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帝心蓮(六)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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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輕輕一揚眉,“來熟悉一下環境?!?/br> 李郯楞了一下,好奇的追問,“什么意思?” 灼華一笑,沒有回答,只瞇著眼假寐。 周恒扣了焯華的手,跨出九曲橋的圍欄,探出身去折了一枝帶著長長蓮莖的含苞待放的荷花,進了亭子便遞給她:“這枝不錯,插到瓶里,明日也該開了?!?/br> 這樣好的花,灼華很喜歡,看著,仿佛心里都融進幾分愉悅,捏著蓮莖輕輕敲他的額頭:“辣手摧花?!?/br> 周恒瞧她精神不錯便也安心些,眉眼飛揚道:“今日可好些了?聽頡兒說你吃藥可不大乖?!?/br> 灼華“啊”了一聲,擰眉道:“小東西該不是說的大家都曉得了吧!” 周恒一抬手,撥了撥飄逸的衣袖,掐指道:“知道的人肯定是不少了。昨兒去鄭家吃滿月酒,我那二嫂還問我來著?!?/br> 焯華負手站在周恒身側,難得有玩笑的興致,微微一笑道:“放心,他也沒替你遮掩。如今怕是半個京城的人都曉得,戰場能殺敵的華陽殿下竟是個吃藥會耍賴的主兒!” 在灼華哀怨無語的眼神中,周恒哈哈笑了起來,艷麗的容色在淡金色的陽光下,美的恍若天人自仙境而來,偏又嘴巴開始壞起來,擠眉弄眼道:“meimei是等著徐悅親來喂你,恩?” 他笑的太囂張,又瞧灼華微微的赧然,終于惹來焯華一記無情的鐵砂掌,拍在了后腦勺,“閉上你的嘴!” 周恒一轉身竄到他身后,在他耳邊細語了幾句。 下一瞬便見焯華的手緊了緊,面紅耳赤,額角青筋突突的跳著,若不是這會子人多,灼華覺得他很有可能會把周恒扔到水里去同鴛鴦共游。 不過,想了想,又覺得若是這會子沒人,估計周恒是要被扒光的,焯華這眼神她實在是有些熟啊,倒是這幾日常在徐悅的眼里見得。 想著,忍不住的抿唇一笑。 這兩個人的性子是兩個極端,待在一處,卻永遠都是這么有趣。 李郯嫌棄的乜了周恒一眼,真是沒眼看,又好奇的看著灼華:“你又笑什么?” 捻了半開的粉色蓮花在鼻下聞了聞,灼華輕笑:“我在替恒哥慶幸,啊,不對,是惋惜?!庇朴茋K嘖兩聲,朝他挑了挑眉,“人多熱鬧,可有時候還真是很礙事呢!” “meimei可真是了解我們?!敝芎惴陟倘A的肩上笑的花枝亂顫,眉目艷麗。 焯華紅著臉,掐掐不停抖動的眉心,一把拎了他扔到一旁的石凳上。 閔世子是見慣了周恒沒皮沒臉,笑岔了氣,指著她道:“灼華meimei怎么也變得這么壞了!” 李郯笑彎的眉眼從南宮兄妹身上略過,從灼華手中扯了片花瓣扔在閔世子的身上,“不跟著霸王出去惹事,你們來做什么?” 閔世子搖著扇子的手一頓,驚訝道:“你們不知道?” 灼華笑意微微一僵,輕輕咳了一下。 不過閔世子沒有得到暗示,晃悠著腦袋道:“我娘得了太夫人的請托,給長寧翁主和徐悅說親,今日我陪著我娘去了鴻臚寺與翁主相說的。三日后便可交換庚帖了。我想著來瞧瞧灼華meimei,翁主和信林君便說一道來?!?/br> 李郯是個炮仗脾氣,蹭的站了起來,瞪著眼憤然道:“早前費盡心機,算計了幾年非要把你娶進門,如今才過幾年就要另娶,他這心變得委實快了些!” 南宮瑾輕輕搖一柄白玉鏤空的折扇,不緊不慢道:“男子三妻四妾也屬正常?!?/br> 李郯譏諷道:“是個發情的野狗自然都這么覺得?!?/br> 南宮瑾都是沒想到堂堂天朝公主會說出這么粗俗的話來,噎了一下,竟是接不下去了。 南宮璃一雙明眸閃著點點星光,銀河中的繁星流光大抵如此了。 她嘴角含著淺淡的笑意看著灼華,似要從她決絕的前言中尋得一絲破綻。 死生不再相見,她還以為這位公主殿下能做得到了,原不過嘴硬而已。 灼華倒是有些驚訝,早時才來跟她說這事兒,卻是已經請了慎親王妃去說了。 嗤笑了一下,還真是怕她后悔么! 閔世子看著李郯憤然的神色,這才反應過來,灼華那一聲咳是什么意思,疑問道:“你們、不知道?” 周恒黑了臉,一拳垂在石桌上,生生把石桌給拍斷了一角,碎了一地齏粉,和光飛揚,“他最好有命另娶!我去找他問清楚?!?/br> 灼華拉住他的衣袖,眉梢有落雪的傷感,旋即溫然一笑:“他還不知道?!?/br> 焯華眉心緊擰,默了須臾,語調冷然卻又掩飾不住的心疼:“為什么?” 灼華簡單解釋道:“當初救徐悅的藥,有毒,解藥只有回賀王爺和翁主有?!鳖D了頓,“當初他重傷,要救他,用那種藥,也是不得以?!?/br> 閔世子擰眉,有些笑不出來了。 難怪在皇帝的壽宴上還堅決拒了的,如今卻忽然應了。 原以為是南宮璃鎮日跟著破案,日久生情了。 這算是要挾了吧?“太醫瞧過了么?” 李郯道:“盛翁也沒法?” 灼華搖頭,“沒用的?!?/br> 眾人默了許久。 烈日炎炎,有鴛鴦戲水池中,悠哉的浮在水面上,時而交頸,游動時攪動著湖面的波光,在午間碎金色的陽光下,暈著一圈又一圈的星波燦燦,幾乎是銀河傾倒的粼粼璀璨。 那一雙鴛鴦就似在銀河中漫步,悠閑而浪漫。 似乎全然感受不到人間的悲涼與無奈。 李郯忽然抄起個茶盞扔想那對鴛鴦,“什么狗屁鴛鴦,雌鳥受苦時,還不是另覓新歡去了!”轉而冷笑的看著南宮璃,“原當你是什么本事贏了徐悅的歡心,使他移情別戀,原不過使些下作伎倆?!?/br> 南宮璃攤攤手,倒也無所謂李郯的譏諷,“我不否認我心悅于他,可也沒逼他,那藥是我父親給我做嫁妝的,非親非故,我做什么要把這樣價值連城的東西白白送給他?既然他徐家來求親,我為什么不能答應?” 李郯噎住,回頭看著靠在立柱上一臉澹然的灼華,眼神卻落在她的身后:“為什么不讓他知道?這是他的人生,怎么選擇,難道不該讓他自己選么?難不成,你們還要綁著他去拜堂去洞房嗎?” “會知道的,不過不是現在?!弊迫A淺淺彎了彎嘴角,眼神邈遠的似無著落,卻又懷著烈烈的期盼,“我能為他做的就剩這些了,做完了……” “做完了如何?” 那是一聲極為壓抑的語調,壓抑的有些顫抖,就似秋風里枝頭最后一葉枯黃,苦苦掙扎。 灼華一轉身,就看到徐悅神色蒼白而冷然的站在九曲橋上。 陽光鋪灑,一片暖色,他卻似從地獄而來,眸中有寒星幽光洌冽,烏定定的望著她,似要望進她的心底。 而他頸項間暴起的青筋卻泄露他此刻難以壓制的憤怒和慌張,仿若冰山崩塌前流竄起的肆意裂紋,最后承受不住落在頂端的一葉枯黃,終至分崩離析,碎了滿地棱角分明的晶瑩。 徐悅走進涼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觸及那微微凸起的傷疤,卻又讓他心頭一痛,可左手中捏著的一紙書箋又讓他旋即怒道:“沈灼華,你敢把這放夫書送出去,我現在就把命給你!” 他的手用力一揮。 那紙放夫書艱難的揚起,到了半空時戛然停止,又飄飄悠悠的落下,仿若那最后一葉枯黃再如何掙扎,終是被秋日神君的衣袖輕輕一拂便零落而下,最終落在投進亭中的那三寸金光明亮之地。 明明是白紙黑字,反射出的光卻是刺眼的很,“放夫書”三個字,利劍一般刺在所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