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明天開始要去上學,”程硯把池霧的玩具歸置好,“就不過來陪你玩了?！?/br>
    池霧握著筆的手停了一下,又繼續在田字格里寫字。

    “聽見了嗎？”程硯問。

    字越寫越壞,池霧用橡皮用力擦了一通,然后繼續寫,繼續擦,最后把本子和筆都推走。

    “生氣了？”程硯坐到他旁邊,撐著下巴將臉對到池霧面前,“讓我看看誰皺著張丑丑的臉在生氣?！?/br>
    池霧推開他，氣悶地趴在桌上：“不去上學?！?/br>
    平時下午程硯跑去打籃球，去一回池霧生一回悶氣，除非程硯悄悄帶他出去。

    對他來說程硯是屬于自己的,像劉叔一樣，會圍繞著他，不能離開,也不能消失。

    但他控制不了。

    他擁有的東西很少,僅此二人,卻也沒辦法抓住。

    “讀書是一定要去讀的，”程硯計算時間，“這樣，我回家了就來找你,陪你到睡覺前？”

    池霧嘴角耷拉著，眼睛也垂下來。

    他到現在才知道，抄寫過的“分離”是什么意思，那滋味像明天就是末日，像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

    像程硯說要去上學。

    他手環過去抱住程硯，腦袋枕在程硯肩頭，撒嬌地說：“你不要去上學?！?/br>
    “哥哥又不是不來見你了，”程硯揉他的腦袋，“早上醒來你就先吃飯，吃完飯和劉叔去樓下玩或者在樓上看書，中午睡個午覺，醒來再玩會兒玩具，哥哥就回家了，不會很久的?！?/br>
    他越說，池霧越難過，吧嗒吧嗒掉眼淚，程硯摸摸他的眼睛和臉頰，額頭貼在池霧腦門上：“哥哥和你貼貼，保證明天就來?！?/br>
    池霧抓著他的衣服不松手，程硯把桌上的作業本和筆都收起來：“不高興就先睡覺，明天醒來就好了?！?/br>
    “不睡覺?！背仂F掛在他身上。

    程硯摟著他：“那你想做什么？”

    “貼貼，”池霧用臉頰貼程硯的頸窩，“不睡覺?！?/br>
    “那我先去樓下給你熱牛奶，”程硯把他放在椅子上，“你玩一會兒?！?/br>
    池霧皺眉，果斷拒絕：“不喝牛奶！”

    他今天是鐵定要和程硯過不去了，程硯只好從書柜里挑了本書，在他旁邊慢慢讀，順便問：“我聽我爸說，池庭安下個月要去內陸，可能有一段時間不在家?！?/br>
    池霧不關心池庭安的行程，只是指著書上的字，從程硯斷掉的地方讀：“……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愛里，已經見過你了?！?/br>
    “他不在家，我就找時間偷偷帶你出去玩，你不是還想去看籃球嗎，”程硯說，“游泳，爬山，我的學校，你都可以去?！?/br>
    池霧睜著圓圓的眼睛看他，充滿希冀：“真的嗎？”

    “真的，我什么時候和你撒謊?！背坛幷f。

    “那好吧?！背仂F抿抿唇，自己重復一遍，“那好吧?！?/br>
    程硯笑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我下去熱牛奶？”

    “哥哥，牛奶不好喝?！背仂F說，“不喝牛奶?！?/br>
    “喝了牛奶才能長高，”程硯比自己的頭頂，“你要不要和哥哥一樣高？”

    池霧抬眼皮看他頭頂，搖了搖腦袋：“不要?！?/br>
    “哪有人不長高的，”程硯說，“你要健健康康的長大，太矮和太瘦都是不正常的?！?/br>
    池霧：“哥哥抱我就好了?！?/br>
    程硯想說他不可能永遠抱著，他還是要學會自己行走，但現在池霧說的那么篤定，他也沒有反駁，把書挪到池霧面前：“你讀兩頁我就回來?！?/br>
    這天晚上程硯和池霧窩在一個被窩，程硯被池霧抱著脖子枕，到十點池霧睡踏實了，程硯才輕手輕腳地走。

    他關上鐵門，一步步往下走，回到一樓的時候程志山正好回來。

    “爸?！背坛幒傲怂痪?。

    “去池霧那兒了？”程志山垂眸，“不用這么看著我，這園子里都知道你常常照顧他?！?/br>
    程硯往書包里塞書，哦了一聲，問：“你下個月跟池庭安去內陸嗎？”

    “去?！背讨旧剿氖畾q了仍然英俊，但因為生了張苦瓜臉，不笑的時候顯得嚴肅，他起身將窗戶拉上，放低了聲音，“你對池霧那么好是為什么？”

    程硯停手，瞄了眼程志山，說：“他不容易?！?/br>
    “那也輪不到你去看顧他?！背讨旧秸f，“今天池庭安還問我你的事?！?/br>
    “這不該是好事嗎？”程硯輕笑一聲，“池庭安覺得我看顧池霧，對他上了心，自然也更相信你?！?/br>
    程志山：“你以什么身份去看顧他，即使池庭安不看重池霧，那也是他兒子，你頭上頂的是我的名字，他就覺得我想要從池霧那里貪什么?！?/br>
    “小孩兒的事，他還能懷疑到你頭上去？”程硯反駁他。

    “你不是看池霧可憐，你是在想怎么把他從池家扯出來?！背讨旧秸f，“他和池家哪里脫得了干系，如果這次內陸的事能成，兩年之內，我們就有希望……你不如讓他傻著，將來也不至于被牽連?！?/br>
    程硯：“他已經十二歲了，再等要等到什么時候，還怎么來得及恢復成一個正常人？”他說，“池霧和你的事沒關系，他從頭到尾就應該置身事外?！?/br>
    程志山嘆了口氣，覺得和程硯說不通，起身從口袋里掏出煙盒：“你看著吧，你就是在害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