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雷聲不斷，暴雨傾盆。

    洪水湍急洶涌，船隊在前行時，必須小心避開旋渦，以免被卷入其中。

    黑城人過于興奮，自胡安以下，注意力都被戰船吸引，絲毫沒有發現，水下正有龐大的海龜群靠近。

    海龜群靠近之后，沒有立即發動攻擊，而是從四面包圍船隊，只要伏在首領身上的葉安一聲令下，就能破水而出，將水面的船只盡數掀翻。

    信鴿穿透雨幕，在船隊上方盤旋。

    看到這只鴿子，胡安更加確信前方就是巖城船隊。

    雙方的距離不斷靠近，班普等人興奮地舔著嘴唇。哪怕船長下令不許馬上動手，想到那兩艘船包括船上的東西都會屬于自己，還是抑制不住激動和心中的貪婪。

    雙方的距離不過十米，巖城船只進一步降低速度，容許黑城船靠近，并行在水面。

    胡安走近船頭，正打算擺出一副笑臉，頭頂的信鴿忽然發出咕咕叫聲，一坨溫熱砸到他的腦袋上。

    意識到那是什么，胡安的面孔驟然扭曲。

    “該死的畜生！”

    一句咒罵剛剛出口，在他身邊的大副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聲音因緊張和慌亂緊繃：“船長，事情不對！”

    “什么不對？”胡安正找東西擦頭，被大副拽住，語氣不滿。

    “那兩艘船不對！”大副繼續道。

    順著大副手指的方向看去，胡安也察覺到異樣。

    對面的戰船過于安靜，安靜得詭異。

    甲板上空空蕩蕩，反倒是桅桿上綁著不少人，一個個低著頭，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胡安抹去臉上的雨水，盡量睜大雙眼，發現其中有兩三個身形十分熟悉。

    “那是……卡斯洛？”

    認出其中一人竟然是卡斯洛，胡安和大副同時預感不妙?？呻p方的距離過于接近，這個時候調頭根本不可能。

    “撞上去！”胡安兇狠道。

    不管掌控巖城戰船的是誰，依照眼前的情形，對自己都是不懷好意。既然如此，不妨先下手為強。自己的船數量占優勢，撞也能撞沉對方！

    命令下達，船員迅速行動。

    不等黑城船只動作，對面戰船的船舷后忽然飛出大量繩鉤。繩索飛過半空，掛在上面的鉤子牢牢鉤住己方船舷。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形容彪悍的獵人從船舷后現身，背負長刀，嘴里咬著匕首，手持短刀和鐵弩，縱身跳過船舷，朝黑城人撲了上去。

    一道黑色身影越眾而出，長衣下擺在雨中翻飛，凡是他經過的地方，雨水都在瞬間凝結。

    “蕭玧！”胡安瞳孔緊鎖，立刻意識到自己遇上了大麻煩。

    船隊中有人想要逃跑，趁獵人們集中對付胡安，處于外圍的船只拼盡全力調頭。

    不承想，水面陡然掀起巨浪，巨浪之后是一個個恐怖的旋渦，小山般的海龜從水中出現，將河道牢牢堵住，徹底斷絕他們逃走的可能。

    葉安站在海龜背上，一把掀掉臉上的面罩，同時抬高手臂，接住從半空飛落的信鴿。

    信鴿發出咕咕的叫聲，葉安點點信鴿的腦袋，黑色的雙眼凝視黑城人，笑道：“你瞧，他們一個都跑不掉?！?/br>
    第231章 發現

    海龜群的出現，堵住黑城人逃生的唯一出路。

    砰地一聲巨響，巖城戰船同黑城船只相撞，船身側面向內凹陷，迸濺大量尖銳的木屑。

    獵人們飛甩出更多繩索，繩索前端連有鋒利的鐵鉤，不斷掛上船舷。隨著后方拖拽，鐵鉤尖端深深楔入木料之中，篤篤聲不絕于耳。

    黑城人試圖砍斷繩索，卻和之前的巖城人一樣，發現繩索內絞著鋼絲，很難一刀砍斷。

    等他們費盡力氣砍斷一條繩子，早有駑矢從對面飛來，更有手持短刀、嘴里咬著匕首的獵人大批跳上甲板。

    雪亮的刀鋒劃過，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船員們就倒在血泊中。即使沒有當場咽氣，也無法拿起武器，只能看著獵人從身邊跑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拿下一艘大船，毫不停歇的沖向第二艘。

    胡安不可能坐以待斃，他揮舞著長刀，喝令船員組織防御。

    “沖上去，不許后退！”

    雙方在水上交戰，身后無路可退，棄船只有死路一條。

    水中是虎視眈眈的海龜，還有游弋在海龜群外的魚群，胡安看向站在海龜背上的葉安，完全能夠預料到，一旦船上的人跳水，會落到什么下場。

    “不想死就逼退他們！”

    “我們人數更多！”

    “拿起武器，沖上去！”

    胡安不斷叫嚷，抓住一名膽怯的水手，直接將他拋向對面，趁獵人擋住水手的剎那揮刀，當場砍傷獵人的一條胳膊。

    見到這一幕，杰森勃然大怒，砍翻船上的大副，舉刀沖向胡安。

    不等他近前，一股冷意驟然侵襲，白色的冰霜包圍整艘大船，瞬間聚成龍卷，飛旋過胡安所在的甲板。

    意識到是什么情況，杰森立刻停住腳步，同時揮舞手臂，示意所有獵人后退。

    獵人們早有經驗，用最快的速度逼退對手，朝杰森示意的方向撤走。

    黑城人也發覺情況不對，但他們沒有后退的余地，只能被迫聚集到胡安周圍，眼睜睜看著白色的龍卷朝自己襲來。

    “不，我不想死！”

    有船員承受不住，一把丟掉武器撲向船舷，想要跳進水里。

    雙手剛剛撐上船舷，沒來得及縱身下躍，就見一個巨大的海龜朝自己游來。海龜脖子伸長，在下方張開大嘴，在船邊守株待兔，等著他跳進嘴里。

    船員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一瞬間臉色發青。雙手抓著船舷，一條腿搭在上邊，跳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在他猶豫的時間里，白色的龍卷刮過整個甲板，包括胡安在內，所有的黑城人都被凍住。

    他們沒有死，心臟還在跳動，呼吸也沒有停滯。但他們被困在冰殼中，一動不能動，寒意從每一個毛孔涌入，侵襲全身，幾乎能凍僵血液。

    如果蕭玧不解開冰殼，他們遲早會被活活凍死。

    胡安睜大雙眼，看向對面走來的蕭玧，想要開口說話，臉頰卻已經凍僵。冰殼像鐵皮一樣覆蓋住他全身，讓他完全動彈不得，除了能呼吸有體溫，和一具冰雕沒有任何區別。

    蕭玧越過以不同姿態被凍住的船員，徑直來到胡安面前，反握刀鞘敲擊在他臉上，貌似力量不大，包裹在胡安臉頰和頭頂的冰殼卻當場碎裂。

    透明的冰屑飛散，被刮過的冷風吹進胡安眼中，瞬間的疼痛激出淚水，控制不住滑過眼角，模糊了他的視線。

    “你是船長？”蕭玧的聲音傳入胡安耳中，比包裹全身的冰更加寒冷。

    在黑城船員眼中，胡安向來是強大、殘酷和無法戰勝的。這一刻面對蕭玧，他卻毫無還手之力，連反抗都做不到，像只待宰的羔羊。

    “我、我是?！焙捕叨哙锣禄卮?，因為寒冷，牙齒互相磕碰，發出一陣陣聲響。

    此刻的他就像案板上的魚rou，連反抗的意志都被封凍。

    黑城船員看到這一幕，都感到羞恥且憤怒。在他們心目中，胡安強大的形象一夕間崩塌碎裂，徹底消失無蹤。

    蕭玧又問了幾個問題，胡安知無不言，全都給出答案。

    “紅城的船隊也在附近？”蕭玧問道。

    “在、在?！焙蚕胍c頭，奈何脖子被固定住，只能盡量將話說得清楚。

    他完全不在乎出賣盟友。

    早在巖城和紅城背著自己聯絡時，胡安就打定主意要給對方好看，最好能吞掉這兩支船隊。

    可惜計劃未能實行，巖城船隊就落進蕭玧手里。

    現如今，連他自己都成為俘虜，別說實現宏愿，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數。

    整支船隊被困住，胡安也被俘虜，船員們見逃脫無望，對抗和跳水都是死路一條，紛紛失去戰意，當場放下武器向獵人們投降。

    杰森帶人清點俘虜，整個過程費了不少時間。

    甲板上的船員倒是不費事，關鍵是被關在艙底的苦力。

    他們大多數都很孱弱，但心中懷著怨恨，發現黑城人成了獵人城的俘虜，無不拍手稱快。被帶出艙底后，有部分竟沖向雙手抱頭蹲跪在甲板上的船員，造成不小的混亂。

    獵人們將他們分開時，甲板已然被鮮血染紅。

    倒在血泊中哀嚎的既有船員也有苦力，看船員的樣子，即使能活下來，也會留下終身殘疾。

    葉安登上甲板，目睹此情此景，感知到苦力們的情緒，對他們的爆發并不意外。

    蕭玧朝他示意，葉安幾步走過去，朝被凍住的胡安抬了抬下巴，道：“是他？要不要留活口？”

    “隨意?！笔挮j道。

    “好?！比~安轉身走向胡安，面容格外的俊秀，臉上甚至帶著笑容。

    胡安卻控制不住地發抖，恐懼感不斷攀升，很快籠罩全身。

    鴿子站在葉安肩膀上，挺起胸脯，發出咕咕的叫聲。

    葉安反手按了一下它的小腦袋，示意它安靜，腳步停在胡安面前，對上胡安的雙眼，眸色不斷加深，猶如不見半點星光的黑夜。

    “別緊張?！?/br>
    葉安一邊說，一邊抬起手臂，掌心覆上胡安的臉，手指的縫隙間，透出胡安驚恐的雙眼。

    “緊張也沒用啊?！比~安聲音很輕，卻清晰傳入胡安的耳朵。

    下一刻，凄厲的慘叫聲傳遍甲板，幾乎不像是人類發出。

    胡安因痛苦全身發抖，近乎要掙脫身上的冰殼。

    葉安沒有絲毫留情，不斷催動異能，意志如鋼錐般穿透胡安的大腦，翻找他的記憶。除了蕭玧想知道的，更找出關于那支商隊的不少線索。

    比起卡斯洛，胡安知道得更多也更加詳細。

    通過胡安的記憶，葉安掌握商隊出現的時間，還看到了商隊領隊的樣子，身體十分強壯，面容卻十分蒼老，給他的感覺有些古怪，具體而言，很像是曾經囚禁米洛的千城長老。

    直至再找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葉安才收回手。

    胡安早已發不出慘叫，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胸口的起伏幾乎看不見。

    甲板上一片寂靜，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