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娟先前還在暗暗cao心弟弟的婚事，聞聲抬頭，有些驚喜：“已經找到對象了？是哪家的姑娘，父母做什么的，對你好不好？”

    她想到什么，有點著急又有點好笑地拍了一下姜忘：“你怎么不早跟我說，人家說不介意星星，那也肯定是客氣啊，哪家姑娘愿意幫外人養個

    小孩子?！?/br>
    “這事還真不能耽誤，不行我把工作辭了，在裕漢租個房子照顧星星？”

    姜忘沒想到她會在意這么多事，一時間沒有想好多余說辭，低頭咳了一聲。

    “我對象……工作很忙，經常全國出差，暫時還顧不上這些?！?/br>
    “你不用考慮太多，如果有麻煩，我肯定會跟你說?！?/br>
    杜文娟連連點頭，雙手絞在一起，半晌道：“這張存款的錢不是很多，只有四萬不到?！?/br>
    “算上星星在裕漢的開銷，還有你給我請的月嫂保姆，我覺得不夠?！?/br>
    姜忘沒想到她會把賬算得這么清楚，一時間甚至覺得有些疏離，不安地往后退了些，拉開與杜文娟的距離。

    “弟弟，你不要多想，jiejie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也知道你比我們都要寬裕，”杜文娟看到他的小動作，忙拉住姜忘的手：“可是忘忘——你總該為自己未來打算，多存點錢啊?！?/br>
    “現在城里娶女孩子可不好娶，彩禮也要的不少，你父母不在了，這些事肯定要我這個做jiejie的幫忙考慮，你別嫌我煩?！?/br>
    姜忘突然反問道：“你覺得我未來最該考慮的，是結婚嗎？”

    杜文娟本來還有很多話想交代，被突然反問這么一句，笑得有些無奈：“可是，人總該成家的啊?！?/br>
    “成家，立業，生子，有個延續，將來也有人給你養老，是不是？”

    姜忘看著她眼角的細紋，腦海里想到多年以后電話里另一個蒼老的聲音。

    他沒有給任何人養老。

    他年少時被他們忘記，成年后便索性忘記他們。

    結婚生子，養兒防老，聽這幾個詞，都有些荒謬。

    “那如果，”他輕輕道：“我喜歡男人呢？”

    杜文娟的瞳孔一震，呼吸都跟著暫停下來。

    姜忘從沒想過這么突然，也這么毫無鋪墊地和杜文娟說這件事。

    他甚至打算再瞞一陣子，等杜文娟那邊二胎也安定下來了再循序漸進的說。

    可在這一刻，他面對的人不是彭星望的mama，所謂的‘jiejie’，而是真切的，面容年輕的，自己的母親。

    媽，那如果，我喜歡男人呢？

    你還敢把幼年的我放在我身邊嗎？

    你會把我當成怪異又瘋狂的異類嗎？

    媽，你還會催我存錢，折騰結婚的事嗎？

    杜文娟聽見這話，腦子里也是轟的一下，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姜忘平直回答：“彭家輝，我的一個朋友，沒了?！?/br>
    她怔怔幾秒，伸手抱緊他，聲音顫抖。

    “忘忘……你這幾年，一定很難熬，對不對？”

    第81章

    他感覺得到她有點怕他。

    是那種聽說到震驚消息以后, 難以置信的一點點回避。

    可是杜文娟忍著這中情緒在擁抱他，試圖多給他一點溫暖和力量。

    姜忘很少被女性擁抱，小時候也沒有幾幕被mama抱著的記憶。

    他被mama抱著的時候, 像是都不知道該怎么呼吸, 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沒有艾滋病?！?/br>
    “我不會出去和人亂搞，也不會做任何影響星星的事?！?/br>
    杜文娟慌亂起來：“不是不是,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我相信你的?！?/br>
    她想安慰他又怕被誤會，但是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了，自己也手忙腳亂。

    “你知道自己這樣……多久了？有去醫院看過嗎？”

    姜忘愣了下, 反而捂著頭笑起來。

    當初他聽見季臨秋說這句話的時候，腦內也有一模一樣的想法。

    ——是不是該去找心理醫生看一下？

    ——以前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以至于討厭女性了？

    哥們, 別鉆牛角尖啊，你肯定能找到合適的女朋友的。

    他當初沒有說過的想法, 現在由另一個人反饋到自己身上。

    “倒也不用勸, ”姜忘思考了一下, 低著頭道：“我也不喜歡街上的那些男人?！?/br>
    “如果去男澡堂里沖涼，可能看到那些男的, 只覺得尷尬不適，不會多看一眼?！?/br>
    杜文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反應了一會兒道：“那……這應該不算啊?！?/br>
    “不，”姜忘搖搖頭：“我很喜歡的一個人，是男性?！?/br>
    “我和他接吻過，擁抱過，也絕不會后悔?！?/br>
    杜文娟起身給姜忘倒了一杯水，看著他順從的樣子, 不忍心多問。

    偏偏猜測已經浮現在腦海里了。

    “那個人……是不是季老師？”

    她和季臨秋見過好幾面，還聊天過一小會兒。

    她也記得，星望和姜忘都一直說，季臨秋陪他們來到裕漢，現在也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三個人感情很好。

    彭星望寫字不熟練，但每次歪歪扭扭寫滿一張紙，一定會提到季老師又在教他學什么。

    姜忘沒料到她直覺會這么準，猶豫后還是緩緩點頭。

    沒想到杜文娟也伸手捂頭，做出跟姜忘一模一樣的動作，笑得很無奈。

    “這反而還說得通，唉?！?/br>
    “什么？”

    他以為她知道什么內情，沒想到杜文娟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我當時看到季臨秋的時候，心里忍不住想，這中男的，跟我家弟弟，都算萬里挑一了?！?/br>
    “性格穩重，工作上進，人還踏實不會仗著好看就到處沾花惹草，得是哪家姑娘運氣好到不行遇到你們兩?！?/br>
    “季臨秋這樣的人，哪怕有男人會喜歡上他，好像也很理所應當?！?/br>
    姜忘居然沒有馬上跟上她的思路，強行把親媽的整句話捂進腦子里翻來覆去嚼了兩遍。

    “你如果是和街上那些不男不女的人鬼混，我肯定會很擔心?！彼聪蚪?，肩膀也慢慢松弛下來：“可是……你們兩，會不會把互相欣賞理解成別的了？”

    男人……真的會愛上另一個男人？

    姜忘搖搖頭。

    “不是錯覺，也沒有混淆，我真的很愛他?！?/br>
    杜文娟憂心忡忡道：“你身邊只有我這個jiejie，父母都不在了，就算真的有心喜歡他，其實也沒有人能攔著?！?/br>
    “可是那位季老師……他爸爸mama什么態度，也是不在了嗎？”

    她三十多歲尚且都有點接受困難，如果換成老一輩，反應會更激烈吧。

    姜忘發覺杜文娟的思維始終都站在他這一邊，以他為出發點在想事情。

    他很少有過這中待遇，以至于都會因為這個認知而分神。

    原來mama是這樣溫柔的人。

    她當年顧不上兒子，為了躲開丈夫一個人逃離到外省，也有她的苦衷吧。

    “他家恐怕還是很困難?！苯f到這里，也有些苦澀：“想要得到他們的祝福，恐怕要廢很大功夫?！?/br>
    杜文娟張開雙臂，又用力抱了一下他。

    仿佛這個一米九的男人還是個小孩兒，很需要被這樣安慰一下。

    “我感覺，你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沒有理清楚，”她笑起來：“但星星能長成現在這么活潑積極的一面，也可以看出來你們對他有多好?！?/br>
    小孩是最藏不住事的，甚至可以說，像是一面鏡子。

    每個人對他如何，他受到怎樣的對待，全都會從一言一行里明明白白地展映出來。

    杜文娟來到裕漢親眼見到星望，看到他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樣子，只感覺到無限的欣慰和虧欠。

    “忘忘，你有值得愛的人，這真的很好?！?/br>
    “jiejie啰嗦再多，也是怕你在未來遇到難受的事，”她自嘲道：“不過我混成這樣，好像也沒有資格來說這些?！?/br>
    姜忘慢慢喝完杯中溫水，側眸看她：“你當初……為什么會喜歡彭家輝？”

    杜文娟先前提到彭家輝的時候，總會有中踩到狗屎一般的驟然反應，語氣也會突然冷下來。

    姜忘預感回答也會變得很刻薄。

    可是杜文娟想了好一會兒，反而平靜下來了。

    “他其實結婚以前，脾氣性格也跟現在差不多，變化不大?！?/br>
    “但那個時候，我喜歡他對我熱情大方，每天都照顧關心我，在一個單位相處久了，慢慢就喜歡上了?！?/br>
    “現在想來，他是個很需要被扶一把的人，特別吃慣性?！?/br>
    “有勢頭能讓他好，他就能一直變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