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第八十六章 夜色已深, 厲深提著“幽靈弩”,一路追陸征河追到停裝甲車的地方。 quaggy城的平原地帶雖然沒有會讓人陷進去的沼澤地,但平原有樹, 樹木新陳代謝, 落葉枯敗, 堆積在地面,形成了極為濕潤的森林沼澤。因為水分充足,苔蘚生長繁茂,地面像是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被褥。 厲深穿著新換的軍.靴, 一腳一步地踩上去,腿使不上力氣, 跑得直喘氣,終于在停車場門口停下了腳步。 陸征河已經將一輛裝甲車的車燈點亮了,光照耀開一段寬闊道路。 在車燈的映射下,他側臉的輪廓在黑暗中清晰可見。陸征河擰著眉,也不和厲深多說什么,只是頓了頓手上的動作,扭過頭去看厲深。 他明白,對于厲深這樣忠心的部下來說, 在危難關頭, 維護住少主的性命是第一位。 但陸征河確實沒辦法當預言沒有發生過—— 只要有一線希望, 他覺得自己都有要去爭取的責任。 因為這些“懲罰”,本來不該由阮希去承擔。 如果沒有標記,如果沒有他們家亂七八糟的權力、配偶爭奪, 阮希應該過得更簡單、自由。 “我說,少主,”厲深彎下腰, 把松散的鞋帶系好,撐著膝蓋站起來,“你一定要去嗎?” “我沒有別的選擇?!?/br> 陸征河沉聲,抬手朝后,拉下安全帶扣好。 剎那間,車內的燈全部亮了。 這個時候,厲深才看清楚,駕駛位上坐著博洋。 博洋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說話,目視前方,眼睛發著微弱的光。 一直以來,博洋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日復一日,只知道服從與執行,和阮希那樣的南方人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偌大的quaggy城,除了值夜班的崗哨,就只有這一處還在亮著。 他們在黑夜中如一顆顆轉動的星球。 厲深這才明白,他們和少主的關系不過是一條橫跨天空的浩瀚銀河,在互相牽引。 “博洋!”厲深提高音量,跑步過去拍打車門,雙手握成拳,“你不阻撓他?” “我只負責執行命令?!?/br> 博洋垂下眼,眼中的光將厲深青筋冒出的手背映出淺淺光圈。 厲深無奈,只得再苦苦勸告:“你們非去不可是吧?萬一地面裂變來了呢,你們怎么辦?maze城已經沒了!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可以出發前往下一城了,然后……” 陸征河打斷他:“我可能也會平安地回來?!?/br> 退一萬步說,就算不能平安回來,這件事他也去做了,不會后悔地去做了。 “那行?!?/br> 厲深知道陸征河這人一倔起來,十輛裝甲車都拉不回。 手臂往后探了探,厲深抓住“幽靈弩”的弓,把弓箭往身前掛好,然后,他一把抓住后座的車門把手,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 陸征河抬眼,從后視鏡里看他的臉,樂了:“你真要和我們一起?” 厲深心中一塊大石頭放下,也跟著樂:“一起就一起,說得像誰怕死似的。我和博洋的任務不就是保護你?” “行?!?/br> 陸征河低頭把玩手里的新搞到的步.槍,“那你給文愷說一聲,讓他看著點阮希。明天早上天一亮,原計劃不變,大部隊直接往北走,直接去下一城?!?/br> 厲深剛撥通耳麥,說:“他們不等我們?” “不等?!?/br> 拉動槍機框,陸征河按住閉鎖卡榫,大拇指捏住往下轉動,把步.槍的鎖給打開了。 “好?!眳柹铧c頭。 早就料到了,少主還是個情種。 這種越不愛表露內心的人,一動情了反而越夸張。 不過,厲深才發現這車…… 我的天,怎么搞了輛裝甲救護車? 這種車越野機動性能很好,但是防護力很弱,只裝備了一至兩挺機.槍,真要遇上什么襲擊,能起的作用根本不大。 “博洋,為什么選個救護車?” “受傷了方便治療?!?/br> “……” 好像還蠻有道理的。 他們三個人,一個是主帥,一個是空降.兵,一個是偵.察.兵,基本都不是拿著.槍沖在最前面的。 與此同時,耳麥里傳來文愷暈暈乎乎的聲音:“找我什么事啊,你什么時候讓少主回……” “我、博洋,要陪著少主去找古卷,我們得往南走,”厲深深呼吸一口氣,“少主讓你留下保護阮希,當臨時指揮,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下一城?!?/br> “什么?” 文愷突然睡意全無,聲音清亮許多,捂住嘴,悄聲道:“阮希才睡著,說等少主回來了記得叫他,結果你們倒好,居然偷偷跑了?少主還沒給阮希說這事吧?” “那肯定不能跟他說啊,說了阮希準得追過來,到時候白費勁了?!?/br> “那我怎么說?阮希那么聰明,我能騙得了他?” “這個嘛……”厲深說,“所以這時候就要靠你了,拖住他,瞞住他,保護好他?!?/br> “知道,你也保護好少主。還有……” 文愷說著,聲音變得更小了,“你也看著點博洋?!?/br> “……” 厲深突然感覺有點酸。 他想起沼澤地里看見的浮萍,飄蕩無歸處,像可憐的自己一樣。 這種酸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而是心酸的酸。 都這種時候了,文愷和自己明明一路上經歷得更多,到頭來還是只換回來一句:你保護好我喜歡的人。 文愷怎么不說“你自己也注意點”??? 虧他一路上還覺得文愷簡直是天使,結果…… 難受。 厲深不想說話了,沉默幾秒,只回了個篤定的:“嗯?!?/br> · 天一亮,阮希就被文愷揪起來了。 今天和以前不一樣,阮希沒賴床,反而很主動地迅速洗漱完畢,等著其他戰士送來早餐。 平原上雖然開闊,晨風也大,吹得褲腿和衣擺一同嘩啦作響,但是因為是沼澤地,風里總有一股植物腐敗的氣味,阮希聞得頭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重新進了帳篷。 而且那些戰士都在偷偷瞄自己。 他們的眼神帶著探究與好奇,有的還會不自覺摸摸鼻尖,仿佛聞到了那股屬于omega的味道??墒侨钕C髅饔凶屛膼饚兔φ谏w氣味。 軍.隊的早餐開得比路上都要好,芝士蛋餅外加一杯熱牛奶,他和文愷吃得很飽,休息完了一會兒就開始換衣服。 文愷和他再親近,畢竟也是alpha,很自覺地去了隔間換衣服。 今天沒賴床,不是因為阮希睡飽了…… 而是因為他隱隱約約覺得心里不踏實。 陸征河昨晚一夜未歸,早上起來文愷也什么都沒說,直接從隔間出來的,那么就說明文愷在這里守了自己一夜。 不對啊,現在天都亮了。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心有靈犀,直覺太可怕,阮希下意識就感覺陸征河現在已經不在營區內了,不然他沒有理由不過來一起睡覺。 他心慌得厲害,像站在浮木板上不穩定似的,東搖西晃。 阮希輕聲:“文愷,你們少主呢?” 他這一問,問得文愷軍.裝紐扣都還沒扣好,急匆匆地從隔間探個腦袋出來,回答:“???” 現在營帳里就他們兩個人,怎么可能沒聽清楚? 阮希順了順氣,再問:“他人在哪里?” 文愷看他豆漿還沒喝完,拿著白糖糖包端端正正地站在旁邊,“還來點兒糖嗎?” “不要岔開話題,”阮希皺眉,嘆一口氣,“人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夜里去訓練被什么野獸襲擊了?還是吹夜風吹感冒了?” 文愷在此時此刻,很想說少主被獅子叼走了。 認真想了想,阮希瞪大眼睛:“他是不是把自己腳崴了,然后覺得太丟人,就……” “不,不是!” 文愷無奈,千算萬算,沒考慮到omega和自己的alpha會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紐帶感,阮希居然能直覺這么準,就偏偏能感覺到陸征河異常,“他……” 阮希皺起眉心,不悅道:“他沒在營.區內?!?/br> “……” 文愷被噎住,不得不把喉嚨里編好的謊話“他在封閉訓練”給吞到肚子里去。 看文愷大難臨頭的那個表情,阮希不得不合理懷疑—— 難道一夜之間,我守寡了? “阮希,我如果告訴你了,你得聽我的?!蔽膼饹Q定還是實話實說,不要透露是因為什么就好,這樣才能減輕阮希的心理負擔。 阮?,F在急于知道陸征河的下落,也顧不上文愷提什么要求了,點頭答應下來,“行,你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