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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沉扶星給童童系上了最后一顆扣子。 她蹲在他跟前,笑的相當溫柔,“記得我剛才說的嗎?” 童童點頭,又搖頭?!澳阍僦v一次,童童忘掉了?!?/br> 但明明已經講了叁次了。 沉扶星說好,把他的兒童手表給他戴上,重新復述一遍。最后揉揉他的臉,“童童乖?!?/br> 她講完想要起身,又舍不得,抱了一下,長長地不愿放開。 “阿星要記得吃飯?!?/br> ... “阿星做的華夫餅天下第一好吃?!?/br> ... “阿星要保護好自己?!?/br> ... “童童也很厲害的,他們都不敢再喊我ky了?!?/br> ... “我會想你的?!?/br> 他講完,縮在沉扶星的懷里哭了。 直到臨離開,蘇容靳才把他從沉扶星懷里掂出來。他把他抱著,高高的,穩穩的。第一次這樣抱起一個孩子。 童童瞪大眼睛,條件反射攀住他的脖子。太高了,肩膀也好寬。他看著男人的側臉,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蘇容靳沒哄沉扶星,空下來的手掌扣住她的脖子,把她帶過來,扣進自己的懷里,聞側額。 “我去去就回?!?/br> 她聲音從他胸口悶悶傳過來,“嗯?!?/br> ... ... 九點,艷陽高照,沉扶星和蘇容靳肩并肩出現在機場。 蘇容靳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負手立于萬丈陽光之下,他背對著光,側臉被鍍了一層金色,相當不真實。而沉扶星就在他身邊,同款長風衣,平底鞋和牛仔褲,帶著寬大的墨鏡。 蘇亞丁墨鏡后的眼睛四處梭巡著,敏銳的直覺已經告訴了他此刻他們正在被窺探著。他默不作聲地移到蘇容靳身邊,低聲道,“Andrew,人到了?!?/br> 蘇容靳神色平平,兀自掂量了一番,后看向沉扶星。后者微微挑眉,“看我干嘛?” 他牽起她手,沒再講話。 浩浩蕩蕩的架勢,往入口處走去。東側屏幕上寫的清晰,飛往中國的航班。 而此刻,望遠鏡的另一端,王埕和方亭琛等人正透過監控探頭觀察著這邊的情況。 王埕以手抵唇,微蹙眉,他看著監控里在機場大廳緩緩前行的人,他們一前一后走著,同款的大衣,衣擺被撩的很高。女人偶爾會側過腦袋看一眼身后的男人。并未啟唇對話,卻顯得相當和諧。 方亭琛緩緩抽了一口煙,盯著屏幕,“珵子?!?/br> 王埕淡淡看過去,看方亭琛冷峻的表情。 “你有事兒瞞著我嗎?” “不敢?!?/br> “你只管回答我,有,還是沒有?!?/br> 王埕緩緩和他視線對上,他目光如梭,相當沉穩。而近乎狠戾毒辣的方亭琛,殺氣十足,卻在幾秒后緩緩笑起來,“別怪琛哥想的太多,畢竟色子頭上一把刀。你看這蘇容靳,這么些年也沒被人揪到一個尾巴,這會不還是折女人手里頭了?!?/br> 他笑的相當肆意,話里有話,是在警告王埕要掂量清楚,他跟那個叫Helen的女人走的太近,已經是犯了大忌。 王埕也緩緩勾起笑,一口煙,吹向屏幕里的那個女人,“我自有打算?!?/br> 話這么說,旋即收起了眼底的笑意,叁分狠毒,“要上飛機的那兩個,是她的命?!?/br> 方亭琛看著他眼神的變換,這才斂起了那絲狐疑,轉而盯著屏幕,看屏幕里的女人將一個裹的相當嚴實的孩子抱進懷里,相當不舍。 王埕波瀾不驚的目光下,是探究且試探性的神情。他看著屏幕里的畫面,卻逐漸散失狠毒,化為閃著算計性的目光。 很快,廣播里通知航班即將起飛,監控里的女人松開懷抱,放任一個同樣包裹嚴實的女人牽著孩子進了安檢。 耳邊一道聲音,方亭琛拿著對講機命令道,“田力,跟上?!?/br> 而屏幕里,待蘇容靳等人轉身離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登機口很快跟著進去了幾個男人。而這一切,被隊伍最后的蘇亞丁看的清清楚楚。 他勾起唇,輕飄飄的一記微笑,“?Aquí viene!(來了?。?/br> 蘇容靳和沉扶星往機場出口處走去,她脊背挺的直直的,雙手插兜,似乎沒有什么能留下她。路過的登機口,飛往美國的航班即將起飛。井然有序的人群里,一男一女牽著一個孩子。孩子裹的嚴實,手上戴了塊兒兒童手表,圓咕嚕的眼睛在送機的人群里搜尋。 突然,不遠處路過了一群人,浩浩蕩蕩。 “阿星!”他驚訝的一聲輕喊,又很快意識到什么一般捂住口。 童星柏額角冒汗,快速抓住他。 而童童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的阿星,一步一步,昂首挺胸地,離開他的視線。 “是阿星...”他抬頭看童星柏,眼里含了水,又轉過去看著漸漸遠去的女人。就這么跟著往前走了幾步,被童星柏迅速拽起來,“童童!” 但其實他接近,只是想求得一個擁抱。 是束手無策,小心翼翼的試探,是五步的距離,和無數次想要把她留下的瞬間。 童星柏把他口罩拽上,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好在無人注意。 “你記得阿星說的話嗎?要怎么樣?” 童童垂下腦袋,“要裝作不認識她?!?/br> “乖?!?/br> 童星柏抱住他,被陳擎宇環住肩膀進了安檢。而童童的視線,到最后都是那個身影。 就這么,一步一步,踩出他的視線。 ... “阿星要記得吃飯?!?/br> ... “阿星做的華夫餅天下第一好吃?!?/br> ... “阿星要保護好自己?!?/br> ... “童童也很厲害的,他們都不敢再喊我ky了?!?/br> ... “我會想你的?!?/br> 沉扶星閉了閉眼,攥起掌心,她不能回頭,甚至不能表露出不舍和難過。 蘇容靳默不作聲把她手拿出來,牽上,她在發抖。他指腹在她手指上摩挲了兩下,再塞回到自己的口袋里,腦袋覆過去,一個吻。 車子駛過,頭頂,飛往美國和中國的航班先后緩緩起飛。 沉扶星聽著聲音,側過腦袋去看蘇容靳。 “蘇容靳?!?/br> 她喊他,千絲萬縷的纏綿。 他嗯,扳過她腦袋,手臂撐在她的椅背上,吻過去。 這是近乎殘暴的一個吻,他發了瘋一般吞噬著她和她的理智,而她回吻的更為癲狂。 “蘇容靳?!鳖~抵額的時候,她喊了這么一句,“我有點后悔了?!?/br> 蘇容靳掌摸著她胸前裸露的一排骨,聞言一愣,抬眼的瞬間,那點點的溫柔,沒了。 “你知道我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個學科就是化學嗎?那會兒我為了一個課題能沒日沒夜泡在實驗室,圖書館,我喜歡化學,它就對我有相當致命的吸引力?!彼龘芘I口的扣子,“在你之前,我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那份麻醉藥研制文件?!?/br> “但自打認識了你,我制炸藥,打槍,搖骰子,近身格斗,拿槍威脅警察,甚至殺人...什么壞事兒我都干了?!?/br> 蘇容靳手掌逐漸從她胸口收回,冷硬的放回到方向盤,攥緊。 “所以你是在怪我?” 沉扶星否認,“不是?!?/br> 她扣住他的脖子,笑,“我是在告訴你,現在的我更喜歡打槍?!?/br> “你難道不覺得我做一個壞人很有天賦嗎?”她反問。 “如果你不這么覺得,為什么要讓我學這些呢?”她挑起半邊眉,“別裝了,事實證明,你比你以為的要更早的想要把我據為己有?!?/br> 蘇容靳靳搖頭,“你對自己的認知問題。其實你做什么都很有天賦,特別是勾起我的欲望這方面。無論是性欲還是占有欲,你都拔得頭籌?!?/br> “但是沉扶星。你得恭喜我,因為我成功了。你這個壞的要死的女人,以后都是老子的了?!?/br> 蘇容靳給她了一個吻。他眼里的那點柔,也跟著回來了。 沉扶星不屑的切一聲,跌回副駕駛坐著,一秒后,突然撲過去,回吻。又回去副駕駛坐著,她點起一支煙,肆意微笑。 車子發動,公路上錯身而過的幾輛黑色轎車,透過后座落下的車窗,是王埕的臉。 沉扶星跟著落了車窗,手臂搭在車窗,一口煙霧吞了眉眼,她勾唇,直沖沖送了個中指過去。 車窗關閉,黑色SUV迅速駛離。 他們即將踏上新的道路。 艱難險阻,溝壑縱橫,陰翳密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是終點,也是起點。 // 那是送走童童的第十個小時。 方亭琛的視線落在跟前的棋盤上,聽著身邊下屬的報告,一把掀飛,黑白的棋子劈里啪啦掉落一地,黑白交迭,他太陽xue突突跳,指尖越掐越狠,幾乎掐出血。 田力眼皮子一顫,壯著膽子分析,“同一時間段起飛的飛機有叁架,一架是飛往中國北京,另外兩架分別是去往美國和加拿大,已經查過顧客名單了,童星柏和童童兩人就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我們被騙了!” 方亭琛皮笑rou不笑的表情,“你查的結果呢?旁的不論,上機之后就應該第一時間找到兩個人,怎么可能會發現不了呢?” “我們的人上了飛機,并沒有在位置上看到兩個人,詢問過服務生,說是去了衛生間。就在去往衛生間的路上,被人從后襲擊?!?/br> 而等叁人醒過來的時候,就被捆綁著丟在了雜物間。直到飛機落地,乘務員排查的時候,才把叁人救出來。 田力話說的明白,就是又被蘇容靳擺了一道。一招貍貓換太子就算了,連人帶物一并甕中捉鱉,警察成了毒販子眼里的鱉。 “真他娘的窩囊!” 而與此同時,有人敲起辦公室的門,另一手下拿著一個盒子進來。 “檢查過了,沒異常?!?/br> 方亭琛暫時收回了難看的臉色,起身,看了眼盒子上快遞的信息。 沒有發件人,只有一個地址。 是蘇家老宅。 方亭琛臉色一冷,將人驅除,門開門關,門口路過一個男人。 王埕透過門縫,看到里頭的情況,喊住手下,“怎么回事兒?” “有人給老大寄了個快遞,沒有收件人?!?/br> 王埕冷不丁的停頓,盯著那扇門看了許久,又緩緩抬步。若沒算錯,這會兒里頭該是一團糟。 酒瓶子噼里啪啦落地,一片狼藉。方亭琛跌坐回椅子上,攥著檔案袋的手微微發抖,他面色凝重的打開,在厚厚一迭的資料上梭巡兩秒,‘咣’一聲,手邊的電腦遭了殃。 他把那份資料放點燃丟進缸爐,站在落地窗邊抽了根煙,兩分鐘的時間,唇瓣干澀,“阿力?!?/br> 田力臉色明顯還沒恢復正常,跟著看過去。 “來不及了?!?/br> “蘇鎮黎這個老陰鳩...” 事到如今,已經顧不得引渡條約了。方亭琛周身被狠毒包圍,他不甘退讓,這么些年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當初那些事情,就跟倒刺一樣,扎在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層次迭加,一次一次刺激著他。 “當初就他媽不該留下這孩子,就他媽的是個禍害!” 方亭琛反手一掃,看著被燒為灰燼的這些東西,打開一邊的保險柜,從里頭取出一打資料,丟給田力,“匿名上交,責令機關部門,盡快下發紅色搜查令!” 田力臉色一變,“依著這邊政府這個尿性,他媽的關不了他多久!” 方亭琛按住太陽xue,“那就他媽的讓他出不來?!?/br> 咬死牙關,他喝了一口水,“蘇鎮黎的渠道,前些年是金叁角和墨西哥,近兩年全部是自產自銷。叁個月前古巴出了一鐘新型藥品,和麻醉藥功效差不多,但是綠色片狀,藥效大,副作用強,沒少出事兒。也就熱了一陣子就被其他阿片類藥物取締?!?/br> 冷哼一聲,“這老白也是江郎才盡了,不然不可能這么久也沒動靜?!?/br> “叁個月....是蘇鎮黎的極限了?!?/br> 田力眉頭一挑,一背汗毛,腦袋里過了一遍,知道他們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您的意思是?” “蘇鎮黎自打上次交戰之后就躲去了美國,他不敢回來,不單單是忌憚我們。往前那么些年都沒怕過,這會兒倒是躲出去了。而這恰恰說明一點,除了我們,還有另外一方更為強大的勢力正令他睡不著覺?!狈酵よ哿讼聼熁覂?,起身的一瞬間,‘啪’一聲,碰掉了身后的掛著的牌匾。 那是他遠赴哥倫比亞禁毒時上級領導給每個辦公室都配備的禁毒誓詞,意在提醒他們:禁毒工作不同于普通案件,它叁觀失調,風險極大,收入落差明顯。誘惑遍地,很容易使人不受控,被欲望侵占,從而忘掉初心。而這副牌匾就是希望能提醒眾人,天下一日毒患不絕,禁毒工作一日不止。 是初心,是傳承。 方亭琛看了一眼,把牌匾重新掛好。他背對著牌匾,兇狠地抽煙,“集團內部失火,他必須回來?!?/br> 田力和他對視一眼,“明白!” 開門關門,田力謹慎看了眼長廊,折回自己的辦公室。 按下手邊的電話,很快進來一個女人。 她扎著馬尾,便衣加身,沒化妝,一臉的清雅淡漠。 “老大,您找我?” 田力倒了杯水,把那一打檔案袋遞給她。后者看了一眼,“這是?” “呈遞上交,匿名投訴?!?/br> 阮姜然一愣,又聽田力開口。 “上周五下午叁點,王埕在哪?” 阮姜然眼皮子一跳,攥了下檔案袋,沉靜回復,“港口?!?/br> 田力點了支煙,意味深長掃視她一眼,“小然,你跟我幾年了?” “叁年?!?/br> “我們做警察的,最怕動私人感情。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懂我意思嗎?” 阮姜然語氣凝重,“明白?!?/br> 田力點頭,“把人看好,隨時向我匯報?!?/br> 煙,緩緩燃起。 他看著女人緩緩離開,攥著檔案袋的手捏的相當緊,微不可見的冷了目光。 // 阮姜然敲開王埕辦公室門的時候,他正在盯著牌匾發呆。 一時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阮姜然冷不丁一笑,“你怎么還是喜歡盯著它發呆?!?/br> “阮美女有事兒相告?”王埕外國腦袋沖她挑眉,“習慣了?!?/br> 對前一句的答復,但沒移開步子,直到阮姜然也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盯著牌匾。 “你上周五下午在哪兒?” 王埕面色平靜,毫不心虛,“港口?!?/br> “對我沒必要說謊,”阮姜然說,“我知道你跟蘇容靳見面了,帶了兩個小組的人。他們不說,但不代表我不知道?!?/br> 王埕這才笑出聲,他垂著眼看她,“你可以去舉報我?!?/br> “我不會,但我想知道你跟蘇容靳見面到底說了什么?!?/br> 長久的沉默。王埕突然反問,“你記不記得警校那會兒師傅說的什么?” 阮姜然當然記得,“不到生命的最后一秒,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究竟是在做對的事情還是錯的事情?!?/br> “阮阮?!彼蝗缓傲诉@么一嗓子,萬般的無奈,“你能保證你做的就一定是好事嗎?” 阮姜然一愣。 “我不敢保證?!蓖踣艨粗曝疑系囊恍凶?,漠然道,“蠶食后的好人只是掛著好人外皮的空殼子,我不能保證我一直正義,因為事實總是一遍遍敲打著我,這個世界,有些正義是需要犧牲無辜的人去維護的。所有的戰利品都是惡果和雞肋,我嚼不動?!?/br> “阮阮?!彼粗?,“除了你和我自己,我真的誰都不能相信了?!?/br> 他笑著看她,“你可以去舉報我,也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選擇權在你?!?/br> “但不管你怎么選擇,我都還是要往下走?!?/br> “我沒退路了...” 他看著牌匾上的宣誓詞。 歲月靜好,安穩無虞。 如果這些需要有人犧牲,他寧愿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