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吃得挺香啊大兄弟
顧如許心事重重地回到院中,房門緊閉,屋中點了一盞燈,影影綽綽地晃著,她嘆了口氣,推開了門,一眼看到的,不是晃晃悠悠的燭火,也不是自家右護法閑來無事分外賢惠地往她屋里掛的一排新珠簾,甚至是墻上那個殺馬特烏雞毛骷髏,她都沒有多看一眼。 她的視線,完完全全落在了案邊那個渾圓的白毛屁股上。 伴隨著左右搖晃的翹臀,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正歡快地甩來甩去,透過那愈發敦實的身軀,隱約還能看見一雙尖耳微微一抖。 似是感覺到身后有人,哈士奇終于從一碗紅燒rou中抬起了腦袋,回過頭來,看清來人,登時虎軀一震。 在顧如許鄙夷的注視下,它呲溜一聲卷走了碗里最后一塊rou,如同倉鼠嚼堅果一般飛快地咀嚼著,而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撒丫子朝她奔來。 “親愛的壯士??!您可算回來了!您不在的日子里,我是茶不思飯不想……” “先把你嘴角的rou醬擦一擦再說話,你的良心都不會痛嗎,我看你吃得挺香??!”她毫不猶豫地抬腳把它抵在了三步開外。 哈士奇舔掉了嘴邊的油水,咂了咂嘴,委屈巴巴地望著她:“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我擔心你擔心得紅燒rou都比平時少吃了一碗呢!嗝——” 話音未落,一聲冗長又響亮的嗝回蕩在屋中,尾音還有個抑揚頓挫的腔調。 顧如許額上的青筋忍不住蹦了兩下。 “香嗎?” “香……”哈士奇脫口道。 “……” 顧如許眼下沒心思跟這個沒有良心的壞東西爭這種無關緊要的事,關上門后,她便徑直走到床邊,抱著枕頭趴下了。 “您去了一趟曲州,怎么突然這么喪?”哈士奇站在不遠處,疑惑地望著它,“在曲州發生什么了嗎?” “剛曉得,長生殿和朝廷勾結,想找護國令和灼華劍的人,是當朝太后……”她嘆了口氣,“你說我怎么就這么倒霉啊,別人的仇家頂多武功高一點,要么就是心眼兒多一點,不好對付,我倒好,一上來就是刷太后,刷皇帝,還能不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了?” 講道理她還沒完全接受顧如許的逃犯身份,蘭舟說的血海深仇她也只是憑借豐富的想象力,為之不平的程度而已誠然她也不是不愿意跟他同一陣線,但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心悸。 “你說我上輩子要是個殺手啊,特工啊什么的,按照套路,我這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會強一些,保不齊這會兒都該日天日地殺進皇宮取仇人的狗命了吧?”她已經煩到開始胡思亂想了。 哈士奇一臉無語:“您的想法還是不錯的,不過這樁案子可不是殺兩個人就能了結的呀,寧國府謀反案和先皇后謀害先帝的案子擱在一起,除非真相大白于天下,否則顧家一門永遠都是千古罪人?!?/br> 顧如許嘆了口氣:“唉,這顧家可真夠慘的,我聽說顧昭還有個雙狀元哥哥,年紀輕輕就被斬首示眾,家破人亡就是如此吧……” “您是說顧鐸?” “不然顧昭還有幾個世子兄長???” 它唔了一唔:“顧鐸的確是人中龍鳳,顧家被誅九族的時候,他剛剛官拜內閣學士,常伴圣駕呢?!?/br> 顧如許一怔:“他才幾歲啊,就是個從二品命官了?” 哈士奇想了想:“好像是二十二歲吧,正是議親的年紀,文武雙全,又生得好看,據說當初那些個小姑娘閑來無事按相貌品學給京中世家子弟排了個風云榜,無論哪一榜,顧鐸都是榜首呢!” 她咽了咽口水:“……這么個十全十美的哥哥,也太可惜了吧!” 她要是劊子手,都下不去刀好嘛! “誰說不是呢?”它咂了咂嘴。 嘆惋了一番后,她發愁地皺起了眉:“阮方霆已經懷疑到蘭舟身上了,想必用不了多久,這個僥幸逃出的太子身份便會暴露,顧如許的身份估摸著也瞞不了多久,不知太后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屆時對付起來,可跟那幫武林門派大不一樣?!?/br> “我這邊的資料顯示,當朝太后司菀,乃是太傅司筠的三女,不過同先皇后和寧國公夫人不同,她是庶出,生身母親染病亡故多年,便一直同兩個嫡姐養在一處,先帝歿后,司蓁被燒死在荷華宮中,太子下落不明,四皇子早夭,朝中便只有三皇子裴君懷有資格繼承大統。裴君懷登基后,她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后?!惫科鎸嘞迌鹊馁Y料都一五一十地同她講了。 聽罷,饒是她都覺出些不對勁來:“她這運氣……未免太好了吧?” 再想想蘭舟的話,頓時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她被腦海中一閃而出的猜測禁驚得一哆嗦,從枕頭里抬起頭來。 “……難道五年前那樁案子是早有預謀?” “事到如今,即便我說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您心里也自有想法了吧?”哈士奇道,“我只能告訴您,這樁案子比您想象中復雜得多,若想查出真相,須得抽絲剝繭,過于急躁容易出錯……” 顧如許好笑地看著它:“這算慢工出細活嗎?哎,我說你這么小心翼翼的,難不成你上一個主子這坑爹的穿越之旅中出了什么差錯?” 聞言,哈士奇忽然愣住了。 見它眼神不對,顧如許來了興致:“怎么,還被我說中了?來來來,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她倒要看看自己的“前輩”是怎么搞事情的。 她往里面挪了挪,示意它趴到床上來,慢慢說。 哈士奇跳上了床,往她身邊一趴,猶豫了半響,道:“你之前的主人啊……那可是個相當任性的小姑娘,讓她往東她偏往西?!?/br> “她跟我一樣是個活躍在第一線還不給買保險的反派boss嗎?” 哈士奇看了她一眼:“不,她拿的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主,本該吃香喝辣享盡榮華,與男主一同歷經一段坎坷后終成眷屬,成為一代佳話的?!?/br> 這真是個開掛的幸福人生,但她還是揪出了這話的重點。 “本該……是什么意思?她沒有過上歡歡喜喜奔小康的美滿日子?” 哈士奇搖了搖頭:“她要是過上了美滿的日子,怎么可能還……” 說到這,它戛然而止,后半句在嘴邊盤桓片刻,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它越是不說,顧如許越是好奇得心癢癢,捅了它一肘子:“她做什么壞事了?” 哈士奇耷拉著腦袋,道:“我同您說過每個時空都有定好的氣運吧,這氣運常常系于男女主的身上,幾乎所有的變化都是圍繞著他們來的?!?/br> “嗯,這我知道,然后呢?” “男女主的某一個決定,多半會影響全局,甚至整個世界的劇情走向,按部就班或是稍有偏差都不妨事,大體一致就行了,但倘若突然出現了極大的差別,氣運便會崩潰,后果誰都難以預料?!?/br> 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抱緊了枕頭,低聲問它:“所以……她做了什么?” “她相信人定勝天,所以執意把自己的氣運改成了另一番模樣,受其影響,其他人甚至男主的命運也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br> “那她最后成功了嗎?”她不由得為之心頭一緊。 哈士奇搖了搖頭:“那終究只是一場悲劇,誰都沒能如愿以償,她醒悟之時,已經在生死邊緣了?!?/br> 她僵了僵,許久都沒能說出話來。 “所以壯士,您還是小心一些吧,這天命,可不是想改就改的東西,失去與得到之間,永遠都是同等的?!彼俣雀嬲]。 這有些邪乎的說法,令她不免有些心虛,回想起在曲州見到沈雖白,還同他一起喝酒吃飯,臨走又吃人家一把豆腐,她覺得這事兒吧……要不還是別告訴它了,不然又是一段碎碎念。 “過兩日,蘭舟說要同我一起去瓊山寨走一趟,說是要去取些東西,你這幾日在閻羅殿可有聽到些什么風聲?”她問道。 哈士奇想了想,搖頭:“倒是沒聽到什么特別的,不過自從您那封信傳到閻羅殿,蘭舟便一直在著手準備什么,藏在青州的糧草也挪動到了別處,看來近日是要有所動作了?!?/br> 她陷入了沉思:“可距離武林各派攻上瓊山才多久,眼下正是須得休養生息的時候,此時行動,豈不吃虧?” 哈士奇頓了頓,道:“此事還是您與蘭舟商量,我只能提醒您幾句,并不能替您決定任何事?!?/br> 她嘆了口:“說得也是,回頭我再同那小子商量商量吧……”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煩躁地在床上滾了一圈:“??!——我現在一想到我和那小子之間還有一門親事就頭大!我沒有戀弟的癖好??!” 哈士奇翻了個白眼:“這門親事是先帝賜的,您煩也沒用?!?/br> “那什么先帝不是已經死了嗎,就不能再商量商量?” “您當這是買菜吶還能討價還價?御旨賜婚,即便先帝不在了,也是國君金口玉言,容不得反悔。況且蘭舟好像還挺喜歡你的,就更不會反悔了……” “啊呀你可別說了,我都不知道那小子究竟看上我哪一點,不嫁還想搶,說什么日久生情,他是哪里來的霸道總裁嗎!”她一想起這事兒就腦闊疼,那小子還整得像是非她不娶,難怪她一提沈雖白他就炸毛,敢情這是怕綠??! 誠然她沒有給人戴原諒帽的癖好,但這事兒也太莫名其妙了點! “人家從前也是個如假包換的大周太子嘛,有點脾氣很正常?!惫科姘参康?。 “說得這么有道理,我要是哪天被咚了,還不能揍他了唄?” “……您最好還是不要動手吧?!?/br> “為啥,我怕他???” “姑娘家家的,稍微文雅一點比較好?!?/br> “行啊,嘴炮我也優秀!” “……”所以你成天跟一個太子杠精究竟有什么好處! 她伸出手,一把將它撈進懷里抱著。 哈士奇嚇了一跳:“壯士,您這是要把我下鍋之前最后的溫柔嗎?” 她一巴掌拍在它的大腦門上:“就你這坑爹的腦子,把你燉一鍋我還擔心吃了智商下降呢!……” “那您這是……哎哎哎壯士!有話好說,別做出這種難以描述的事!”它一陣驚慌。 顧如許摁住它,將自己的雙腳伸進它毛茸茸的肚皮下:“胡咧咧什么,拿你取個暖怎么就成‘難以描述’了?別說得我想個饑不擇食的變態,我是個正經人!” 說著,把凍得冰涼的手也伸了進去。 哈士奇一哆嗦,識趣地沒有避開,破罐子破摔地往被窩里拱了拱。 顧如許心滿意足地抱著暖烘烘的狗子,開始思索該如何勸蘭舟再深思熟慮一番。