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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城河蜿蜒向城門口,為了保證陵光的嚴防,這里立著一堵壩作為墻。 夏青慢吞吞:“就不能從正門光明正大出去嗎?” 樓觀雪說:“哪邊都是一樣的?!?/br> 夏青:“什么?” 樓觀雪游到了壩口,伸出手摸上那被水流日復一日浸潤,長出青苔的墻面。而后借著某個粗糙尖銳的凸起處劃破指尖,用鮮血在上面畫了一個符陣來。 那個陣法夏青熟悉,他見樓觀雪在紙上畫過無數次的。 下一秒只聽“咔咔咔”,沿著符線,裂痕四散,以摧枯拉朽之勢往上似乎要將整個壩摧毀。同時護城河的水流更為湍急,一股力量自天地孕育而出,帶著湯湯河水,瘋狂地激打大壩。 轟—— 大壩徹底粉碎,亂石劈頭蓋臉落下。 夏青都沒反應過來,直接拿手擋頭,但是誰料那些亂石全部避他而行。 “這是什么?”夏青愣住。 他還沒問出問題。 河中蓮燈已經隨著一下子變得激烈的河水涌向了城外,穿過滾石灰煙、燈芯微茫,浩浩蕩蕩,直引東流。 樓觀雪帶他出水,衣發一絲潮意都不帶。 壩外出城不遠處是一個廢棄的拱橋。 坍塌一半,長滿荒草。 而此時,拱橋之上站著一個人。 宋歸塵手里拿著一把劍,聲音融著月色聽起來溫柔,威壓卻毫不吝嗇地釋放出來。 “陛下,燈宴尚未結束,您身為主人公怎能現在離席呢?!?/br> 樓觀雪神色不變,卻是貼在夏青耳邊對他笑說:“你看,我猜對了?!?/br> 夏青:“……” 宋歸塵神色懨懨,拿著思凡劍,低下頭,直到看到夏青才猛地愣住。本來不算在意的神情凝固,他淺色的瞳孔一點一點加深,與夏青橋上橋下相視。 遠處滾石尚未落盡,墻踏出還有灰煙和聲響。 無數蓮燈涌向遠方。 似乎百年之前,也是這樣。 宋歸塵:“夏青?!?/br> 他平靜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第38章 燈宴(七) 夏青撩開濕漉漉的頭發, 抬頭看著廢舊石橋上的宋歸塵。 這一晚煙花乍起高樓崩塌,看似驚心動魄生死一線,可是他在樓觀雪身邊, 其實都沒怎么慌亂過。 如今橋上橋下和宋歸塵對視, 似曾相識的場景,卻讓他恍惚了很久, 而后無端心生煩躁來——一種厭惡的、排斥的、逃避的情緒。 總之, 把他心情搞得非常亂。 夏青看他一眼皺了下眉,低頭,情緒郁郁,冷著臉, 選擇不搭理。 樓觀雪卻在旁邊笑說:“哦, 上次我讓你好好看看思凡劍的,你聽我的話了嗎?” “……”夏青簡直難以置信:“你搞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態?!” 宋歸塵過來抓你回去,你還有功夫跟我扯這些?! 樓觀雪唇角勾起:“清楚啊, 你大師兄現在跟你敘舊呢?!?/br> 夏青:“…………” 樓觀雪低聲笑了下,轉而面向宋歸塵,散漫道:“大祭司不呆在經世殿,今夜專程過來找孤?” 荒草隨風搖曳。 宋歸塵垂眸平靜地看著二人之間孰若好友的互動, 他指節摸索著思凡劍柄,沒有得到回應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沉默很久,宋歸塵閉了下眼又睜開, 極輕地笑了下, 眼神融合月色靜靜望向夏青,說道:“你打算和他一起走?” 夏青抓著自己潮濕的頭發, 往后站在一邊, 不斷重復的夢境讓他再不能像以前一樣面對宋歸塵灑脫, 忍下煩躁,對這個問題不說話當默認。 宋歸塵靜了片刻隨后才開口,他認真說話時總帶著入世的溫柔,輕輕道:“夏青,你呆在樓觀雪身邊并不是好事。如今陵光局勢復雜,他牽扯各方利益,你記憶修為都未恢復,很容易受到傷害。聽我一句話,離開他?!?/br> 夏青扯著發尾擰出水,淺褐色的眼眸看他一眼,覺得宋歸塵的立場挺好笑的,于是也就真的笑了下,笑罷直接開口說:“我也想啊,可是我離不開?!?/br> 宋歸塵微愣:“離不開?” “對啊?!毕那嘀肋@話有歧義但是他真的不想和宋歸塵多交流:“隨便你怎么理解吧,就是離不開?!?/br> 變成鬼魂直接綁定,可變成人又要一輩子帶著這串舍利子。 他兩樣都不想要。 宋歸塵再次沉默很久,笑得沒什么情感,聲音低沉微啞。 “離不開?真是稀奇。我居然有一天從你這里聽到離不開這三個字。阿難劍法的前兩式,天地鴻蒙,眾生悲喜。你修的是太上忘情道啊,怎么可能會有離不開的人呢?!?/br> 太上忘情…… 夏青蒼白的手指一僵,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指間纏著自己的潮濕的發。 他低著頭,愣愣看著五指間交錯的黑色,發呆。 宋歸塵的眼眸越發哀傷,聲音散入清風中:“夏青,他對你就真的那么特別嗎?” 樓觀雪輕笑開口:“宋歸塵,我和他之間的事,你那么cao心干什么?!?/br> 宋歸塵這才把視線移了回來,語氣轉涼,爭鋒相對:“陛下,如果不是他,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在這里嗎?!?/br> 樓觀雪唇角的笑加深,似滟了夜色。 宋歸塵冷眼看著這個楚國的傀儡皇帝,他握著思凡劍自橋上飄落下去,對夏青道:“他身上有著樓家血液,縱是逃到天涯海角,陵光三家也會把他抓回來。你跟著他只會過著東躲西藏顛沛流離的生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