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人總要學會往前看啊。 阮希想著,絲毫不心疼地把照片對折起來,重新揣回貼身衣物的衣兜內。但折照片的時候,他看到照片上陸征河那張臉,心尖兒還是有點抽抽。 深冬的天氣,已經有寒意不斷往衣袖里鉆。 不遠處的旗幟被冷風吹得七倒八歪,也沒有人空出手去扶一把。旗幟下,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男人抱著雙臂發抖,邊抖邊跺腳,抱怨個不停:“不會吧,這就打起來了?聽說來取寶物的還是個沒見過的外地人?我們能讓外地人拿到資格嗎,如果輸了真丟人!” “現在全陸地亂成這樣,它能有人要就行了!說不定那是個不祥的東西,你看,從它被挖出來,我們jewel城可就沒什么好事……”接他話的人神神秘秘,故意垂著頭,拿手擋住嘴型,“地面塌陷,水淹了好幾座城,這偏偏就只淹到競技場門口,說明……” 周圍有人接嘴:“說明它就會被贏走!” “說得對,就是這個理?!庇腥耸仲澩?。 什么? 已經打起來了? 阮希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因為蹲久了腿麻,險些扶不住墻壁。他看那群人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沒聽懂幾句,恨自己沒有好好學外語課,和不說通用語的人交流都只能靠比劃。 另一邊,旗幟飛揚下,人越來越多了。 來看熱鬧的人一看有人閑聊,不由得都往人多的地方聚集而去。 有人滿脖子掛著寶石墜物,唉聲嘆氣,“我是等不到結果了,我得先逃命?!?/br> 人群紛紛議論起來: “就是呀,怎么現在還不放我們進去看?看不了算了,看不了我走了,我家里還在等我去下一城呢……” “那是要死人的比賽!哪是你一個omega能看的?” “你他媽的看不起誰!” 于是人和人之間互相推搡,有一番要在場外也干仗的樣子,其他人也拉拉扯扯,勸完這個勸那個,沒幾分鐘的功夫,場面已經混亂了起來。 “那去比賽的人在哪里呢?”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人聲。 清亮出彩,與周圍人的喧鬧聲大有不同,混雜在嘈雜里,辨識度極高。 “來挑戰的人?排了好長一截呢!” 回答提問的人懶懶地靠在旗幟邊的石柱上,嘴角叼了根草,繼續說:“他們應該在后門吧,聽說第一個進去的就是外地人。不過這事,好說好說,你想現在就進去的話,你給我三塊紅寶石,要沒有切割過的,然后我給你指路……咦?人呢?” 他話還沒說完,吐掉嘴里的草根,發現提問的蒙面人已經不見了。 · 阮希是從后門外的圍墻翻進去的。 他摸了摸全身上下的衣兜,想想把自己賣了估計也換不了三塊紅寶石。 jian商! 他也知道這種和平時刻不能痛下殺手,沒有傷及無辜,特意把刀柄倒過來插/在臂彎后,選擇了繞過看門守衛的方式,偷偷溜進了競技場。 一進場,他又聞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氣。 阮希忍不住皺眉,掩住口鼻,貓著腰從看臺上的一個個椅背后跑過。 此時此刻,競技場內靠壁的長椅上已經坐了一些人。他們的身上都穿戴了一些寶石掛墜,手里握著一些切割過的小碎寶石,眼里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時不時往競技場中央的擂臺上拋去小寶石。 不錯啊,這么有錢。 跑動后,他在一處石柱邊停住了腳步。由于帶著面罩,比賽又在激烈進行,阮希盡管行為怪異,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從石柱邊露出一只眼。 競技場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擂臺,它高高筑起,場地開闊,已經被人提前裝飾過。 擂臺的阻攔網上,不再是因為鮮血飛濺而變紅黑的泥灰,而是一張張華貴的獸皮。那些獸皮看起來鬃毛蓬松、花紋冗雜,或是洞獅,或是擬獅,看起來比人類大好幾倍不止。 阮希記得課本上講過,這兩種獸類四肢粗壯,撕咬力驚人,身長可達到好幾個成年人身高的總和,因為適應山地的寒冷,所以和南方基本沒什么關系,現在居然被扒了皮弄來當地墊,可見jewel城人對武力的崇拜有多么扭曲…… 不過,這些罕見而寶貴的獸皮邊,正站著陸征河。 他身形頎長,面容肅穆,在一眾站立的人中央十分惹眼,盡管手里只拿了一把匕首。阮希瞇起眼再看,發現要與他對戰的人提了一把手臂寬的長刀。 不過那把刀看起來沒有自己的小雁翎刀厲害。 現在是動蕩時期,比賽也沒有之前那么規范了,裁判席上只有一個面色漲紅的中年人。 他緊張又激動地薅著他卷曲的黑發,雙目因為過度興奮而膨脹,眼球快要凸出來。他單手握成拳,尖聲高呼道:“打他!打他!托亞打他!” 他的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腦袋大的木盒。 從臺上和陸征河對抗的那個“托亞”的反應來看,阮希猜測這個人就是“時空鏡”的擁有者。 要不是不能不守江湖規矩,阮希真想直接把這個老頭打暈,然后給錢,再把陸征河想要的東西買走。 而且,現在都沒有裁判,雙方各自靠什么取勝? 一直打到死為止? 不就是塊鏡子嗎!犯得著打架嗎! 阮希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確定一個事實: ——不用證明了,陸征河腦袋肯定壞掉了。 他屏息靜氣,努力掩蓋著自己的身影,從看臺成功繞到了擂臺邊的阻擋網外。 阮希感覺陸征河的表情變了變。 似乎是因為聞到了自己omega的獨特氣味……這種心有靈犀只有被標記過才能顯現出來,而此刻,他有點害怕陸征河會忽然回頭。 唉,手里拿都是什么玩意兒。 阮??粗懻骱邮掷锬前芽蓱z的匕首,不太放心。 他干脆把寶貝無比的小雁翎刀連著刀鞘抽出來,寒光一閃,閃得他閉了閉眼,感嘆小雁翎刀的不戰而勝。緊接著,他手臂使勁,往上抬起手腕,將小雁翎刀一下投擲進了擂臺里。 “哐啷——” 小雁翎刀重重地砸在獸皮上。 陸征河沒有立刻回頭,而是用腳尖勾起刀柄,一下將小雁翎刀穩穩握在手中。他正要轉過身來尋找擂臺邊的阮希,不料被叫做“托亞”的那個年輕alpha不按規矩出招,在陸征河回頭的一瞬間將長刀抽了出來。 阮希厲喝一聲:“你他媽別看我??!你看后面!” jewel·54打完架當然要親親! 第五十四章 阮希的擔憂僅僅存在了幾秒。 在他扔刀之后, 周圍已經有數雙眼睛挪了過來,他不得不找了個不起眼的看臺方向,躲在椅背后。他緊張地將面罩往上拉拽了一些, 一眨眼, 下眼睫毛都能感覺到面罩邊緣的存在。 在他慌張的須臾之間, 陸征河早已握住刀柄,猛地將小雁翎刀自刀鞘抽出,護手的刀鐔在空氣中劃出晃眼弧度,寒光冰雪。 因為是彎刀, 陸征河不得不放低重心,從右邊朝托亞劈砍過去。由于不清楚對方的實力, 陸征河需要用身形的優勢去壓制對方。 注意到小雁翎刀刀刃上的數條血槽之后,托亞閃躲的動作開始出現得更加頻繁。 托亞的刀厚重、寬大,雖然殺傷力十足,但是不比陸征河靈活。小雁翎刀過窄的刀尖微微上翹,這一特點給了陸征河許多被迫攻擊的機會。 陸征河動作快、穩,力道夠大,下手夠狠,好幾刀都是沖著壓制對方而去, 阮??吹贸鏊窒肟禳c結束戰局。 不斷被攻擊的托亞疾退而后。 “托亞!”裁判席上的老板怒目圓睜, “用你的刀砍他的脖子!” ??? 脖子? 阮希差點被觀眾們扔上擂臺的小寶石晃得眼花繚亂, 一聽中年男人這么說,他才發現這應該是一場生死局。 可是現在要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陸征河真的是……不怕死的。 不過依據阮希的觀察來看,那個叫托亞的alpha在武力上并不如陸征河, 如果不出意外,陸征河應該會贏下這一次比賽。 那么,陸征河會殺掉托亞嗎? 阮希摸摸下巴, 覺得陸征河不會下這么狠的手,也沒有必要。 畢竟最終目的是拿走那塊寶石。 但是看這老板的樣子,他會按照jewel城的規矩,把寶石讓給陸征河?托亞好像是隨口起的名字,沒有姓,根本就不是個尊重人的老板…… 再觀察,阮希發現那個老板的手上還攥著一張單子,像是支票單。 看來陸征河已經把錢給了? 阮希這才想起來,厲深和文愷說的“jewel城的規矩”,交了錢不代表能拿走寶物,只是有一個可以奪取的機會。如果購買者被殺死,那么擁有者還能繼續拿寶物來吸引下一個要挑戰的購買者。 如果有一個以一敵百的戰士,這的確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前提是,不能輸。 “??!”觀眾席上突然一陣sao動,有人尖叫起來。 阮希下意識去看擂臺上的情況:托亞已經被陸征河一刀撂倒,直立著上身,下半身搖搖晃晃地跪在獸皮上。阻攔網上的獸皮固定得不夠結實,全被激烈的戰斗晃下來了。 不得不說,托亞看起來正在生病,額間流著汗,狀態非常不好,而他的臉上有許許多多的疤痕,都是被各種利器所劃傷的。 他似乎快要支撐不住,體力耗盡,像破碎的布條攪動而成的擰繩,端頭一被松手,整體就散亂開了。 實力如此懸殊,沒什么好比的。 陸征河要是再打下去,這人根本吃不了幾下。 果不其然,那位老板猛地一拍裁判桌,震得他脖子上的寶石項鏈互相碰撞,咣咣直響。他咆哮道:“我白養你了!滾下來?。?!” 托亞不為所動。 他低著頭,嘴唇發出輕微的呢喃,如同在進行某種祝禱。此刻,他精壯的身軀似乎只是虛無,他像是只有幾根骨頭構成的,那些堅硬的部位頑強地支撐著這一具可憐的皮囊。 這根本不像一個具有戰斗力的alpha。 陸征河朝阮希這邊望了望,阮?;貞艘粋€還好的手勢讓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