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袁載赴北平,襄陽哀歌起
“師弟,這個昨天陛下因政務圣軀勞累,休息的又晚,故而今日起得晚些了。還請你再耐心的等一會兒?!?/br> 御書房中,梁桂望著案上不知已經換過多少次的冷茶,尷尬道。 “師兄,世皇陛下cao心政務,勤于國事,天下皆知。小弟又豈是那種不識好歹之人?我們靜靜等候便是。再說了,世皇陛下能夠屈尊見上小弟一面,已是殊榮浩蕩,您真的無須在意我的感受?!毕鄬τ诹汗鸬膶擂?,與他面對面而坐的儒雅男子卻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談吐得體落落大方,似乎他才是這里的主人,而焦急的梁桂,反倒像極了前來覲見的人。 “師弟啊,師兄實在唉,”梁桂嘆了口氣,“你說你好不容易來一次北平,還是以使者的身份覲見。結果陛下卻在這個節骨眼歸根結底,還是師兄能力有限、招待不周??!” “師兄言重了,我袁載這輩子爹不疼娘不愛,平時除了師父他老人家,就屬師兄最袒護我了,”袁載見梁桂滿臉愧疚,心中不忍,隨即輕聲安慰道,“只可惜,我沒有師兄這種機遇和運氣。想想當年,我也是可笑的很,本以為那梁何都起于草莽,好歹能用一用讀書人,沒想到竟讓我去喂馬度日。軍國大事,只和那些大字不識的土匪商議,好好的國家也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唉,賴我,賴我!賴我自己眼光不濟啊?!?/br> “師弟,實不相瞞,愚兄在辭別師父后,返回北平的日子一開始也不怎么樣,”梁桂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的笑容,“先是家道中落,被逼無奈進宮做個小文吏,后來又被jian人排擠??赡悴略趺粗?,原先誰都看不好的皇子,搖身一變成了當朝天子!這其中曲折,宛如神話,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不過師弟你放心,我家陛下乃圣明之主,憑你的學識和本事,定能在我大世一展抱負!待會我就把你推薦給陛下,你安心留在北平,別回去喂馬了!” “多謝師兄,”袁載聞言,眼中透出一絲精光,但很快就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只是只是我此行不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是懷有公務在身。這些私事還是留到以后再說吧?!?/br> “私事公事,又有何區別呢?”話音剛落,一陣雄厚的笑聲從二人身后傳來,“若以一人之軀,而可拯救天下,那公事就是私事;若以一人之軀,便可禍害天下,那私事,也是天下人之公事了!” 梁桂聞其聲色,頓時喜上眉梢,急忙轉身拜道“臣,參見陛下!” “梁桂啊,免禮免禮,”慕容皓笑呵呵的拍了拍梁桂的肩膀,轉頭好奇的打量起了袁載,“這位是?” “哦,陛下,請容臣向您引薦,”梁桂急忙站到袁載身旁,一邊暗中伸手戳了戳袁載的大腿外側、示意他向慕容皓見禮,一邊極力的向慕容皓推薦到,“這位是臣在襄陽拜師求學時同門的師弟,姓袁名載,其祖父就是聞名漢朝的河陽侯。陛下,不是臣說大話,臣的師弟才華遠勝于臣,學識更是上佳!臣在襄陽時,師父脾氣怪異,同窗每有疑問,都是來問我袁師弟?!?/br> “哦?那可真是大才啊,”慕容皓見袁載氣宇軒昂,身上更是散發著一種平易近人的溫和,心中便已有三分歡喜。又聽梁桂介紹一番,拉攏之心更甚,當下對袁載做了個請的手勢,“袁先生,請上座?!?/br> “陛下在上,小人不敢放肆,還請陛下上座?!蹦饺蒺┰诖蛄吭d的同時,袁載也在打量慕容皓。在來北平之前,他是做了點功課的,本以為他和自己之前見過的那些諸侯沒什么兩樣,但今天真的見到本尊了,袁載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這個慕容皓,絕不是梁何都那些草莽梟雄可比的。這是袁載對慕容皓的第一印象。 “哈哈哈,好好好,都坐,都坐,”慕容皓見袁載不肯上座,也就不再堅持。三人分落而坐后,慕容皓首先問道,“袁先生,咱們可是一見如故啊。公事暫且不提,孤有一私事不解,還請袁先生賜教?!?/br> “陛下但問無妨?!?/br> “聽丞相所言,閣下祖父高居漢朝河陽侯,河陽地處河內,自是司隸腹地。既然閣下祖父是河內人,怎么現又跑去襄陽了呢?” “回陛下,”袁載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祖父確實在漢朝有一些薄名,但后來高家與趙家平分司隸,祖父雖看不慣高家欺壓皇室之行為,但因為小人家族是書香門第,手無實權,無力保護劉氏。祖父只能選擇不與高家同流合污,于是就棄了河陽侯的爵印,舉家遷往襄陽避禍?!?/br> “后來,梁何都趁亂起兵,攻占了襄陽。祖父此時早已病入膏肓,為了不讓家族蒙受兵災,祖父忍痛從幾輩積攢的錢財和文物中選了九成出來,送給了梁何都,這才換了我袁氏上下百余老小的身家性命。但自此之后,祖父也撒手人寰了?!?/br> “再后來,家父袁韜挑起了族中大梁,帶著族中子弟重新從小本生意開始做起,慢慢的家中才又有了一些起色。每每想起,小人心中都十分慚愧。此間曲折,家中一直在對我隱瞞,只勸我好好求學,每次家書,家父都是謊報一切安好。等我學業有成歸家后,家父才將這一切盡數告訴了我。若是若是小人早點得知真相,恐怕也念不得書了?!?/br> “袁先生身世坎坷,孤深表同情,”袁載的回答得體,令慕容皓十分滿意,當下又問道,“但要這么說,袁先生應該和梁何都有仇才是,怎么這次來北平,袁先生卻是用楚國使臣的名義?” “這”袁載臉上罕見的閃過一絲尷尬,“小人也不怕陛下笑話,小人現在在楚國的確擔任著養馬官的職務,專門為梁何都喂養他的幾匹愛駒?!?/br> “什么?!”慕容皓滿臉震驚,“袁先生如此大才,居然是個喂馬的?梁何都眼瞎了不成?” 興許是觸到了痛處,袁載的頭慢慢低了下去,有些不敢去看慕容皓。 “陛下,袁載大才,不可輕放!”梁桂趁袁載低頭的功夫,側身歪到了慕容皓身邊,輕聲道,“昨日安平郡守告老還鄉,此位空虛,臣還沒有安排人,不如” “嗯!”慕容皓沖梁桂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明白了,當即清了清嗓子,好言安撫道,“袁先生,您如此才華,區區荊州,難顯抱負。不如來我世國任職如何?” “???我”袁載沒想到慕容皓這么直接,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袁先生乃宰相之才,只是袁先生現在初入我大世官場,便平步青云,縱是臣愿意,只怕百官也不愿意,”梁桂立刻搭上了話茬,“不如就先請袁先生暫時擔任安平郡守,等有了政績,再往上提如何?” “不不!世皇陛下,您誤會了!我”袁載聞言大驚失色,急忙連連擺手,心說我還沒說話呢,怎么在師兄嘴里就成了已經進入大世官場的人了?不過,他們討論的這個條件嗯,的確有些誘人。 “區區郡守,是不是太屈才了?”慕容皓和梁桂一唱一和,根本沒有去在意袁載,“正好西北那邊缺人,不如請袁先生去治理西北三郡,這才是人盡其才??!” “陛下圣明” 慕容皓和梁桂聊得火熱,袁載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話。情急之下,袁載忍不住將聲音提高了好幾倍“陛下??!” “怎么了?”事實證明,吼叫在某些時候的確比講理有用。慕容皓被這突兀其來的一嗓子給吼懵了,有些無辜的看向袁載。 “請陛下恕罪,但小人還有公務在身。今天,小人是奉了梁何都的命令,來向陛下請示能否看在兩家盟好的份上,送還昔日蕭家所占的半個汝南郡?” “不能,”慕容皓十分干脆的拒絕了他,但隨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陰笑道,“楚國占了潁川,孤還沒說什么呢,梁何都哪來的臉要汝南?不過,孤這里有個條件,只要楚皇能夠答應,莫說半個汝南,整個豫州孤都能送給他!”、 “陛下請講?!痹d滿臉的無所謂,似乎這不是在外交,而是在敷衍任務。 “很簡單,三年后,孤要起全國之兵,討伐長安趙氏!”慕容皓嘴角揚起一絲狡黠的笑容,“只要楚國能在那時候幫孤從南方進軍,那豫州,孤雙手奉上!” “陛下您剛剛說,三年之后,討伐長安?請恕小人無禮,但像這種軍國大事,小人一介外臣實在是不敢聽,也不敢記,還請陛下妥善修改進軍計劃?!痹d猛地打了個激靈,心說自己聽了不該聽的東西,不會被“留”在這兒吧? “無妨!袁先生就這么回去轉告梁何都便是,”慕容皓大手一揮,滿臉的不在乎,“袁先生可還有其他公事?若沒有了,不妨留下來陪孤一起吃個飯吧?” “小人惶恐,”袁載有些受寵若驚,“僭越之舉,小人萬萬不敢!” “哎,說什么僭越不僭越!請袁先生務必賞臉??!”說罷,慕容皓也不等袁載反應,直接吩咐左右準備膳食。袁載見慕容皓如此霸道熱情,當下也不好拒絕,只得默認了。 席間,僅有慕容皓、梁桂作陪,袁載儼然成為了一顆明珠,慕容皓毫不吝嗇的夸獎著他,梁桂也在一旁不住的搭腔。袁載畢竟是個年輕人,還是個不得志的年輕人,他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他也需要別人的認可,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朝天子。認同、敬佩、欣賞、尊嚴,這些他在楚國怎么也得不到的東西,此時卻十分廉價。 慕容皓的確夠意思,管吃管住還管玩兒,袁載住在北平的這幾天里,衣食起居的規格幾乎和梁桂無異,慕容皓又命邢穗在暗香閣中挑了幾個腹有詩書的才女,每天專門伺候袁載。袁載雖說出自名門,但也沒見識過這種架勢啊。再加上這些女人每天只和他討論詩詞歌賦,討古論今,但再進一步的動作卻怎么也不做,如此“清高”的節cao,把袁載吃得死死的。沒過多久,袁載就已經把自己來北平的最初目的給忘得干干凈凈了。 而在這段時間里,慕容皓并沒有閑著,而是派出密探,將袁載在北平的種種行徑悄悄地灑進了襄陽,很快,襄陽內部謠言四起,有的說袁家已經傍上了世國這跟大粗腿,日后榮華富貴不在話下;有的說袁載得了世皇的賞識,絕不會再回襄陽了;有的人嫉妒,比如惶惶不得志之人;有的人歡喜,比如袁家等世家望族,他們在梁何都的手下早已受夠了氣;也有人惱火,比如梁何都。 梁何都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居然成為了他國的座上賓,雖說袁載他并沒有放在眼里,但慕容皓的這種行為,跟打他臉沒什么兩樣。仔細想想就知道,袁載,在自己這里只是一介馬夫啊,結果到了北平,就成了人家的貴客。這要換作兩個實力差不多大小的國家,梁何都可以盡情的嘲笑對方不識貨,馬夫也當個寶。但這可是世國,北方霸主,坐擁半壁江山!在天下人眼中,人主是否識貨,那是和各自的國力成正比的。國強,你就是善于發現人才;國弱,你就是不識貨。沒什么特別的原因,你弱,活該。 所以梁何都不管再怎么憋屈再怎么氣,也不敢真去和世國頂嘴或理論。小小馬夫,就當死外邊了吧。 但這口惡氣憋在心里也不是個事,所以必須要出。怎么出呢?世國拳頭大,他打不過也不敢打,更何況兩家還是盟友;那就只能拿比自己弱的人開刀了。于是,梁何都把目光投在了袁家身上——或者說,是袁家現任家主、袁載之父,袁韜。 子債父償,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