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那好吧,這幾天先在這個客棧休息調整一下,幾日之后,大家帶好干糧去趟遼西!”唐健說到。 “袁靖翔,你把炕上的碗筷收拾一下,揭佳俊,你給大伙打點熱水泡腳!”王建川命令道。 幾人洗漱完畢之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入夜后,客棧所在地小鎮上不是傳來犬吠之聲,窗外依舊寒風呼嘯,烏云敝月,看不到一點月光。 第二天幾人起床之后,發現門外白茫茫的一片,積雪到了腳踝,原來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無法,幾人又在客棧滯留了幾天。 一個星期后,路上的積雪也開始慢慢融化,白花花的太陽下,空氣干冷干冷的,幾人擔著偽裝用的皮貨朝遼西進發。 …… “前面那里是個什么地兒?”唐健問。 “前面好像是八角臺,在遼西是個大的集鎮,有不少的商號?!蓖踅ùù鸬?。 “那個誰,袁靖翔,你先去前面探下路,看看晚上有沒有打尖歇腳的地方?!碧平∶畹?。 “好的,我這就去?!惫吕侵械脑赶璺畔律砩系钠へ?,到前方的八角臺打探消息。 “揭佳俊,這八角臺你聽說過沒有?好像離你家趙家廟挺近的?!蓖踅ù▎柕?。 “對,挺近的,以前小時候跟我父親趕集的時候來過,八角臺是十里八鄉的一個大的鄉鎮,八臺山聽說還有大團呢!”揭佳俊解釋道。 “大團?”唐健不大了解這東北的歷史,所以對這大團也不是很熟悉。 “甲午那年,咱大清敗給了日本人,戰亂之后這遼西是個三不管地區。散兵游勇成群,乞丐難民遍野。官府**,土匪橫行,百姓的生命安全受到嚴重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各地就相應地成立了一些自保的武裝組織,名曰大團?!苯壹芽〗忉尩?。 “哦,知道了,不就是鄉紳自己掏錢組裝的武裝團體么!”唐健笑道,“好了,歇息過了,袁靖翔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先走吧,只有兩里路了!”唐健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塵。 幾人在快要接近八角臺的時候,突然從遠處的鄉鎮里傳來了一聲急促的哨聲。 王建川大叫一聲不好,原來這個哨聲是孤狼遇險的時候發出需要援救的緊急信號。 “快上去看看!”唐健命令道,能讓訓練有素的孤狼遇險,對方一定不簡單。 唐健見王建川已經掏出了身上的黑星手槍,低聲道:“大家把槍先收好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槍!”王建川和揭佳俊幾人只好把黑星手槍放回了腰間。 從地圖上看,八角臺離俄國哥薩克騎兵的那個過冬的草料場很近,唐健不想打草驚蛇。 當唐健等人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發暗,只見遠處的空場之上,密集的火把圍在了一起。 唐健等人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八角臺的一些團勇舉著火把將袁靖翔團團圍了起來,氣氛緊張,看來這些團勇和袁靖翔有些誤會。 那群團勇發現了唐健等人,立馬迎了過來,將唐健幾人團團圍住,王建川見來者不善,緊張的將手放在了腰間。 “呵呵,諸位叨擾了,不知道我的這位隨從得罪了大家什么地方,大家這么大的敵意??!”唐健笑臉相迎,和聲道。 “哪里來的胡子,竟敢到八角臺踩盤子,你們也不打聽,這八角臺是誰罩的!”其中的一個貌似是團勇的小頭目說道。 “呵呵,老鄉誤會了,我們就是走鄉的皮客,收點皮貨,生意人而已?!碧平《Y貌拱手道,同時心中暗罵:媽的,怎么被人誤會成土匪了。 小頭目冷哼一聲:“走鄉的皮客,皮客有帶噴子的么?”說完,從懷里掏出一把黑星扔在地上,正是袁靖翔防身用的配槍。 “呵呵,遼西這地頭不是不太平么?我們就帶把槍防身而已?!碧平∫廊缓蜌獾?。 “呸!放你 娘的狗屁!哪個走鄉的皮客會帶這么好的噴子?你以為我們長得是豬腦子??!”小頭目罵道。 “你說什么?嘴巴干凈點!”王建川幾人實在受不了幾個團勇謾罵唐健,猛地抽出黑星,對著圍著自己幾個的團勇們。 “嘩嘩……”團勇們也紛紛舉起自己手中的武器,除了幾個拿的是好一點的老毛瑟之外,大部分拿的是鳥銃、抬桿,更有甚者拿的是大刀片子和長矛。 一時之間,空場上的兩幫人氣氛緊張的對峙起來。 這時,一聲咳嗽聲響起,一個面目清秀,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問道:“怎么回事???” “稟告張團練長,我們發現幾個在這附近踩盤子的胡匪?!毙☆^目恭聲道,看來這個張團練長是這伙團勇的領頭。 張團練長看了一下眼前的幾個人,只見唐健雙目有神,舉止不凡,另外幾個人雖然身高馬大的,但眉目之間卻沒有胡匪的那種戾氣,為了保險起見,張團練長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張作霖,不知幾位好漢是混那條道上的?” 第三卷 戰火遠東 第四十一章 偶遇張作霖(一) “見了我們提督大人還不下跪!再吵吵把你們都斃了!”揭佳俊年輕氣盛,揚了揚手中的槍。他見不得自己的司令被人這樣屈辱,竟然還跟一個小小的團練長和和氣氣的說話。 “媽 的個巴子!你小子挺沖的??!吃屎了,嘴巴挺臭的??!”小頭目也把槍揚了揚,和揭佳俊爭鋒相對起來。 東北人性情暴烈,常常因為一言不合而大大出手,現在看兩幫人劍拔弩張的,唐健不想在這里傷了無辜的百姓。 “放肆!都把槍給我放下!”唐健轉身呵斥道,王建川等人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手中的家伙。 張作霖見唐健一伙人將手中的槍都放下了,眼神狠狠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小頭目,小頭目也心有不甘的讓眾團勇壓低了槍口。 “小兄弟,你剛剛說他是什么?”張作霖走到揭佳俊的身前問道。 揭佳俊剛想厲聲呵斥,可剛一抬頭看到張作霖的臉愣了一下,隨即試探性的問道:“你原來是遼西趙家廟治安隊的張隊長么?” 張作霖也一臉疑惑的說道:“我瞧你怎么這么眼熟啊,你難道是山東過來老揭家的小子?” “對啊,張隊長,我就是揭佳俊揭娃子??!”揭佳俊一拍大腿道。 “哎呀,果真是揭娃子啊,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大家伙趕快把家伙式都給我收起來,自己人自己人!”張作霖爽朗的大笑起來,猛拍揭佳俊的肩膀道。 “來,把那個小伙子也給放了!”張作霖命令小頭目把袁靖翔也給放了。 唐健和王建川等人被突如其來的驟變弄得一愣一愣的,唐健本以為還要大費口舌才能將這個后世的東北胡子王給說服了,沒想到被揭佳俊幾句話就給擺平了。 眾團勇慢慢都退了下去,張作霖客氣道:“幾位還沒有吃飯吧,走走,去我家,揭娃子,我讓你嫂子親自下廚給你們做點好吃的?!闭f著,張作霖就領著唐健五人朝自己的家里走去。 在去張作霖家的路上,唐健好奇的小聲問道:“揭佳俊,你跟這個張作霖什么關系???” “呵呵,司令官,那是在甲午年戰敗的時候,張團練長原是宋慶毅軍馬玉峎的一名騎兵,還是哨長呢!后來甲午戰敗后,他就逃了回來,二十一歲在俺們趙家廟取了當地地主趙占元的二女兒趙春桂為妻,俺爹和他關系挺鐵的,當時俺還是個十多歲的半大孩子,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面?!苯壹芽〗o唐健解釋道。 唐健好奇的又問:“你爹怎么跟他關系鐵的?” 揭佳俊看了在前面帶路的張作霖,笑著小聲說道:“愛賭唄,兩個人都喜歡賭錢,常常一起輸了拖褲子,兩人是同道中人,所以就關系鐵了,呵呵!” 唐健深以為意,看來歷史上說這東北王張作霖愛賭確實是真的。 “那后來呢?”唐健對于這個在縱橫東北數十年,影響近代中國政局的張作霖很感興趣。 “后來?沒有后來了,甲午年那會,日本人啊,俄國人啊,什么潰兵土匪的在遼西橫行,俺爹就帶俺們一家回了山東,自此俺家就和張團練長就失去了聯系,緊接著俺就加入孤狼了,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苯壹芽≌f道。 “呵呵,原來是這樣??!”唐健做恍然大悟道。 “呵呵,說什么呢幾位,到家了!”說著張作霖推開了自己院門。 張作霖的住宅在這八角臺這里還算氣魄,房屋前有個大院,有三間大房連在一起,中間是個正房,兩邊是側室,和當時的東北大戶人家的住宅并無二致。 隨著張作霖進了里屋,張作霖客氣道:“大家上炕坐!” 唐健五人也不客氣,呼啦啦的就上炕,幾人圍上一圈,從炕上傳來的溫度驅走了眾人一天奔波的疲勞和體寒。 不一會,張作霖家的丫鬟就陸續給幾人上了熱茶,張作霖走了進來說道:“幾位兄弟等一會兒,我已經讓賤內先去下廚做飯了,吶,這是我珍藏的好酒,”說著張作霖抱著一壇高粱燒酒也隨著眾人圍在炕上。 幾人喝著茶就這咸干花生打開了話匣子,張作霖問道:“我說揭娃子,你和你爹這些年回山東怎么也不給我們回個信???” 揭佳俊眼睛稍紅,說道:“我爹回山東就染了風寒,扔下我一個人就去了,后來我無依無靠就索性在山東參軍了,我加入了北洋艦隊,現在北洋海軍里任少尉排長?!?/br> 張作霖安慰的拍了拍揭佳俊的肩膀安慰道:“唉,人生無常,既然當了排長就是好事??!” “咦?光顧著跟你說話了,這幾位你的朋友還沒有介紹呢?”張作霖道歉道。 揭佳俊給唐健投來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唐健點頭示意直說無妨。 揭佳俊指著唐健說道:“這是北洋艦隊的司令官唐健提督!” “這是孤狼部隊上校王建川,這是孤狼部隊少尉袁靖翔……”揭佳俊一個個給張作霖介紹道。 張作霖瞪大了雙眼,結結巴巴的說道:“揭娃子,你…你沒有騙我吧?” 揭佳俊看張作霖不相信,扒開身上的羊皮襖露出里面整齊的軍裝,肩章上一扛一星,的確是少尉的軍銜。 張作霖一看那有軍銜的肩章立馬嚇得跪在地上,不停的道歉道:“唐司令,剛剛那些團勇,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還望您恕罪??!” 唐健呵呵一笑,下了炕扶起張作霖說道:“不知者無罪嘛,快快請起,咱們還是不打不相識呢!” 唐健和張作霖回到炕上之后,張作霖開始變得有些拘謹。 揭佳俊給張作霖詳一一細講了他們此刻來東北的目的,聽得張作霖一愣一愣的。 張作霖還是有點不大相信,瞪大的雙眼問道:“你們真的要打俄國毛子?” “恩,對,現在陸軍和海軍都在積極備戰,來年開春之后,等東北地區回暖解了凍,就會和俄國人大干一場,將俄國人徹底的趕出東北三??!”唐健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東北也亂了這么多年了,俄國人和日本人在這里胡作非為,匪患橫行,也需要有人來收拾一下了,不然這東北的百姓可是真的遭罪了?!睆堊髁剡駠u道。 幾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張作霖的經歷,在唐健的追問下,張作霖嘆了一口氣講起來自己的過去:我原本是遼寧海城人(現歸遼寧省鞍山市管轄),小時候就常跟父親出入賭場,受到熏陶,也比較喜歡賭博。 開始時,我靠賣燒餅賺點錢,可是很快就輸光了。母親就讓改學木匠,我自己嫌拉鋸太累,不愛干。此后一度曾流浪街頭,沿街乞討。后來流浪到高坎鎮(現稱盤錦市大洼縣西安鎮),我又在在大車店給人家打雜。有時騾馬病了,我就弄點草藥給治,還真的就治好了。就這樣一來二去,就成了獸醫,這個行當我當時還比較喜歡。 后來,我趁勢開了一個獸醫樁,以此為生。之后,唉,當真是命運多舛,被人冤枉,遭受痛打,差點送命。經好心人幫助,我才得以不死。那個時候的遭遇似乎降到了我人生的最低點,走投無路,死又不甘,求生無門啊。 恰在此時,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我便抱著一線求生的希望,從軍了。當時是投到宋慶毅軍馬玉峎的門下,當了一名騎兵。那年,我20歲。因為都當過獸醫,我比較喜歡馬匹,再加上我的騎術很好,就被破例擢升為哨長,甲午戰敗,我做了潰軍逃回了遼西。1895年,也就是我21歲時同趙家廟地主趙占元的二女兒趙春桂結婚,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闖關東來到趙家廟的揭娃子他爹。 第三卷 戰火遠東 第四十二章 偶遇張作霖(二) 1900年的時候,我得岳父的幫助,在趙家廟成立了一個大團,有二十多人,我也因此當上了小頭目,負責附近幾個村子的治安。而我負責的地區稱為保險區。 我在保險區內很守規矩,不僅遵章守紀,而且維護治安。因此,在這個地區胡匪的sao擾得到遏制。我也得到村人的交口稱贊,我的聲名也由此鵲起。后來管轄的范圍逐漸擴大,達到二十多個村子。 在趙家廟的西北,有個大團,團主叫金壽山。金壽山收羅了一批地痞流氓,組成了一百多人的大團。大團的總部設在中安堡,其周圍地區是他的保險區。金壽山在保險區內橫行霸道,無惡不作,比胡匪還兇殘。 大團本來是保民的,可是金壽山卻專門害民。百姓被逼得實在無法,就請我去幫忙。隨后我率眾驅走了金壽山,占據了中安堡。那時,手下的人多了,勢力也擴大了。 但是,金壽山在1901年臘月三十夜半偷襲了趙家廟。我措手不及,被打得大敗,只要攜帶妻女率眾突圍,逃到了姜家屯,繼而又逃往八角臺。 到了八角臺,跟我一起的四十多人就被留下了,借以保護地面。這都得益于我的名聲好,不擾民。商會會長張紫云聽聞了我的名聲,就決心把我和我的部眾留了下來。原來八角臺的團練長張景惠主動讓賢,甘居副職,這個張景惠你們也知道,就是剛剛帶頭拿槍指著你們的那個人。我也因此做了團練長,地方的紳商也表示贊成,從此,我就在八角臺落了腳。 唐健開玩笑道:“呵呵,張團練長的人生經歷還挺曲折的!” “唉,唐司令見笑了,都是混,哪里混不都一樣??!”張作霖謙虛道。 “那張團練長有沒有興趣加入北洋海軍???我看你帶兵是個人才,我手下的這些孤狼,個個是以一當十的狠角色,卻不想被你訓練的幾個團勇給抓住了,還繳了槍,呵呵?!碧平∫姀堊髁啬軌驅⑵胀ǖ膱F勇訓練的這么厲害便有意拉攏張作霖,于是,唐健朝他投向了橄欖枝。 此時心底暗暗喊冤的還是袁靖翔,要不是他遵從了唐健不許隨意傷害百姓的命令,那些團勇恐怕早就做了他的槍下鬼了,可此時卻成了唐健的說教的反面教材,心中那個郁悶啊。 張作霖聽到唐健賞識自己并且還有意拉攏自己參軍,心中也是一陣狂喜。張作霖骨子里就不是那種過安逸生活的人,他時時也想出人頭地,可無奈局勢所限,只能在這個小小的鄉鎮當個團練長。 “那多謝唐司令的賞識,我張作霖定當全力以赴聽從唐司令的調遣,就算是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張作霖立馬下炕,跪在地上表示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