到他而不給,你也不配說你是喜愛他的。我便更不能將他的余生交給你?!?/br> “以后,我丈夫是死是活,就不勞翁主cao心了?!?/br> 鳳凰花開滿樹,枝頭地上火紅一片帶著稍許的黃暈,與綠葉相應成趣。 花蕊長長拖出,微微上翹,便如鳳凰振翅高飛時旖旎長空的美麗尾羽,帶著幾分凄迷之色,惹人憐愛,使人著迷。 李郯幾人前一刻還在憤憤然,這一刻已經目瞪口呆。 所以,事情就解決了? 不娶了? 那解藥怎么辦? 接下來的日子里,徐悅照舊上衙上朝,應酬、走親一概不去。 空閑時便緊黏著妻子,帶著孩子到處玩耍。 熬燙喂藥,沐浴更衣,徐大人樣樣都要自己伺候妻子。數著日出又日落,每一日都當做了最后一日來過。 府里一片愁云慘淡,太醫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都是搖頭。 勸說的人也是來了一撥又走一波,得到的答案皆是無奈。 可偏偏夫妻二人淡然的很,每日如水靜謐,鴛鴦并坐,蜜意濃情。 日過月余,徐悅的傷口上的深紅色毒素沒有加深,卻似有變淺的樣子,阿翁每日都來施針變成了每三日來一次。 他心中起了疑惑,盯著妻子尋答案。 而灼華只是溫然笑著,也有舒了口氣的放松,“或許,老天不愿讓我們做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罷?!?/br> 如今看她能輕松悠然的說出這句話,可蠱蟲的毒到底能不能解了蝕心草的毒,阿翁沒把握,她更沒有把握,天知道,她之前揣了多少的擔憂,又有多少個日日夜夜里無法安眠。 她的答案顯然不能解了徐悅的疑惑,不過他深知妻子的性子,不想說,問了也白問。 對此有疑惑的還有南宮璃,她不信沈灼華能解了蝕心草的毒,可日子一日日的過去,徐悅依然很好,偶然見到時發現他的臉色確實好了許多,就連常往府上去的老大夫也不大去了。 她不明白,這世上哪里還會有解藥。 于是在最后一茬鳳凰花掙扎在枝頭的時候,她去了魏國公府。 南宮璃看到,徐悅面色雖憔悴了些卻沒有了隱隱發青之色,精神尚好,很顯然,他身體里的毒正在慢慢消弭。 而沈灼華雖依然消瘦蒼白,不見半點憔悴和傷痛。 二人相視,溫情流轉。 南宮璃實在好奇,她哪里來的解藥,“你如何解的毒?沒有帝心蓮,你怎么可能解得了蝕心草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